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绝望沉沦
公寓的小厨房,昏暗而幽闭,灯光如豆,勉强照亮这方寸之地。墙壁上油渍斑斑,影子随风轻摇,诉说着往昔的热闹与今日的孤寂。
林逸蹲在地上,像尊失魂的雕像,四周杂物堆积,空酒瓶东倒西歪,外卖盒子散发着恶臭。他头发凌乱,胡子拉碴,眼神空洞,手中紧握着把生锈的螺丝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这破玩意儿,连个罐子都撬不开!”他嘟囔着,不耐烦与焦躁溢于言表。咬紧牙关,青筋暴起,螺丝刀终于插进啤酒罐边缘。“咔”的一声,泡沫四溅,洒在他油污的手上,凉得刺骨。
他盯着那点泡沫,眼神迷离,仿佛透过它看到了另一个充满欢笑的世界。王双圆的笑脸闪过,阳光般灿烂,眼睛里闪着光。
“林逸,喝一口,解解乏!”她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清脆又亲昵。那时,厨房虽小,却满是温馨。她总是笑盈盈地递来啤酒,眼神里满是关怀。
想到这,林逸心一揪,疼痛涌来。他闭眼,试图将痛苦深埋,但双圆的影子却像烙印,无法抹去。
“解个屁,人都不在了……”他力气全无,螺丝刀叮当落地,声音刺耳,在厨房里回荡,像他内心破碎的声音。
屋里乱得像被狂风席卷,衣物杂物随地丢弃。桌上碗碟未洗,残羹剩饭发硬,筷子黏在泡面汤里。空气里馊味与烟臭交织,令人作呕。
墙角奖杯蒙尘,黯淡无光,歪歪斜斜堆在一起。林逸瞥见,脑海里又蹦出王双圆拍他肩膀的模样,笑容灿烂,声音清脆:
“林逸,你真牛,我骄傲死了!”
那句话如针扎心,他咬着牙爬起来,双腿沉重如铅。目光落在奖杯上,眼神复杂痛苦。
“咣当!”他抓起一个奖杯,用力砸向垃圾桶。奖杯划过弧线,撞在垃圾桶里,巨响震耳。他喘着粗气,胸膛起伏,眼神愤怒绝望。
“啥破玩意儿,全是废物……”他低声骂着,沙哑低沉。又拿起另一个奖杯,毫不犹豫地砸向地面。金属撞击声回荡,像为他的疯狂敲响丧钟。
他站在狼藉的厨房里,四周混乱,心中却有一丝快感。看着奖杯变成废铁,他觉得自己也不过如此。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静,但绝望如潮水涌来,将他淹没。他咬着牙,腮帮子鼓动,忍着痛苦和愤怒,指甲几乎抠进手掌。
突然,他双腿一蹬,像弹簧般弹起,眼睛通红,如发狂的野兽。目光锁定墙角蒙灰的奖杯,手哆哆嗦嗦伸过去,一把抓起。手抖得跟筛糠似的,奖杯在他手里晃来晃去,仿佛随时会掉落。
“双圆,你咋不带我走……”他低声嘀咕,声音哽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林逸盯着手里的奖杯,眼珠泛红,血丝密布,仿佛要用目光将其焚穿。“你现在还能有啥用!”他怒吼一声,手臂一挥,全力将奖杯砸向垃圾桶。“咣”的一声,在这寂静的屋里显得格外刺耳,奖杯碎裂,碎片散落。那声音,如重锤砸心,他的心也随之碎裂。
他喘着粗气,胸脯起伏,每一口呼吸都似在撕扯心肺。“啥破玩意儿,全是废物…”他喘着,低声咒骂,声音带着哭腔,又透着一股狠劲。话音未落,他像是被驱使着,又抓起另一个奖杯,毫不犹豫地抡圆手臂,“嗖”地一下,奖杯如炮弹般飞出,再次砸进垃圾桶。
又是一声沉闷撞击,屋里回荡着回响,每一下都似丧钟在他耳边敲响,提醒着他曾经的辉煌与如今的落魄。他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如两口枯井,一无所有。那些曾让他骄傲的奖杯,如今如锋利的刀,直戳心窝,疼得他窒息。
