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亮，南京苏州府的码头已然热闹非凡。南京守备大臣保国公朱国弼，身着华贵朝服，上面的刺绣在微光下闪烁着丝丝金线的光泽，
身旁的守备太监韩赞周，一身蟒袍加身，神色冷峻。
他们身后，南京各部尚书按品阶高低依次排列，个个眼神中透露出复杂的情绪，有对即将到来之人的敬畏，也有几分不安。
朱国弼的思绪飘回到几年前，那时他因弹劾温体仁，触怒了朱由检，被夺爵数年。
那段日子，门可罗雀，昔日的荣华富贵如过眼云烟。
要不是北方流寇肆虐，朱由检想要留条后路，重新恢复了他的爵位，还暗中授意他做好防范事宜，恐怕还在落魄中挣扎。
可如今的他，早已没了当初的意气风发，只顾着沉迷酒色，大肆收受贿赂，把南京朝局搞得乌烟瘴气。
朱国弼心中忐忑不安，尽管大臣们建言以国公之尊不应到此迎接靖北侯，可他仍旧一大早就到了码头。
他深知靖北侯凌卫明在辽东的赫赫威名，那是从战场上拼杀出来的威望，自己这个靠祖上荫蔽的国公，在其面前实在是底气不足。
此时有水手匆匆跑来，神色慌张地禀报道：“大人，远处黑烟滚滚，似有大船过来。”
朱国弼听闻，急忙拿起西洋望远镜，这望远镜还是他花了大价钱从番邦买来的，平日里都舍不得用。
他眯着眼，仔细地看向北方，只见海天交接之处，十几个黑点逐渐变大，在波涛之上快速移动。
他不禁自顾自地喃喃说道：“早就听说北侯以铁甲战船为座舰，不曾想这才一年，数量竟这般多了？”
韩赞周在一旁，也不禁发出赞叹：“辽东这几年兴旺发达，百姓多有赶赴辽东为民，为军者，北侯这么有实力，想来此次查账应该不会太过为难咱们。”
朱国弼放下望远镜，眉头又紧紧地皱了起来，查账之事，始终像一块大石头压在他的心头。
忽然，码头上的水手百姓们像是炸开了锅一般，闹将起来，纷纷惊恐地向后面跑去。
嘴里还大声吆喝着：“黑龙现世，不祥之兆！”
原来，他们看到了远处驶来的冒着黑烟的火轮船，在他们眼中，这冒着滚滚黑烟、模样怪异的大家伙，就像是传说中的黑龙。
紧接着，有人匆忙请来旁边庙宇的道士和尚，只见道士身着道袍，手持桃木剑，念念有词；
和尚身披袈裟，口诵佛经，他们在岸边摆起法坛，做法画符，而后将符纸扔到水里，想要驱赶这“不祥之物”。
朱国弼大惊失色，这要是让这些人冲撞了靖北侯，可有自己难受的了。
他心中清楚，自己这个国公看似风光，实则就是个空架子，天子身边一个四品太监就能轻易拿捏自己，更不要提辽东手握重兵、大权在握的实权人物凌卫明了。
他怒声喝道：“你们这些饭桶，还不过去拦着这些刁民，冲撞了侯爷，我要你们小命！”
身后的卫士、家丁们这才提着棍棒刀枪，神色慌张地冲过去驱赶百姓。
二十艘火轮船拉响汽笛，缓缓驶入港口，船上旌旗招展，气势恢宏。
海军船员们面向港口站坡，双手在背后交叉，帽檐下的飘带随风而动，尽显年轻水手们的帅气。
不一会儿，铁甲舰分开船队，正要进行靠岸作业。
可仍有不少百姓不知死活，手提屎尿、狗血想要泼洒过来。
就在这混乱之际，王猛带着一队士兵迅速从火轮船上下来，士兵们身着整齐的军装，手持新式枪械。
王猛一声令下，一阵子弹打到地上，发出“砰砰”的声响，吓得百姓们丢下便桶，抱头鼠窜。
一股腥臭之气传来，熏得这些衣装鲜亮的东北边军个个皱眉。
一名小队长冲了过去，揪着扔桶的刁民就是一顿胖揍，逼迫着将秽物打扫干净，又用草木灰掩盖气味。
朱国弼见此，赶紧吆喝着让鼓乐齐鸣，一众大臣在乐声中，满脸堆笑地上前相迎。
朱国弼见凌卫明即将下船，更是卖力地指挥着鼓乐手，一时间，吹吹打打的乐声震耳欲聋。
就在这时，只见铁甲舰上伸出巨大的梯子，一个身影快速地跳了下来，众人定睛一看，竟是一个小孩儿。
这小孩儿猛见这么多人，先是愣了一下，这才收了性子，努力让自己走得端正些。
看到朱国弼的衣服在这帮人中最是鲜艳，便上前问道：“你是何人？我乃东北空军团长凌睿。”
朱国弼一脸诧异，怎么平白无故跑出来一个孩子。
未等他答话，一旁的随从早已按捺不住，大声呵斥道：“哪里来的小孩儿，国公正要迎接靖北侯，岂容你放肆！”
凌睿小脸一正，正色道：“我父亲长途跋涉，身体有恙，怕你们久等，特派我来安抚尔等。怎么？侯府公子还入不得你们的眼吗？”
朱国弼闻言，脸上立刻堆满了谄媚的笑容，说道：“吆，原来是小公爷啊！失敬失敬，瞎了你们的狗眼，这么慢待贵客……”
凌睿伸手制止道：“好了，父亲尚在休息，喜欢安静，这些喧闹的鼓乐和迎接的百姓全部都撤了！也不怕扰民。”
朱国弼眼见一个小屁孩对自己颐指气使，心中虽有气，但也不敢忤逆，谁知道凌卫明这个战场的杀神敢不敢对自己动手。
他急忙命人撤了仪仗鼓乐，只留下几个在南京养老的大臣，原地等待。
这些大臣，平日里也没什么实权，如今恐怕也就是摆摆样子、装装门面了。
约半个时辰后，凌卫明这才搀扶着朱婉儿，从舷梯上慢慢走了下来。
朱国弼急忙上前，一旁的仆人扯着嗓子大声喊道：“大明保国公、南京守备大臣、太子太傅、总督京营、提督漕运朱国弼是也！”
凌卫明一愣，心中暗自骂道：“娘的，要拜就赶紧拜呗，这么多破事，还要报头衔，我自己当了什么官都记不大清了……”
正窘迫间，身后的史可法上前，身姿挺拔，朗声说道：“站在你面前的是太子太保，特进荣禄大夫，柱国，靖北侯，东阁大学士，兵部尚书、都察院右都御史、平寇大将军、总督辽东、巡抚四川、宣慰使、江南巡税使，凌卫明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