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肆店家请来了兖州城久负盛名的老学究为参加诗会的学子们开出压轴题,据闻这位老学究乃前朝举子出身,现担任府城书塾院长,能被请动前来,无不是为这场宴席添足彩头。
白发苍苍却精神抖擞的老人家,鹤立于人群中,气质儒雅,无不展现大家之风。
在场学子日后皆有可能靠一步中举,得以入府城书院拜读,个个都争先恐后的在老学究面前表现一番。
老学究捊了捊长白的胡子,抬手压了压四起恭维声,悠悠说道:“诸位皆是敏而好学,读书万卷,下笔如神的才子,老夫便考考大家,人生天地之间,如若白驹过隙,读书为何?”
很快,便有学子大胆表现,赢得满堂喝彩。
与此同时,与同窗们一块的贺丞景跃跃欲试,奈何他想出的好诗句,很快便被其他学子套用了个七八成,他再上场,所想的诗句似乎又有所欠缺,想了想,不得不按捺下性子。
同桌一名同窗,也就是他们临沧县书院才学最广的一位学子,胸有成竹地起身道:“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
一诗下来,当即赢来满堂喝彩,有的学子说:“好,好诗,好一个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读书乃是我等追逐才学之道,便该立早立幼。”
便连老学究也深表赞许地点点头。
贺丞景因为同窗这首诗,很快有了新的诗句,他大着胆站起向老学究拱手道:“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
贺丞景这首诗同样是个佳句,便连同窗都佩服地点头赞赏。
老学究欣慰道,“好诗,果然皆是满富才学之子,可还有人,愿再展试一二。”
二楼吃着茶的张书生想到了什么,起身站在护栏前,扬声道:“非学无以广才,非志无以成学。”
一诗下来,所有人皆纷纷抬头往二楼看来,众人先是一阵鸦雀无声,眼中满是惊讶之色,旋即掌声如鸣,纷纷叫好。
老学究也抬眼往这看来,捊着白胡子,笑着点头:“好一个非志无以成学,想来这位才子思学通透,实属佳人。”
贺年庚欣赏地睨了眼友人,对上友人回眸的笑眼,他举起手中茶盏,浅抿一口。
同桌的顾轩和田草夫妻俩,皆被这满堂博学才子惊叹得说不出话来,纵使顾轩常年在外经商见识过大场面,可也是头一回把自己扔到这墨水之中。
锦绣相较沉稳淡定,无他,因为她没少看贺年庚和祝先生斗诗绝赋,那场面才叫一个鸡飞蛋打,好几回祝先生皆被气得多吃几块果子压惊。
眼下,连老学究都开口称赞,想来,贺年庚这位友人张书生的才学属实不凡。
孟书生见状,扬唇一笑道,“我也来。”
说罢,众人又都纷纷抬头看来,孟书生想了想,道:“富贵必从勤苦得,男儿须读五车书。”
道出的诗句,恰恰与其人之性毫无违和之感,孟书生话毕,又是豪迈一笑。
听闻掌声响起,孟书生好不自得地扬了扬下巴。
便连老学究看了,都忍俊不禁,捊着白胡子,直点头。
所有人的目光依旧停留在二楼,贺丞景抬眼就看见沉默吃茶的贺年庚。
心想,这样的诗会,小叔总算学会了收敛,没得作出的诗句令人耻笑。
可却不知为何,老学究的目光仍停留在二楼那桌,视线落在了贺年庚身上,他抬手朝贺年庚比了比,“不知同桌的这位才子,可能下场比试一番。”
全场闻言不禁哗然一片,毕竟这可是老学究亲自点名,如若退缩便会遭人耻笑,但要是作不出好诗,想必也少不得丢脸。
锦绣闻言,吃惊地看了眼身旁的男人。
贺年庚回眸相视一笑,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他放下茶盏,起身向楼下的老学究身揖一礼,“如此,学生便大胆献丑。”
说着,他缓步迈到围栏边与两位友人并立,他垂眸静默须臾,似是在沉思酝酿。
贺丞景握着茶盏的手紧了紧,他的紧张源自于贺年庚脸上的从容与自信,这种感觉莫明的刺红了他的眼睛。
贺年庚再抬眼时,嘴角轻勾,扬声道:“天下博学之子,应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一句道破,满堂皆是惊疑,震撼,无以言喻的叹服,仿佛都忘了如何称赞这句绝学,便连老学究都为之深深吸了口气。
然而,贺年庚再次气定神闲地开口,只是语气里如万河之势,“学生还以为,天行健,君子以不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此乃读书真理!”
“好~”几乎在贺年庚话落的同时,老学究出口的这句【好】,带着深深的惊叹,与怀才学子相碰的激昂。
得了老学究由心的称赞,众学子们纷纷起身鼓掌叫好。
“好,好诗,此乃佳句,好一个为万世开太平。”
“极其之震撼,至理名言,乃厚德载物,这位兄台口出惊句啊~!”
身旁的孟书生和张书生与有荣焉地扬起笑容,手都快拍烂了,这时,楼下有一位学子认出了贺年庚。
此人多年前参加府试,在赶往考场的路上遗失了笔斗,正一副焦头烂额之际,深得贺年庚出手相助。
“这位乃是上届咱兖州秀才禀生,贺书生。”
此话一出,所有人再次哗然一片,老学究再看贺年庚的眼神里溢满了赏识之情,背身的双手微微颤抖,简直是应了那句天纵奇才。
锦绣半点不意外她的男人在外头出尽风头,毕竟今日他们家可是冲着店家的两坛【女儿红】而来。
眼看满堂之人都站了起来,她便也扶着低头剥栗子的明疏起身。
顾轩和田草更不好再继续坐着,这场斗诗大会,哪怕再无学识之人,也听出他们姑父出口诗句磅礴的气势。
楼下的贺丞景到了这一刻,似乎才深深意识到,之前所想全错了。
他一直看不起的小叔,并非真是靠运气考上科举,至于贺年庚是何时有了这份才学,他已无脸再去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