他坐着,身子微颤,脑子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是好,日子该怎么过。在他看来,日子已没了盼头,只剩无尽的痛苦和绝望。周围一切都似凝固,时间停滞,他孤零零地坐着,像被世界遗弃,任由黑暗和痛苦吞噬。
几天后,林逸开始收拾东西。他从衣柜翻出两件旧衣,随意塞进破旧的行李袋,又从角落找出一双磨破的鞋,拍去灰尘,一并塞入。他环顾四周,眼神空洞,似在与这地方告别。“这地方,我待不下去了。”他低声嘟囔,声音透着疲惫和无奈。
厨房里,王双圆用过的锅还挂在墙上,油渍无声诉说着过往。桌上,她写过的曲谱散乱堆着,纸张微翻,似在召唤。林逸咬牙,转身走向门口,抓起钥匙,锁上门,头也不回地走了。没给公司任何人打招呼,也没留消息,就像甩掉包袱。
“林逸,你这是去哪儿?”邻居老李路过问道。林逸停步,回头苦笑:“回老家,找个安静地方待一阵。”他顿了顿,轻声补充,“这儿,我待不下去了。”老李叹气,拍他肩膀:“年轻人,别太难过。日子长着呢,慢慢来。”林逸点点头,没说话,继续往前走。
他来到车站,人来人往,嘈杂声让他头晕目眩。他找个角落坐下,闭眼试图平静。但脑海中王双圆的身影不断浮现,笑容、声音、温柔…一切都那么清晰,又那么遥远。火车缓缓驶来,林逸睁眼,站起身,拖着行李走上车厢。他找到靠窗位置坐下,看着窗外风景后退,心中涌起莫名情绪。随着火车轰鸣,他离这个城市越来越远。他知道,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但此刻,他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自由。
“就这点课,混一天是一天吧。”林逸暗自思忖,神色消沉。他懒洋洋地靠在音乐教室门框上,看着学校不大的操场。操场铺着塑胶跑道,年久失修,坑坑洼洼。“这跑道,走起来磕磕绊绊的。”他每次路过都小声抱怨,脚步放慢。
他抬头望向音乐教室,那间不大的屋子,墙皮有几处脱落,露出灰色墙面。走进音乐教室,林逸轻叹口气。角落摆放着几把木质吉他,琴身有划痕,弦松松垮垮。“这琴,估计也发不出啥好音了。”他轻轻拨弄琴弦,发出杂乱声响,无奈地摇摇头。
教室那边,一台旧电视摆在满是灰尘的柜子上,屏幕暗沉沉的,感觉好久都没开过。旁边那套旧音响,外壳有磕碰痕迹,电线乱缠着,像被丢弃的破玩意儿。林逸瞅了眼教室中央那架旧钢琴,琴键泛黄,有些键按下去都不灵活。他轻轻按下几个键,发出的声音喑哑,像在诉说着被遗忘的事儿。
微风吹过,窗户玻璃上褪色窗花沙沙响,和满室陈旧物件挺配。林逸心里莫名惆怅,觉得自己跟这些被遗忘的东西一样,没了生活方向。
宿舍就一狭小单人房,床是普通铁架床,床垫薄得可怜,躺上去床板硬邦邦的。“这床,睡得人浑身疼。” 林逸翻了个身,床架嘎吱响。他无奈叹气,目光落到桌上塑料水壶,壶身有磨损,旁边的陶瓷杯缺了个口,寒酸得很。还有几包便宜香烟,是他仅有的慰藉。
林逸点燃烟,猛吸一口,烟雾弥漫,目光迷离。看着简陋宿舍,他心中空虚,“日子就这样了,爱咋过咋过呗。” 他低声嘟囔,像是对自己说,也像是对这看似安稳却没生气的环境叹息。
烟雾缭绕,林逸眼神更空洞,不知未来在哪,也不知咋面对漫长无聊的日子。他觉得现在就像个被遗忘的人,在这看似安稳的环境里找不到生活意义,只能一天天混着,等未知的明天。
早上,天刚蒙蒙亮,林逸就被村口老李家那只破嗓子公鸡吵醒。那公鸡扯着嗓子嗷嗷叫,一声接一声,尖锐又持久,吵得他脑袋嗡嗡响。林逸揉了揉惺忪的眼,眼皮沉重,好不容易睁开。他爬起来,浑身酸痛,拿起桌边半盆凉水往脸上狠狠拍了几下,冷水刺骨,让他清醒不少。镜子里的他胡子拉碴,像个流浪汉,他也没心思刮,拖着沉重脚步往教室走,每一步都软绵绵的。
到了音乐教室,小孩儿们三三两两地坐着。七八个小脑袋,衣服破得露棉花,小脸蛋脏兮兮的,不过眼睛闪着好奇的光。
林逸站在屋里,嗓子干得像嚼沙子,每说句话都费劲。他清了清嗓子,尽量让声音正常些,可还是沙哑:“来,唱‘小兔子乖乖’……” 声音像被风沙吹过的枯枝。
