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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历史军事 > 长安浩劫之十日危情 > 第9章 配子月望九日(九日抓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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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配子月望九日(九日抓贼)

裴煊换了一身铭袍,袍衫之上后有铭文刺绣,前有鸟兽,是专门觐见圣人时所穿的官服。不过裴煊很不习惯穿这种宽大袖子的圆领铭袍铭衫,相比之下他更喜欢襕袍襕衫。

小吏牵过裴煊骑乘的大马走来。

这是圣人赏赐下来的突厥马,要比其他马显得更加高大,脖颈纤细、四肢修长。太宗皇帝昔年尤爱此马,称此马鬣高臆阔,眼如悬镜,头若侧砖,腿像鹿而差圆,颈比凤而增细。

到了如今,拥有一匹突厥宝马,已经成了长安权贵身份在外的象征。

此时鼓声过二百,距离宵禁还有三百声。

裴煊一勒马缰,轻车熟路地掠过了停泊港,沿着东市笔直的大街,直奔龙首原大明宫的望仙门而去。

他知道时间紧迫,顾不得仪制令,沿街过往的胡商看到有人在大街上纵马飞驰,脸上都露出了惊骇的神色,不良人刚要上前制止,便瞧见了拴在马脖上的御制黄丝带,连忙停下脚步,全当做视而不见。

龙首原地势高,距灞、浐二水较近,当年宇文恺督造大兴城之时,便考虑过医博士提出的卑湿建议,所以后修的大明宫都采用高阁建筑。

裴煊一路骑至望仙门下,早有内舍人在此等候。

那女官梳着漆鬟,面上绘花钿、斜红、靥子,上着绿衫子、联珠纹锦背子,下着红黄间裙、天青纱裙,肩搭绿帔子。

女子瞧着裴煊下马,打了个礼,柔声说道:“裴郎万福,可用过了晚食?”

“已经用过了。”裴煊恭敬的回礼,“有劳上官舍人亲自在此候着,裴某因事耽搁了些。”

两人寒暄了几句,便朝着昭训门一路走去,过了太液池,抵达了麟德殿。

麟德殿在圣人归来长安后,又重新修葺了一番,样式多仿神都洛阳的明堂跟万象神宫,上下为三层,上为九龙捧凤,凤高十尺,用纯金装饰,中间有一根十围粗的大木柱,上下贯通,下面安置铁制水渠,圣人常于黄昏后在麟德殿的禅室内潜心礼佛。

甫一入麟德殿,便瞧见了好大一面檀木丝绸绘制的屏风拦在了眼前,隔断内外。裴煊站在屏风外不动,只听内室传来邺国公以及宰相争辩的声音。

“张侍郎刚拜相,便在圣人面前唐突我兄弟为虎作伥,甚至翻出魏元忠、张说一案到底是何居心?莫不是张相如今翼戴兴运,谟明帝道,看不惯我兄弟才疏志浅,不配与您共理朝政?”

“一派胡言,分明是你们兄弟二人仰仗圣人宠信,纵容府中家奴恃主威势,当街殴打百姓,强抢民妇,枉顾百姓生死,大理寺卿只是按律杖杀了你府中恶奴,便被你寻了由头弹劾,朝堂岂能是你张氏兄弟的一言堂!”

裴煊恭谨的站在屏风外,听着宰相与邺国公的一番唇枪舌剑,算起来这已经是老师张柬之拜相后第三次得罪二张兄弟了。

如今朝堂局势暗流涌动,二张兄弟仰仗圣人恩宠专权跋扈,把持朝政,权势震惊天下,百官畏惧,甚至梁王都要为二张兄弟争执鞭辔,他们所在的奉宸府,也是裴煊得罪不起的。

二人争辩了一番,静默间,圣人苍老的声音终于从禅室内传出。

“六郎年少,终究缺少历练,不谙吏事,才导致出了府中恶奴,既然已被杖杀,此事便了。”

说着圣人的话因又一转,语气里包含了爱怨交加的责备,“六郎你与五郎终究是年少了些,代理朝政,还是差了些火候,干了些授人以柄的蠢事,不过也好,大典将近,等大典过去,一切由朕来处理就好。”

听着圣人对二人的恩宠,宰相没有继续说下去的理由。得了空隙,屏风外的裴煊这才一弯腰,朗声说道:“臣巡疗司司令,麒麟台朝议郎裴煊前来参见。”

没过片刻,邺国公跟宰相先后从内室里走出。

邺国公同样是个过了舞象之年的朗俊少年,眉清目秀,唇上留有美髯。裴煊听说其曾身披羽衣,吹着箫,乘着寓鹤游行,如仙子去状,颇得圣人恩宠。

邺国公看了眼垂下头的裴煊,笑了笑:“裴议郎不过舞象之年,就任了翰林医官,又执掌巡疗司麒麟台,果然是才高运蹇,圣人也常夸奖你,说你做事明析毫厘,擘肌分理,张相能有你这样的徒弟,真是国朝的大幸。”

裴煊连忙又弯下腰,不卑不亢地说道:“邺国公言重了,小子出仕,未为稻粱谋,乃在国之兴昌!”

张柬之只是看了眼裴煊,未发一言,径直走出了麟德殿。

裴煊这才转身进入内室,恭敬的站在了禅室外。上官内舍人不久便从各州远道密运的铜匦取出数封密报,一一念给裴煊听。

“黔中刺史数日前上奏,声称染了脚疾,深山穷谷,无处求医,行动不便,数次拒绝来长安述新职,圣人疑他借病推脱,与黔中李氏勾结图谋不轨,此事要你巡疗司密查的结果如何了?”

