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傅暇的反击
“好一个荀缉,真不愧是荀攸之子。要军粮的人却扮作送军粮的,诈开城门,控制局面,若不夺回城门,曹真不用全军皆回,只一路回兵,我辈便死无葬身之地。你们几位说说,怎么办?”傅暇一边说着,一边将家传宝剑背在身后,翻身上马。
“怎么办,夺回城头,杀了荀缉。荀缉虽然本领不错,但他绝对想不到我们已将整个邺城全部控制起来,我们已没有什么后顾之忧,发生举城再乱的几率很小。眼下我们要做的就是抢回城门。”李晟一边整军,一边也跳上了战马。
牵弘在旁道:“他只有五千人,有一半是屯田兵,战力不算太强,加上强攻都城,以小犯上,军心必然不稳,荀缉家人此时皆在邺城,已被控制起来,我们大可利用。”
傅暇点头:“好!大丈夫建功立业,正在危难之时!丞相数年心血,陛下举国支持,两位大将军,数位将军亲与此役,精心规划,不能因我们的一时大意毁于一旦,不能误于你我之手!我们立即分兵!牵弘,我军立即出动,全面接管邺城,有敢上街者,斩!李暠,你负责东、南、北三面城门,从现在起,无我令箭,就算是有人打着尚书令大人的旗号出入,都给我拦下来!关索,你我二人与尚书令大人前往西门,控制局势。李晟,你去抓荀缉的家人,马上前来西门与我们汇合!”
傅暇傅兰石原本就是精明强干、文武双全之人,又随孔明日久,俨然已是季汉新一代的又一个领袖人物,思虑严密。处事果断,眨眼之间,一一分派完毕,层次分明,丝毫不被突然事件所干扰。四员小将纷纷领命,纵马而去。虎步营迅速集结,对西门的魏军展开包围。
尚书令卫觊亲自赶到西城,他喝令荀缉与他答话。怒斥道:“小儿无理!你偷离前线,攻打都城,这可是谋反重罪,你马上投降,否则的话,立杀无赦!”
荀缉面对卫觊,毫不退让,大声喝道:“卫觊。你身在邺城,居中处事,却断前线军粮,居心何在!我奉大将军令前来擒你,识象的。马上束手就擒,把军粮送往前线,到时侯我在大将军面前保举于你,尚能保你一命。否决的话,大将军到时,你死无葬身之地!”
卫觊怒极反笑:“你也算得名臣之后,眼里还有君臣父子么?尚书台乃陛下直接统领,就算是大将军,只要不参录尚书事,便在尚书台之下,何况你一个军中地小小将佐!左右。荀缉谋反,你等将他拿下,我恕你等攻城之罪,否决的话,与荀缉同罪,诛连九族!”
在卫觊身后,众汉军齐声高喝:“诛连九族!”声如雷鸣,只令荀缉带领的人马一时心慌意乱。
旁边傅暇和关索望向卫觊的眼神里已经满是震惊和崇拜了。明明是他反了曹魏。却还能这么义正词严的说是旁人谋反,这份淡定从容的污辱人的功夫。简直是登峰造极炉火纯青了。
他这一番话,足已令对方两千兵马失去战斗力!
荀缉正要反驳,突然一呆,只见卫觊身后阵列开处,一行军士押过一大队人平,为首一个老妇人,白发苍苍,正是荀攸的妻子,荀缉地母亲。
“娘!”荀缉不由大叫一声,双眸尽赤。
卫觊道:“荀缉,你束手就擒,还可保家人平安,若执意谋反,那么,依大魏律,你全家皆被你害死了!”
荀缉早失了谋士的风度,大骂道:“卫觊,你是个衣冠禽兽!你明为魏臣,实为魏贼,断前线之粮,捉军士家眷,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卫觊冷笑道:“你不要家人性命了不成?”
