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慌慌张张地从格尔木疗养院冲出来,脚步急促,带起地面上一层薄薄的尘土。吴邪大口喘着粗气,心脏还在胸腔里剧烈跳动,回头望了望那阴森的疗养院,仍心有余悸。此时,张起灵突然一个箭步,拐进了一旁狭窄的胡同。吴邪和黑瞎子对视一眼,也赶忙跟了上去。
这条胡同幽暗深长,两侧的墙壁爬满青苔,散发着一股潮湿的气息。尽头处,一辆黑色的依维柯大型面包车静静停着。吴邪一眼就认出,这是阿宁队伍的车。车门打开,阿宁从车上走了下来,她身着干练的户外装,眼神依旧犀利,扫视着众人。
很明显,这辆车的空间有限,根本坐不下所有人。陈墨抬眼看向张起灵,传音道:“我们自己有车。”张起灵大步上前对阿宁低声说道:“等一下”阿宁微微皱眉,点了点头。
张起灵转身,跟着陈墨他们走出巷子。陈墨凭着感知能力左拐右拐,来到一个极为僻静的地方,四周空无一人,安静得只能听到偶尔传来的风声。只见陈墨像是变魔术一般从空间里放出了一辆银白色的越野车。吴邪一眼就认出来,这正是自己那辆心爱的座驾。
几人迅速上了车,黑瞎子自告奋勇地坐到驾驶座上,双手熟练地握住方向盘。吴邪本来也想开车,活动活动筋骨,舒缓下刚才紧张的情绪,但张起灵看了看吴邪略显疲惫的脸色,又想到他之前经历的种种惊险,身体还未完全恢复,便摇了摇头,没有同意。
黑瞎子发动车子,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越野车拐了几个弯后,稳稳地停到阿宁那辆面包车后面。黑瞎子按了按喇叭,示意阿宁可以出发了。阿宁透过后视镜看到后面的车跟上,便挥了挥手,发动面包车,缓缓向戈壁滩驶去。
一路上,车轮滚滚,扬起大片的沙尘。车内安静得很,只有发动机的声音和偶尔传来的风声。吴邪靠在座椅上,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吴邪的脑海不受控制地不断浮现出陈文锦笔记中的那幅图,那是一幅从战国帛书中费尽周折翻译出来的神秘图像 。六条蜿蜒的曲线肆意铺展,其上缀满了密密麻麻的黑点,每个黑点旁都标记着蝇头小字,凑近细看,写着长白山———云顶天宫、瓜子庙———七星鲁王宫……这些名字,无一不是吴邪此前历经生死的险地,也都是汪藏海曾经涉足之处。
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定格在汪藏海与洪武皇帝祭拜长白山的那一段过往。曾经的他,对这段历史毫无头绪,满心疑惑。可如今,前世的种种经历与当下收集的线索交织在一起,他越发坚信,他们前去祭拜长白山绝非寻常之举,必定是汪藏海在长白山有所发现。到底在长白山,在那神秘莫测的云顶天宫中,隐藏着什么惊天秘密?汪藏海第二次踏入云顶天宫后,又径直奔赴塔木陀,塔木陀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让他如此执着?
这些问题如同汹涌的潮水,不断冲击着吴邪的内心。他眉头紧锁,眼睛微微眯起,眼神中透露出迷茫与坚定交织的复杂神色,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浑然不觉。脑海里前世与今生的线索走马灯般闪现,突然,他像是被一道闪电击中,猛地瞪大双眼,原本黯淡的眼眸瞬间被兴奋的光芒点亮。
是西王母!他终于理清了汪藏海发现的秘密——西王母与蒲鲜万奴王之间神秘莫测的关系,以及西王母长生不老的惊天秘密。
当年,那支神秘的考古队里,陈文锦、吴三省、谢连环,还有仿若迷雾般的齐羽,他们究竟是从何处窥探到了那个足以颠覆认知的秘密?吴邪紧蹙着眉头,双眼放空,沉浸在对过往细枝末节的回忆里。那些或明或暗的线索,像一团错综复杂的乱麻,在他脑海中不断纠缠、翻滚 。
他将前世今生的经历串联起来,站在一个纵观全局的视角去剖析这些扑朔迷离的事件。渐渐地,他发现一个惊人的共同点——这几人都曾踏入青铜门。尤其是陈文锦,在她留下的笔记中,以颤抖的笔触写下自己曾见过“终极”,可那“终极”究竟是什么模样,她却难以用任何言语去描绘,仿佛青铜门内存在着一股令人胆寒的神秘力量,轻而易举就能抹除他们对门内事物的所有认知。他们只知道,若非要勉强用语言来概括,那便是“终极”,一个仿佛能囊括世间万物、因果轮回的“终极”。