裴煊朝着禅室一拱手:“小臣已经传书黔中医博士张固,让其亲自为黔中刺史吕平上门诊治,昨日张固密报已抵麒麟台,吕平确有脚疾,行走不得,与黔中李氏勾结一事恐是有心之人诬陷虚报。”

上官内舍人扭头看了眼毫无动静的禅室,又取出几封,继续问道:“北庭都护姚猛旧疾复发,罹患痈疾,请入都就医、华州刺史以病抗疏,乞还京师医疗、崔大夫在越州疾病加剧,请求回京师。这其中有些人是真的有病,还是有些人以疾病为借口试图还京另有图谋?”

裴煊已经收到了这些偏远州县医博士传来的密报,从怀中取出交给了上官舍人:“这是从这些州县传来的密报,有些官员确是身体有疾,有些则是堂而皇之的借口,想要借此回京,另谋官职。”

禅室里敲打木鱼的声音在裴煊话音落下时终止,上官内舍人看了眼裴煊,点头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裴煊冲着禅室一拱手,刚要离开,禅室里突然传来了圣人训斥的话来:“从嘉,你祖父之戒,你要吸取教训,近日你在长安城内弄出的动静太大了些,都传到了朕的耳朵里。”

“你要记住,你始终是个医官,麒麟台也只做好朕的耳朵跟眼睛就好,抓贼策防有大理寺有不良人,更有玉山营跟龙武左右卫,不要继续擅权惹得满朝公卿抱怨你手伸得太长了,否则朕也很难办。”

裴煊惶恐的跪下:“臣绝无二心,只是为了长安与圣人的安全考虑,唯恐有贼子效仿垂拱二年之举,在长安城内策谋恶疫,危害圣人安康!”

“你做事朕是安心的,只是莫要像六郎那样张狂的性子,此次大典,城内万国使臣齐聚,来了不少人,你巡疗司麒麟台要暗地里做好防范事宜,莫要大典出了乱子才好!退下吧!”

听着禅室内传来的话,裴煊应了声,这才转身走出了麟德殿。

殿外一身紫袍的宰相张相正眺望整座长安城的夜景。

“配子月的长安,天还是一样的广阔,只是可惜,狄公再也瞧不到这样的景色了,”张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率先朝着宫外走去,裴煊跟在他的身后,始终落后半步,保持着一副听训的姿态。

“从嘉,权力虽不是刀剑,但却利于刀剑。”紫袍老者抬起手来,温和的说道,“你圈禁东明寺内权贵不到一日,长安城内便有了对你的流言蜚语,甚至传进了圣人的耳朵里,午间你又在停泊港阖港大索,万国货物被扣,四方馆里的使臣们都快把左肃政台的门槛给踩破了,大理寺对你不满,不良人对你有怨,小小年纪便掌重权,不懂韬光养晦,刚过易折啊!”

裴煊皱起眉头:“东明寺里出现了两具巫蛊坛尸,跟垂拱二年洛阳自山东出现的那次疾疫一模一样,那次疾疫到底死了多少人,现在都没有定论,要是再长安城中来一次,这满城百万人众又要死多少人?若不尽快查清这伙贼医的图谋,长安必定会有祸事!”

宰相脸上保持着思忖的模样,一边走一边说着:“此次大典对国朝来说极为重要,对太子来说更是重要,狄公去世前将太子托付给我,我势必要完成狄公夙愿,让神器重归大唐,重归于太子,这些年来我夙夜忧叹,步步思虑,才终于走到这一步,只要大典之上圣人向万国使臣见证,太子为大唐真正的储君,我多年图谋便没有白费,狄公也可含笑九泉!眼下尚有九日便是大典之日,从嘉,这九日,长安城内决计不能出现任何的意外!否则莫怪老夫不念师生之情了!”

裴煊眼色黯淡了不少,梁王与庐陵王因皇储之位视同水火,眼下虽然圣人立庐陵王为太子,但未必不会有变数,老师为太子考虑得太多,甚至只为太子考虑,但他裴煊不得不为长安城内百万百姓考虑,他是官,但本质上也是个医官,垂拱二年,济善道贼医谋划的恶疫夺走了太多人的性命,他不想灾难与浩劫,时隔十七年后在长安城内重演。

想着裴煊斟酌自己的说法,问道:“若是能保证此事不会给梁王等人借口牵连东宫,更不会影响大典照常举行,我能否继续追查那伙贼医?否则我心里始终不安!”

宰相思虑片刻,在望仙门下停了脚步,转身看向裴煊:“只给你九日时间,九日内若不能抓获那伙贼子,此事便彻底作罢,一切都不能影响大典的正常举行!”

“九日便九日!”裴煊点头,知道这已经是宰相最大的让步了,而且他必须改变以往的行事作风,在暗地里追查,否则给了梁王牵连东宫的借口,很可能会影响大典的举行。

裴煊坐上了马,调转马头,目光望向了晋昌坊内高耸巍峨雄伟建筑。

还有九日也是大雁塔重修后的合塔之日,届时此塔便会成为长安城内最高的佛塔,据说站在佛塔之上,将能一窥长安城的全貌,圣人祈天弥撒大典的祈天灯,也将从大雁塔送往朱雀门,在朱雀门下点燃升空,届时长安城的千家佛寺内都会有祈天灯升天。

裴煊看着那塔,眼神变得越发深邃起来,挥动马鞭,朝着停泊港快速驰驱而去。

同时,鼓楼上再度传来鼓声,已过四百,还有一百鼓,长安城内便要施行宵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