荀缉手握长剑,浑身发抖,满面痛苦之色,一句话到口边,如何说得出口。
卫觊大喝道:“我数到三,你不放下手中之剑,你娘的性命就丧在你手。一——二——”
荀缉大汗满头,一面是忠,一面是孝,他如何来进行这种决择?
正在此时,异变突生,被擒住的荀老夫人突然一挺身,大叫道:“我儿,大丈夫做事,莫以家人为累,娘相信你所做都是对的,就算是全家为此而死,我全家亦无悔无怨!”
这一下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荀老夫人居然眼看儿子“造反”,不加劝阻反而支持,这与一般的老人实在是大异。卫觊也不由奇怪的望向了她。可能是觉得让手中地老人喊出这样的话是自己的责任,擒住她的士兵举拳向老妇人砸去。卫觊眉头一皱:“住手。夫人,你儿子谋反,你不加劝阻,反加怂恿,是何道理?你也要做不忠不人么?难道你要令公达(荀攸的字)做那无后之人么?”
“呸!奸贼,你道邺城人全是瞎子,看不出你地奸计么?你就算一时控制了邺城又能如何?我夫虽亡,我子尚在,除你这样奸贼,易如反掌!儿啊,勿以为娘为念,娘先行一步,去见你父去了!”说罢将牙一咬,一股黑血涌出,竟是咬牙自尽了。
荀缉大哭道:“娘啊!”
卫觊见事已至此,再无回旋之地,只有硬拼一途了。他暗叹一声,将手一挥:“全部杀了!荀家满门谋反,罪在不赦。前面诸军听着,谁肯归顺,杀死荀缉者,免去死罪,官升三级!”
傅暇将手一挥,虎步营将士猛冲上去,与魏军大战起来。荀缉一边痛哭大骂,一边含泪指挥。屯田兵虽有个别动摇者,荀缉提前早想到可能在攻打都城时有军心不稳之事,各部皆派了督军队,谁有动摇之意,钢刀先进斩了下来。
卫觊斩杀荀家,目的正是逼荀缉心情动摇。无法指挥,好让汉军攻占城门。此计果然起到一定作用,开始时荀缉心悬家属,家人死难时又心神大伤,激愤莫名,心神动摇之下,未防汉军悄然逼近,猛烈攻击。季汉虎步营乃是孔明亲自训练。战力尚在一向号称强悍的飞军之上,是季汉唯一可以和白耳精兵相比的部队。此时抽调到邺城,就是为了关键时防住曹魏,保证大军前来。他们一个个身形如雁,进退有据,钢刀闪处,人头滚滚,一时间魏军死伤惨重。连弃三道防线。
可是荀缉毕竟不是常人,他在瞬间就冷静下来,挥动令旗指挥,败退地魏军向后退开,凭借入城以来用民居建成的阵地和汉军进行攻防。荀缉所带的人马有他自己两千亲兵。有三千屯田兵,他有意识地把屯田兵放在外面,同时严令他们半步不得后退,用来消耗季汉的军力。同时他的亲兵们守住各个重要的地点,用弓箭对那些屯田兵进行支援。由于地方狭小,军力无法展开,而魏军在城上城下可以放手而攻,汉军虽然人数较多,但在局部战场上无法形成优势,就算以强悍的战斗力以少击多也可以获胜,但那却是需要时间地。毕竟前面的魏军就算是木头,砍倒他们也要用一段时间。虽然汉军在不断的前进,但进展速度并不理想。
傅暇看了一眼李晟,又看一眼关索。他二人也在紧张地望着战场。
“荀缉要拖时间,他在等魏军前来。”傅暇道。
“不错。只要杀了荀缉,魏军不战而散,但若杀不了他,我们以眼前的进度。想要攻破魏军军阵只怕最少还要十来个时辰。谁知道后面的魏军什么时候到。这样太危险了。”李晟皱着好看的眉毛。
“我去杀了他怎么样?”傅暇继道。
“你以为这是擂台么?你家传神剑就是再好,靠不到近前也无法伤到他。”
“不错。那我就想办法靠近他,杀死他!你们两位加强进攻,不惜一切代价吸引他的注意力。一方面从两侧城墙向中间进攻,一方面推倒民宅开出通道,好让我军可以展开兵力。而我想办法去杀他!”