小孩儿们一听,有的张嘴哼,声音稚嫩;有的害羞捂着嘴,哼得稀稀拉拉;有个小男孩调皮,拿着树枝在地上画圈,还偷偷瞅林逸。
林逸有点烦,但没吭声,继续哼着歌,调子歪歪扭扭。他眼神空洞,像没了灵魂的躯壳,机械地重复动作。唱完一遍,他挥挥手,有气无力地说:“行了,自个儿玩去吧。” 然后蹲在门口抽烟。
手指微微颤抖着撕开包装,抽出烟点燃。烟雾缭绕,脸显得更憔悴落寞。他轻轻咳了两声,咳嗽声突兀,眼泪差点掉下来。
他目光空洞地望着远处,想起王双圆,想起曾经一起唱歌的日子,那时多快乐啊。现在一切都过去了,美好回忆成了伤痛。他深吸口烟,想用麻木掩盖痛苦,可烟雾散去,空虚绝望更清晰,紧紧包围着他。
村里大爷脚步缓慢地走来,手中拐杖一下下轻敲地面,那“咚咚”声仿佛是岁月的足音。大爷停下,缓缓转身,目光中满是深沉与关切,望向蹲在门口的林逸。
“小林啊,你咋老这么拼命抽烟嘞?”大爷声音带着沧桑,“这烟啊,对身体没好处,嗓子还得唱歌呢,得护着点儿呀。”
林逸微微扯动嘴角,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没事,大爷,我就图个乐子。”那声音在杂乱的思绪中显得渺小又无助,好似夏夜里微弱的蚊子哼,难以引起太多注意。
大爷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中满是心疼与无奈,摇摇头,像一棵饱经风霜的老树,在岁月的寒风中摇曳,带着无尽的沉重,缓缓地走了,只留下林逸继续蹲在门口,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
林逸低头盯着手中烟头,那一点红光闪烁,像他心中最后一丝飘摇的希望。他深深吸一口,烟雾在喉咙里打转,呛得他咳嗽连连,他却仿若无视,只是呆呆看着火星子,仿佛要从那里找到什么。
这时,回忆如汹涌的潮水将他淹没,王双圆的形象清晰浮现。她皱着眉头,一把夺过林逸的烟,嗔怪道:“林逸,你少抽点,熏死我了!”那声音满是关心与不满,如今听来,却似从遥远的天边传来的回音。
林逸的手不自觉地颤抖,半截烟“啪嗒”落地,溅起些许尘土。他愣愣看着熄灭的烟头,眼神空洞,灵魂好似被抽走一般,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色彩。
“双圆……”他低声呢喃,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伸手仿佛想抓住什么,眼前却空无一人,手指在空中晃了晃,无助地垂下。
晚上,林逸拖着沉重如灌铅的双腿回到小屋。他走到床边,没力气整理凌乱的床铺,重重倒下。木板床不堪重负,“咯吱咯吱”地响着,似在痛苦呻吟,仿佛下一秒就会散架。林逸闭上眼,脑海里全是王双圆的影子。
他翻了个身,木板床又是一阵乱响。林逸睁开眼望着天花板,低声嘟囔:“要是你在,就好了……”声音小得如同一阵风就能吹散。
他盯着手中快要燃尽的烟,烟雾缭绕间,他仿佛又看到王双圆穿着柔软毛衣,慵懒窝在沙发上的模样。她眼神俏皮灵动,嘴角上扬,笑着说:“林逸,你这歌咋这么难听?”那笑声如银铃般清脆,在房间里回荡。
林逸当时尴尬地挠挠头,脸颊泛红。王双圆却笑得更开心了,笑声仿佛驱散了房间的阴影。
还有那热闹的庙会,人群熙熙攘攘。她拿着红彤彤的糖葫芦,蹦蹦跳跳跑到林逸身边,递给他,眼睛亮晶晶的,嚷嚷:“快尝,可甜了!”林逸咬一口,甜蜜在口中散开,她笑容满面地看着他,那一刻,世界无比美好。
可如今,她已不在。
林逸心里如刀割般疼痛,身体与心灵的双重痛苦让他觉得黑夜无尽漫长,只剩绝望与悲伤。
