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丽娘约定好之后,孟听枫并未打算久留,离开大牢之后便上了马车。
却不曾想,马车会在半路被人拦下。
周围人纷纷感到惊奇,这身着白衣,披麻戴孝之人,不正是京中有名的纨绔子弟,大名鼎鼎的孟家小公子吗?
他怎会当街拦马车?
这拦的,又是谁的马车?
马车上并无孟家标识,孟听枫也并不打算显露身份,听闻拦车之人是孟羽鸿之后,便淡声吩咐:“继续走吧。”
兴许是跟在孟听枫身边有一段时间的缘故,词婉不再像从前那般容易大惊小怪,这一次反倒是从善如流地挑起帘子,对着车夫道:“主子说继续走,不必管其他。”
车夫一愣,随即应了声,执起缰绳。
拦在正前方的孟羽鸿自然听见了词婉说的话,只是还不待反应过来,那拉着车的骏马便已扬了蹄子朝他跑来。
避闪不及,孟羽鸿连忙摔向一边。
望着马车车轱辘滚滚而过,他心中酸涩难言,还是强行忍住了唤出孟听枫名字的冲动。
他曾经错过一次,因为他的故意指使和纵容,导致孟听枫在被造谣之后饱受痛苦。这一次,无论孟听枫如何待他,他都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若是他在这时喊出孟听枫的名字,不明就里的围观民众,定然又要因二人之间奇怪的氛围关系掰扯些莫须有的罪名来,给孟听枫扣上与亲人不睦的帽子。
撑着手肘,从地上缓缓爬起,孟羽鸿正了正头上的发冠,低头却瞧见身上的衣裳已然被灰尘染脏。
他却难得的没有生气,只是伸出手,不紧不慢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随后转身离去。
若是认识他的人见了,只怕都要说上一句稀奇。
但这几日,无人帮助之下的孟羽鸿不得不挑起肩上的担子,一步一步地为孟澜操持丧事,心性倒也沉稳了些。
只不过,对于孟听枫的冷漠,他仍旧没有放弃。
也不知孟羽鸿从何处打听到她的下落,第二天的傍晚,孟听枫便在北城的驿站附近见到了他。
不由得皱起眉头,看着他缓缓靠过来。
“姐姐。”孟羽鸿轻声开口,双手放在身前,低着脑袋,看起来就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
只可惜,在孟听枫眼里,他虽然做了错事,但却不是可以随意原谅的小孩子。
当即便要侧过身子,绕开他离开。
她会来到驿站,不过是想来看一看从苗疆远道而来的蛊师所贩卖的蛊虫罢了。
若是在此时招惹上孟羽鸿这个大麻烦,定是不妙。
只因落霞酒栈之内,无人懂蛊,也无人能看蛊。假如随意派了一名手下过来,却不小心令那名手下深陷危险,这样的事,孟听枫做不到。
于是她化名为斤木先生手底下的丫鬟,前来见那位蛊师一面。
从孟羽鸿身侧擦肩而过时,孟听枫不由得皱起眉头细想,孟羽鸿究竟是从何处打听到的她的行走路径,还能准确地跟到驿站来?
面对孟听枫的一言不发,虽然孟羽鸿有心想沉住气,但最终还是难免多了几分急切的暴躁。
他伸出手拽住孟听枫的袖子,力度极大,声音也带了几分凶狠:“姐姐,你为何要这般,对我视而不见?!”
思及驿站之内的蛊师,孟听枫不动声色地给词婉递了一个眼神,随后便拉着孟羽鸿上了马车。
词婉会意,立即唤来正在休息的车夫,马车缓缓驶动。
见孟听枫反手抓着他就上了马车,孟羽鸿心中一喜,还以为孟听枫开始接受了他。
顿时喜笑颜开:“姐姐,我有许多话想和你说。”
孟听枫却缓缓松开了手,神情淡漠地拉开距离,轻轻靠在车壁上。
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曾予他。
这般无情的冷漠让孟羽鸿如鲠在喉,更觉委屈不安,当即便道:“姐姐,我们二人是这世间彼此最亲近之人,你为何要这般待我?
“从前的事,是我不懂事,我已然认错!你,你也曾说过原谅我……
“可如今,如今,爹过世后,你却连家也不回。
“难不成,我这个弟弟,你也不愿意认了吗?”
闻言,孟听枫挑眉看了他一眼,本想出言讥讽,却在瞥见他眼底那抹渴望之时,突然改了主意。
嘴角勾起淡笑,孟听枫无奈地叹息道:“你若是早些时候能懂事,那我也不必这般疏远你。”
孟羽鸿听见这话,怔愣片刻,才反应过来:“姐姐,你的意思是,你想让我撑起整个孟家的重担,却又怕我太过于依赖你,才出此下策吗?”
孟听枫不语,眼睫低垂,嘴角却噙着温和的笑意。
见此情景,孟羽鸿只当自己理解对了,登时便压抑不住心底的委屈,开始冲着孟听枫哭诉:“姐姐,我,我以前从未想过,爹身上的担子会有这么重。
“那日你走了之后,我便学着爹的样子去做事,不得不向曹管事请教。也因此,府中的下人对我颇有微词……”
无非就是对他的稚嫩和不懂事产生了意见,认为他难堪大任,可圣旨已下,孟羽鸿顶着个侯爵的位置,上京之中总有人在看着,他也必须做出该有的样子。
耐心地听了一会儿,孟听枫才不徐不疾地递了杯茶过去,打断道:“虽然你与我说了这么多难处,可如今,你不是做得很好吗?”
孟羽鸿一怔,接过茶杯,一饮而尽,转而笑着点点头。
整个人好像变得自信了一些。
余光扫过他仍缠绕着纱布的额头,孟听枫掩下眸中暗光。
既然甩不掉孟羽鸿这个狗皮膏药,他又如此期盼她能够回到孟府之内帮他一把,那她不如将计就计,面上答应帮助他,实则暗中瓦解整个孟府。
在离开那一天,孟听枫未曾料到孟羽鸿竟还有重振旗鼓的气势,今日一见,能看得出来他沉稳了一些。
但若是孟羽鸿当真在此事上醒悟,对她而言,并不算一个好结果。
她要做的,是让孟家的每一个都承受比她上一世更为苦楚的炼狱深渊,且永世不得逃离。
“姐姐,既然我已经按照你的心意,开始接手孟家了,不如你便随我回家,在我身旁辅佐,可好?”孟羽鸿满怀期冀地问道。
少女盈盈笑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