大战越发惨烈,开出通道地计策被荀缉发现,他组织数十张硬弓乱箭齐发,射向拆房地汉军,汉军不及防,纷纷死在箭下。从城墙冲向魏军的地汉军受到魏军强有力的阻击,双方军人的尸首很快就堆满了城头,鲜血流的人站不住脚。双方都杀红了眼睛,拼上了老命。战局向着有利于季汉的方向转变,但时间也在一点一滴地流失。
魏军的阵地越来越小,他们的反击也越来越有力。荀缉的亲兵有好多都是他地家将,当他们的家人被杀之后,他们唯一的念头就是报仇。他们就算比不了虎步营的精锐,但他们拼上了命,开了膛,破了肚,折了手,断了腿,也要爬着,滚着,用手中仅有的兵器,甚用手撕,用牙咬,用腿绊,也要给汉军以杀伤,或者给自己伙伴击杀汉军的机会。
“杀啊!杀了他们!”
“兔崽子们,来吧!”
双方的兵士血红着眼睛,高举着的兵器,向对方斩去,劈去,刺去,射去,仿佛魔神附体一样,不知道会死,不知道会痛,唯一地举动就是向前冲,向前杀。没有了理智,没有了想法,既然不能活下去,那就拖着对手一起下地狱。
整个邺城的西门,完全被血染成赤红色。血腥气弥漫了整个城头。汉军的前进还在继续,既使魏军下了死命也无法完全阻住他们。
天色渐暗,荀缉看着面前堆满街道,架得高高的木柴堆,一咬牙,果断的说道:“点火!”
大火点了起来,火势可以一两个时辰内阻住汉军的进攻,但这并不是最主要的,主要的是大火可以给曹真报信,在夜间地大火可以让百里之外看到,可以让半路上地援军加快速度前来救援,只要自己保证在援军到来时城门未闭,就算自己所有的人都战死了,那胜利也是属于大魏地!
冲天地火光燃了起来。映红了半边天际,映红了荀缉那清秀中带着阴沉的百庞。他的一双眸子中闪着比火光还要亮的狂热,火光照耀下,他大袖翩翩,有如天神。魏军在他的指挥下,发生疯狂一样的吼声。
汉军正面阵地已经突到城门前不足二百步了,却被大火阻住。在这个时代,火是最可怕的。没有人能突破它的威力。他们红着眼睛,却无可奈何,只好用兵器挑动那些巨大地木材,希望可以开出一条路来,可是一时之间,哪里能够做到。
正在此时,西方的天际,长长的一队士兵举着火把冲了过来。夜色中看来。有如一条火龙一般,那是一只上万人的队伍!
荀缉一时间呼吸几乎屏住了,接着他大叫起来:“援军!我们的援军到了!”
城头魏军士气为之一震,各举兵器高呼。汉军也发现了,他们对着魏军的阵地发起最后一次拼死的冲击。这一次,关索和李晟亲自挥舞着兵器上阵,他们当先冲锋,魏军立即以他们为中心。剖开了两个锋面,他们就象是两把快刀,从城墙的两侧冲上,割开魏军地阵营,向城楼方向猛冲,而城下的汉军也想办法绕开火墙,向魏军发起进攻。
荀缉大吼着:“支持住,我们的援军来了。我们马上就胜利了!打开城门,放我们的援军入城!”