有天晚上,夜黑得像墨,仿佛要吞噬一切。林逸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来到村口小卖部。昏黄灯光下,货架上的酒瓶格外刺眼。
“老板,两瓶。”他沙哑着声音说道,老板抬头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默默递过酒。林逸接过酒,转身匆匆离开,连谢谢都没说,似乎害怕多说一个字,喉咙里那团苦涩就会决堤。
回到家,林逸把酒重重放在桌上。“砰”的一声,似是他内心的宣泄。他旋开瓶盖,仰头灌了一大口,酒水入喉,如火在烧,嗓子像是被点燃的焦炭,每一口呼吸都带着刺痛。
喝到一半,他的目光落在桌上那把破吉他上。吉他静静躺着,断了好几根弦,像一个失去部分躯壳的躯壳,落魄而凄凉。林逸的目光在吉他上徘徊良久,手指不自觉伸过去,轻轻摩挲着那冰冷的琴身 。
“这破玩意儿,以前咱俩一起弹的时候,可热闹了。”他低声自语,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你还总说我这和弦怪,我就不信我改不好。”
他脑海中浮现出和王双圆一起写歌的日子。她总是笑意盈盈地坐在身旁,歪着头打趣:“林逸,你这和弦咋这么怪?”他当时梗着脖子回道:“我觉得挺好听的,你可别小瞧我这独特风格。”她被逗得咯咯直笑,眼睛眯成了弯弯的月牙儿。
他轻轻拨动那断了弦的吉他,发出“嗡”的一声闷响,仿佛是往昔欢声笑语的最后一丝回响。林逸愣了一下,喃喃道:“要是你还在,咱俩还能一起写歌,那该多好……”
一滴泪悄然落在吉他琴身,混着灰尘,在微光下显得格外刺眼。他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些共度的夜晚。
月光如水透过窗户洒在他们身上,像是给他们披上了一层梦幻的银纱。柔和的灯光下,她的脸庞被勾勒得愈发美丽,美得能让人心醉神迷。她轻轻拨弄着琴弦,美妙的音符灵动地跳跃着,如同在空气中翩翩起舞的精灵。她嘴里哼着熟悉的调子,脸上洋溢着幸福甜蜜的笑容,娇嗔地说:“林逸,你这和弦咋这么怪?”那声音轻柔又俏皮,仿佛还在小小的房间里萦绕,每个音节都轻轻撩拨着他的心弦,让他深陷在那美好的回忆中无法自拔。
林逸的眼眶渐渐泛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徘徊,却始终倔强地没有落下。那眼泪仿佛被他内心复杂的情感囚困住了一般,只能在他眼眶里不断聚集、颤抖。他微微低头,嘴唇微微颤抖着,嗫嚅着:“双圆,你咋不带我走……咱俩说好一块儿去看海的……”
那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山谷传来,带着深深的思念与无尽的哀怨,哽得像是许久未用的破旧风箱,每说一个字都像是承受着巨大的煎熬,每一声都似在撕扯着他的喉咙。说着说着,眼泪终于止不住地滑落,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不断滴落在沾满酒痕的桌上,和那刺鼻的浓烈酒味交融成一片模糊的痛苦,仿佛是他心中那无法言说的悲伤正肆意流淌。
他望着眼前这一片混乱,那破旧的吉他、杂乱的吉他房、弥漫着绝望气息的小屋,心中的悲愤如汹涌堤决的洪水,再也无法抑制。
他伸手拿起一旁的搪瓷杯,那是王双圆曾用过的小物件,杯身上仿佛还留存着她掌心的余温。可如今,这个曾经充满温暖与陪伴的搪瓷杯,在他眼里也变得无比陌生落魄,恰如他此刻空落凄凉的心境。
他紧紧握住杯子,手指深深嵌入杯柄的纹路中,仿佛要将所有的愤怒、痛苦都灌注进去。下一秒,他像是被彻底剥夺了理智,猛地将杯子狠狠砸到地上。“啪”的一声脆响,杯子瞬间破碎,无数陶瓷碎片蹦到脚边,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而锐利的光芒,恰似他此时满腔的愤怒与绝望。其中一片碎片划破了他的脚,血缓缓沿着脚踝流下,在地上晕染出一小片殷红,与破碎的瓷片融为一体,仿佛是命运对他这无尽痛苦的无奈见证。