吴邪心中清楚,这世间或许唯有一人能看透“终极”的真相,也唯有此人能对“终极”进行描述,可偏偏,这个人却被脑海中一丝神秘的天道意识所操控。一旦那些不可言说的秘密在他脑海中浮现,天道意识便会如鬼魅般迅速抹去他的记忆,让他瞬间遗忘一切。而这个人,正是张起灵。吴邪缓缓转头,目光幽幽地落在坐在身旁的张起灵身上,眼神里满是疼惜。
他想起前世张起灵曾无比落寞地说过:“我是一个没有过去和未来的人,如果有一天我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没人会发现,也没人会在意。”那时自己又是如何回应的呢?吴邪努力回忆着,思绪飘回到那个场景,自己好像说:“你要是消失了,至少我会发现。”恐怕从那时起,自己心底就已经对张起灵有了不一样的情愫。如今回想起这些过往,吴邪心中五味杂陈,下意识地往张起灵身边靠了靠,将头轻轻枕在他坚实的肩膀上。
张起灵察觉到吴邪这突然亲密的举动,微微一怔,随即嘴角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弧度,没有言语,只是伸出手臂,轻轻将吴邪揽进怀中,像是要用自己的怀抱为他遮挡世间所有的风雨与未知的危险。
车子在戈壁上一路颠簸前行,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然大亮。戈壁上的日头毫无遮拦,滚烫得仿佛要将世间万物都融化。前方那辆黑色面包车缓缓停下,阿宁率先从车上跳了下来,她抬手遮在额前,眯着眼扫视着四周。吴邪、张起灵、黑瞎子、解雨臣、霍秀秀和陈墨也相继从越野车上下来,刚一打开车门,炽热的气流便汹涌袭来,让人瞬间有种置身蒸笼的错觉。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戈壁上二十几辆黑色越野车整齐地排成一排,场面颇为壮观。大约50个身穿黑色风衣的人正忙得热火朝天,有的人手脚麻利地搭建着帐篷,动作娴熟,一看就是经验丰富;有的人则认真细致地收拾着物资,将一箱箱装备码放得整整齐齐。这些人分工明确,有条不紊,显然是训练有素。这时,有个人快步走到阿宁身边,低声向她汇报了一番情况,阿宁微微点头,凑近那人的耳边耳语了几句,那人便匆匆转身,又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
阿宁迈着干练的步伐,来到张起灵、黑瞎子等人身旁,目光直直地看向张起灵,简洁有力地说道:“跟我来。”张起灵微微颔首,黑瞎子嘴角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陈墨则神色平静,一行人跟着阿宁绕过那长长的车队,朝着一个相对偏远的帐篷走去。
这个帐篷极具西藏特色,外观呈八角形,帐篷的布料厚实,上面绣满了色彩斑斓的藏族传统图案,有象征吉祥如意的八宝图,还有栩栩如生的瑞兽。帐篷顶部高高隆起,顶端系着五彩经幡,在炽热的微风中猎猎作响,仿佛在诉说着神秘的藏地传说。走进帐篷,里面是典型的毡房布置,地上铺着厚厚的羊毛毡垫,踩上去柔软又暖和。角落里摆放着一个古朴的铜炉,炉子里散发着淡淡的奶香,旁边的桌上放着几碗热气腾腾的奶茶,奶茶表面还漂浮着一层诱人的奶皮。除此之外,帐篷里还零散地摆放着一些藏族特色的生活用品,有雕花精美的木盒,还有色彩艳丽的藏毯,整个帐篷弥漫着浓郁的藏族风情。
帐篷中央,坐着一位70多岁的老太太,正是定珠卓玛。她白发苍苍,岁月在她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皱纹,但她的眼神却格外矍铄,透着历经沧桑后的从容与淡定。她头戴一顶华丽的藏式金花帽,帽子上镶嵌着一颗颗圆润的绿松石和红珊瑚,在昏暗的帐篷里闪烁着迷人的光芒。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的藏袍,藏袍是用厚实的氆氇制成,颜色鲜艳,领口和袖口都绣着精美的花纹,腰间系着一条五彩腰带,上面挂着各种小巧的银饰,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声响。
在定珠卓玛身旁,站着一位中年妇女。陈墨的目光刚一落在她身上,心里便猛地一震,她在心中暗自惊呼:这个中年妇女就是陈文锦!她不动声色地又打量了陈文锦两眼,只见她面容普通,神色平静,举手投足间没有丝毫破绽。陈墨不禁在心里感叹,陈文锦的易容术当真是十分高明,连曾与她多次下斗、对她极为熟悉的张起灵都没有发现她的真实身份。
