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雯茵却皱起了眉头,轻声斥责道:“画蝶,不得无礼。这位公子虽然出身贫寒,但他敢于直面权贵,勇敢揭露罪行。尽管他的指控有误,但他的勇气令人敬佩,有诤臣之勇。如此高风亮节之人,我们怎能随意羞辱。”
画蝶惊讶地看着小姐,疑惑地问:“小姐,他指控的可不是旁人,正是您的未来姑爷。”
“放肆,我尚未出阁,哪来的姑爷?”桑雯茵语气严肃地斥责道。
画蝶心中倏忽间察觉到自己话语的轻率,然而环顾四周,确信无人窥听,她便坦然开口:“是奴婢口不择言,但小姐,您的孝期已逝,与江大公子的联姻事宜也该提上日程了。毕竟,踏入永定侯府的门槛,只是时间问题。众人皆言,江大公子才情横溢,在白鹭书院深得诸多先生的赏识,被誉为状元之才。”
桑雯茵的面色如一池平静的秋水,淡然回应:“那些世家子弟的才华美誉,有几人能名副其实?多半是他人趋炎附势,久而久之,便让人信以为真。”
画蝶的面容霎时变得苍白:“小姐,此言若传入永定侯府,恐怕不妥。”
桑雯茵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讥讽,“永定侯府权势熏天,母亲早有告诫,我自会谨言慎行。”
画蝶小心翼翼地询问:“小姐对江大公子心存不满吗?”
桑雯茵微微低头,手指轻轻揉搓着一方绣有诗文的细腻素帕。
素帕之上,镌刻着“立心于天地,立命于生民,继绝学于往圣,开太平于万世”的豪迈词句。
字字如珠,笔力遒劲。
桑雯茵身为大学士的千金,本身就具备了非凡的学识。当她首次目睹这段话时,心中为之震撼。
她心想,能够吐露如此豪言壮志之人,必定胸怀天下,即使目前身处低位,将来也必定能一飞冲天,官至极品,甚至有望成为内阁的首席辅政大臣。
此人,不过是一介文弱书生,然而在关键时刻,他竟展现出了非凡的勇气。为了拯救一名柔弱女子,他敢于直面山匪,勇敢地拉弓射箭,彰显了君子之风范。
她素来不喜武将之门第,即便江锦昭才华横溢,文采斐然,她亦总觉得名不副实,仿佛是土匪披上了秀才的外衣。
面对贴身丫鬟的探询,桑雯茵沉吟良久,缓缓放下手中的手帕,眼中流露出一种淡淡的失落与惆怅,“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我并非贪图荣华富贵,只愿找到一个心灵相通的佳偶。”
“小姐才情横溢,江大公子亦才情出众,文采风流。虽尚未谋面,但日后或许能够情投意合。”画蝶轻声劝慰。
桑雯茵并未过多回应。
就在此时,马车之外传来了清脆的鞭打声。
桑雯茵急忙掀开车帘,只见侯府的家仆正在狠狠抽打跪地的廖陵奚,她不由得紧握窗沿,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与愤怒。
“那位公子已经负荆请罪,侯府却依旧咄咄逼人,毫无宽容之心!如此嚣张,难怪会招来揭发!”
画蝶惊愕不已,她从未想过,一贯温婉知礼的小姐竟然会爆发出如此激烈的言辞,直指侯府的不公。
侯府因这位廖公子的到来而被锦衣卫搜查,一时之间,人心惶惶,如同被乌云笼罩。更有甚者,他们的表小姐因此遭受退婚的羞辱,内心的愤怒和屈辱无以言表,将怒火发泄在廖公子身上,亦是情有可原。画蝶焦虑地为桑雯茵忧心忡忡。
然而,桑雯茵只是冷笑一声,默不作声,她的眼神冷若冰霜,紧紧地盯着侯府门前太师椅上那位装扮华丽、风采照人的女子。
正是她,坐在那里,一边悠然地咬着桃子,一边不紧不慢地指挥着家仆鞭笞廖陵奚。
桑雯茵好奇地问:“门前的那位女子是何人?竟敢如此肆无忌惮,我为何从未见过她?”
画蝶向外瞥了一眼,回答道:“或许是她,那位新近被封为嘉庆县主的?传闻嘉庆县主貌若牡丹,艳丽非凡,一站出来便如同太阳般熠熠生辉,光彩夺目,想来便是那位无疑了。”
桑雯茵虽然因守孝而闭门不出,少有交际,但她母亲的闲谈中,她也得知了许多永定侯府的琐事。听罢,她轻轻蹙了蹙眉头:“就是那位在乡野间长大的女子?难怪她如此粗野无礼,即便身穿华丽的绫罗绸缎,也难以遮掩她身上的粗俗气息。哪里比得上江玉窈的温婉贤淑、端庄得体。”画蝶忙碌地穿梭于轿旁,温言劝慰道:“小姐,这位小姑子身份非凡,您日后嫁入江家,即便是她的长嫂,亦不便如此直言不讳。”
桑雯茵柳眉倒竖,一脸的不悦,嗔怪道:“长幼有序,她难道还能纵容家仆挥鞭抽打我不成?停下,我要下轿!”
永定侯府门前,一片肃穆。
廖陵奚起初还保持着跪姿,一副傲然不屈的模样,然而在侯府家仆连番鞭打下,此刻已然匍匐于地,状似一只卑贱的蛤蟆。
江颂宜身着华贵的锦缎长裙,悠然自得地坐在太师椅上,仪态万方,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廖陵奚凝视着她,心中暗自感叹,她此刻宛如凤冠之上的璀璨红宝石,熠熠生辉,夺目耀眼。
曾几何时,他还可以对她指手画脚,任意羞辱谩骂。
然而风水轮流转,世事无常。
廖陵奚紧握拳头,暗下决心,总有一日,他要让江颂宜匍匐在他的脚下,任他摆布,以满足他此刻心中的愤懑。
“妹妹,你可觉得心头之恨已消?”他问道。
廖陵奚咬紧牙关,全身无力地蜷缩在地。他的面容扭曲,痛苦之情溢于言表。
江颂宜的嘴角挂着讥讽的笑意,“攀附什么权贵,谁是你妹妹?廖公子若要请罪,就得有个请罪的模样。我看你身上的荆条绑得还不够紧实。”
身边的仆役闻言,立刻上前,手法粗鲁地将廖陵奚身上的荆条勒得更紧。
荆棘刺穿了他的血肉,鲜血缓缓渗出,廖陵奚的面孔因剧痛而变形。
他原本只是打算虚张声势,那些荆棘只是轻触皮肤,身上的血迹也多半是伪造的。未曾料到,江颂宜竟然要他上演一出真实的悲剧。
然而,在这众目睽睽的场合,他只能强忍痛楚,紧咬着牙关。
“廖公子无论如何曾是你的兄长,嘉庆县主何必如此苛刻?”
此时,一个柔和而温婉的声音从马车旁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