他低下头,瞧了眼伤口,嘴角突然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满心都是绝望与无奈,仿佛在嘲笑自己的身体伤痛相较于内心的剧痛简直微不足道。他轻轻摇了摇头,喃喃自语:“这算啥啊,心都被爱揉碎了……”说完,他又拿起那瓶烧刀子,将瓶口对住嘴,猛灌一口。
烈酒下肚,如滚烫的火焰在喉咙肆虐,却也暂时麻痹了那颗千疮百孔的心。他趴在桌上,嘴里不停闷哼着,那低沉压抑的声音,似在和痛苦做最后的抗争,又像是在低诉对命运的不甘。
第二天清晨,一丝阳光艰难地透过窗户缝隙,勉强洒进屋里,却照不散那浓郁的压抑氛围。林逸拖着沉重的身子,脚步虚浮地走进教室,准备给孩子们上课。
他手上的布条已被血浸透一大半,干涸的血渍呈现出触目惊心的黑乎乎颜色,和他那病恹恹的苍白脸色形成了强烈反差。
他努力装作无事发生,强打起精神,想给孩子们展现出最好的一面。可小丫头一看到他受伤的手,原本满是朝气的小脸上顿时浮现出惊恐与担忧。
小丫头怯生生地举起手,声音颤抖着问:“林老师,你手咋弄的呀?”那灵动的大眼睛里满是不舍与担心,仿佛林逸的痛苦也揪住了她稚嫩的心。
林逸听到这稚嫩的声音,微微一愣,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受伤的手。那干裂的伤口上还沾着点血渍,布条脏兮兮的,却依旧死死缠在手掌上,似乎在诉说着昨晚那些难言的疯狂与无助。他勉强挤出一丝干笑,强装镇定地说:“摔的,没啥大事,小丫头,别忧心。”
说完,他伸手拿起墙角那把破吉他。吉他琴身的漆脱落得七零八落,露出斑驳的木质纹理,每一道裂痕似乎都在倾诉着它的沧桑岁月。他轻轻拨弄两下,那松动的弦便发出最后的哀鸣,“嗡”的一声,竟就此断了 。
林逸愣住了,手指轻轻搭在那断了的琴弦上,那一刻,仿佛王双圆的笑声又在耳边响起,她总笑他和弦按得古怪。他苦笑,低声自语:“这就是我的独特风格,双圆,你听见了吗?”教室里静悄悄的,只有他那沙哑的声音回荡,像极了老唱片里的哀伤曲调。
小丫头们交换着担忧的眼神,却没人敢打破这份沉寂。林逸缓缓低头,血丝密布的眼眸里藏着无尽的悲伤,他轻叹:“断了也好,再没人听我弹这破吉他了。”声音轻得像是落叶触地的呢喃。
好一会儿,林逸抬起手,挥了挥,沙哑的声音里满是疲惫:“散了,去玩吧。”孩子们如释重负,悄悄离开,只留下他一人,坐在门口,点起了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空洞,仿佛被抽离了灵魂。
小丫头鼓起勇气,走过来,声音软软地问:“林老师,你心里很难受吗?”林逸愣了愣,苦笑:“没事,小丫头,老师只是累了。”他抬头,眼神里闪过一丝温柔,随即又黯淡下去,“去玩吧,别管我。”
日子像泄了气的皮球,林逸拖着沉重的步伐,脑袋低垂。村里的大妈大婶们聚在一起,低声议论:“林逸这孩子,怎么变成这样了?以前多活泼啊。”话语飘进林逸耳里,他只是皱了皱眉,继续前行。
一天,大婶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面,劝道:“小林,你还年轻,别老这么丧。日子还长,得往前看。”林逸木讷地接过碗,低声“嗯”了一声,眼神依旧空洞。大婶无奈离开,那碗面在桌上渐渐变凉。
第二天,大婶出门,见那碗面孤零零地躺在沟里,面条糊成一团,几片枯叶落在上面,显得格外凄凉。大婶心里一酸,叹气道:“这孩子,咋就这么想不开呢?日子还得过啊。”声音在清晨的空气中回荡,像是对林逸无声的呼唤。