城头处关索似乎真的急了,他抛下大刀,抽弓搭箭,借着火光,在八十步外,向荀缉就是连珠三箭。这三箭射地有如电闪,夜空里一闪而过。直扑荀缉。荀缉的亲兵早有防备。他们手执盾牌向前扑去,当当巨响之中。一面盾牌突然破碎,其后的亲兵也被利箭射穿,身形被那利箭巨大势能带的飞起来,摔倒在地。可是旁边地人连看都不看,就继续拥上去紧紧的护住了荀缉。而前面的亲兵向着关索猛扑过去,关索只得弃弓后退。
来不及了!
此时谁也无法杀死荀缉,挡住城外的援军了。只在眨眼之间,城下援军已经高声呼喝着,流水一样涌入城来,他们迅速接管了疲惫不堪的魏军阵地,把汉军挡在外面,他们迅速冲上城头,把巨大的弩机高在高高的城楼之下,指住了四方,他们行动敏捷,动作如风,只有久练的精锐才可能有他们这样地力量。
一个铁甲的战将来到荀缉身前,稍微有点大的头盔遮住他大部分的面庞,使他看起来似乎有些狰狞。火光下,他的影子一闪一闪,冷气逼人。
“大人辛苦了!”他施下一礼,沉声说道。
荀缉此时方觉得缓下一口气来,不觉间,全身上下都被冷汗湿透了。汉军强大的攻击,几乎使他无法支持。还好,援军来得及时,他终于可以放下肩头的重担,痛痛快快的痛哭一场了。
他用几乎变调地声音道:“不知这次是哪位将军带队,可是许仪来了么?”
那人微微抬起头来,光火下,他地眸子闪动着寒芒:“许仪没有来,不过大人可以走了。”
“走,去哪里?”
“大人可以和家人团聚了!”
“你,你是季汉的人!”荀缉只觉得如落冰窟,他刹那间明白过来,眼前地“援军”竟是汉军假扮的,他们见正面无法击败自己,居然另引一军出城,绕路到西门,多打火把,假做大军来援,他们身在邺城,武库之中,军装甚多,自然也有中军的军服,装起来毫不费力。由于自己家人皆死,心神大乱,又被李晟关索两将逼得紧急万状,根本没有想到援军也可能是假!眼下竟被他们控制了一切!
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可怜自己才计取西城门,他就用同样的计策算计了自己!
恨啊!不是自己无能,而是敌人太可怕了!
与这样一群勇猛如虎,狡诈如狐,凶残如狼的敌人作战,大魏还能赢么?
难道当真是天灭大魏?
荀缉强自挺起腰身,让自己站得象一个英雄。
“我能知道你的名字么?”
“季汉傅暇!”那将军一句话才完,邺城西门上空便划过一道闪电。惊天一剑!一剑斩楼兰的惊天一剑重现人间,却是斩向曹魏的大臣。傅暇的宝剑划过一道无可形容的凄美的轨迹,落在荀缉的颈上。荀缉一颗人头呯的一声飞上了半空。
与此同时,假作援军的汉军也向着身边的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魏军猛扑过去,刀光闪处,鲜血迸溅,惨叫连连。城头的巨弩也轰鸣起来,退落在让出阵地的进行修整魏军身上。
这是一次有预谋的突袭,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根本没有防备的魏军纷纷倒地,死在的身边的“袍泽”手中。
仅仅一刻多一点,城头上已无一个活着的魏军。关索提着长刀冲过来,他为吸引荀缉的注意力,发起“不要性命”的“最后”冲锋,有点做假成真,身上真的带了几处伤。他看着被傅暇斩杀的荀缉的级,仰天长啸:“你居然不留给我杀!”
傅暇没有笑:“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荀缉这把大火,肯定会引起曹真的注意,会把魏军主力引回来的,事情发生了变化。本来我们打算在曹魏完全断粮之后,再表露身份,打击他们的士气。可是眼下暴露,在季汉主力未到邺城之前,我们的压力会大到无可想象。马上打扫战场,部署守城,明天我们面对的,将是比今天惨烈百倍的守城战!大家各自努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