就在陈墨暗自思忖之际,在定珠卓玛的示意下,中年妇女迈着轻盈而又稳重的步伐,来到阿宁一行人面前。她先是微微欠身,以示欢迎,随后有条不紊地安排起来。她轻轻引领着阿宁、黑瞎子、吴邪等人,来到定珠卓玛的对面,指了指地上柔软的毡垫,示意他们坐下。阿宁率先落座,她的眉头紧紧蹙着,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在一起,脸上写满了焦急与期待。此次的探险任务对她而言至关重要,容不得半点差错,而眼前的定珠卓玛,无疑是解开谜题的关键人物。
阿宁带来的翻译坐在旁边,神色紧张得如同惊弓之鸟。他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在昏暗的帐篷里闪烁着微光,双手不自觉地在大腿上揉搓着,试图缓解内心的紧张。由于藏语水平有限,他在阿宁和定珠卓玛之间转述时,结结巴巴,声音颤抖得厉害,还时常因为词不达意而停顿,急得阿宁不停地皱眉,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满和无奈。
吴邪安静地坐在阿宁身旁,双腿盘在毡垫上,身姿略显拘谨。尽管他听不懂藏语,但凭借前世的记忆,他也能大致猜到交谈的内容。他的目光在帐篷内缓缓游走,默默观察着众人的表情和动作,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那些惊心动魄的过往。这一世,他选择了沉默,打算以旁观者的姿态,静静捕捉每一个细节,他深知,在这看似平静的表象下,隐藏着的是无尽的危险与秘密。
张起灵和陈墨坐在阿宁的另一侧,他们的身姿看似放松,实则透着一股难以察觉的警觉。张起灵神色平静,深邃的目光犹如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似乎能洞悉一切,让人捉摸不透。陈墨则神色淡然,虽然不懂藏语,但她有着独特的神通,所有语言在她这里都畅通无阻。
就在这时,定珠卓玛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浓重的藏地口音,缓缓说道:“只有看到陈文锦的信物,我才肯为你们带路。”这句话仿佛一颗重磅炸弹,在众人心中激起千层浪。听到这话,吴邪目光一动,下意识地看向黑瞎子。前世,是黑瞎子从石棺里找到了至关重要的红色檀木盒子。可这一世,石棺不再是空棺,被人放了祖麒麟的神蜕,黑瞎子自然没能找到。吴邪心里有些好奇,没了信物,定珠卓玛还会不会带路?不过她不带路也没关系,反正自己前世曾经来过塔木陀,六边形所有成员都知道自己有前世记忆,至于阿宁,就说是在陈文锦日记发现了路线图。
陈墨知道原着情节,她闭上双眼,意识瞬间探入神秘空间。在那堆满灵石的棺椁里,她的意识如同一道灵动的光影,快速翻找着。终于,在层层灵石下,找到了那红色檀木盒子。她意念一动,盒子瞬间出现在手中。这时,张起灵似有所感,转过头来,与陈墨目光交汇。两人对视一眼,无需言语,便已心领神会。她把檀木盒子轻轻放在张起灵手上。张起灵微微点头,起身,迈着沉稳的步伐,将盒子递给定珠卓玛身旁的中年妇女。中年妇女双手接过,动作轻柔地轻轻打开,露出缺了一块的青花瓷盘碎片。
定珠卓玛看到碎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有惊讶,有疑惑,也有一丝欣慰。随即,她用藏语坚定地说:“这个不完整,只有完整的磁盘才能知晓路线,我才能带路。”她的语气斩钉截铁,毫无商量的余地。阿宁事先调查过,知道瓷盘另一块碎片在兰错,她急忙开口说道:“一事不烦二主,还请黑爷辛苦一趟,去兰错把那瓷盘碎片取来。”黑瞎子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那笑容里仿佛藏着无尽的故事和对未知旅途的期待:“得嘞,交给我。”说完,他起身,大步走出帐篷。刺眼的阳光瞬间将他的身影笼罩,很快,他的身影便消失在茫茫戈壁之中。
又交谈了片刻,定珠卓玛神色疲惫地摆摆手,用藏语说自己累了。身旁的中年妇女心领神会,急忙上前搀扶她缓缓起身,同时向众人做了送客手势。众人见状,不好多留,陆续起身,弯腰走出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