有天下午,阳光懒懒地洒在村口小卖部前,像给大地披了层金纱。几个村里的小孩儿,脸蛋红得像苹果,围成一圈玩石子,小手脏兮兮却灵活得很,石子“啪啪”作响,笑声清脆如铃铛,在村口回荡。
林逸低着头,闷声走路,被这欢笑声绊住了脚。他站定,目光迷离,思绪飘回过去。那时,他和王双圆在街边玩弹珠,她输了还耍赖:“林逸,你肯定作弊!我咋可能输给你?”脸颊微红,可爱得让人心疼。
他忍不住嘀咕:“双圆,你要是在,咱俩也能在这儿闹一闹……”声音里满是怀念和无奈。
风吹过,带来土味和草香。林逸揉了揉眼睛,憋回泪水,缓缓走回小屋。背影佝偻,仿佛肩上扛着山。
屋里,那把断了弦的吉他静静躺在桌上。他坐床边,盯着吉他,脑海里闪过她哼歌的模样:“林逸,你这和弦咋这么怪?”声音清脆如风铃。
他摸了摸吉他,指尖冰凉,心里酸涩。低声问:“双圆,你说我还能写歌吗?”声音沙哑,像被砂纸磨过。
屋里静得发慌,只有风从窗缝钻进来,“呜呜”作响。他叹了口气,点上烟。烟雾中,眼神逐渐空洞。
“林逸,你少抽点,熏死我了!”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嗔怪。他手一抖,烟灰烫出黑点。
他掐灭烟,躺床上,木板咯吱作响。盯着天花板,满脑子都是她的影子。低声问:“双圆,我活得跟个废物似的,你会不会看不上我?”声音轻得像枯叶落地。
月光洒进来,照在脸上,冷得刺骨。闭上眼睛,全是她的脸。他嘀咕:“双圆,我咋活啊……”声音哑得像破布条,满是绝望。
远处狗叫,树叶沙沙作响,像在叹气。林逸蜷在床上,手攥着草席,指节泛白。屋里只剩他的喘气声,粗重又没劲,和这死水一样的日子耗着。
林逸轻轻关上门,门锁“咔哒”一声,像是把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他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床边,木板“嘎吱嘎吱”响个不停,仿佛在替他诉说着心里的疲惫。
他缓缓坐下,望着窗外的天空,思绪像脱缰的野马,肆意驰骋。那片天,曾经见证过他们的欢笑和争吵,承载了太多回忆。如今,它依旧湛蓝,像一块巨大的绸缎铺在眼前。林逸的眼神里透着一丝落寞,心里五味杂陈,像是打翻了调味瓶,各种滋味涌上心头。
“双圆啊,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你就永远在我心里。”他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像是自言自语。
晚上,昏暗的小屋里,沉闷的空气让人窒息。林逸点了根烟,烟头在黑暗中忽明忽暗,像是挣扎的希望。烟雾缭绕,呛得他直咳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
他靠在床头,身体蜷缩着,目光转向窗外。清冷的月光洒进来,像一层寒霜铺满地面。林逸深吸一口烟,烟雾在灯光下飘散,他的身影显得更加孤独。
“双圆,我活得跟个废物似的,你会不会看不上我……”他低声嘀咕,声音像是深秋的落叶,轻飘飘地落在心间,却又沉甸甸地压着胸口。
他伸手想掐灭烟头,手指刚碰到又缩了回来,像是被烫到了。最后,他还是狠下心,把烟头摁灭在破烟灰缸里。那一瞬间,黑暗似乎更浓重了。
林逸躺下去,整个人像散了架的木偶,瘫在床上。他的手紧紧攥着草席,指节泛白,像是在抓着什么救命稻草。屋里静悄悄的,只有他的喘气声在回荡,粗重又没劲,像破旧的风箱在苟延残喘。
村里的夜,黑得像墨染,静得让人发慌。远处,狗叫了几声,风轻轻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低声叹息。
林逸蜷在床上,眼角干得发疼,心里的苦却让这疼痛显得微不足道。他翻来覆去,想睡却睡不着,一闭眼全是王双圆的脸。她笑着、哭着、闹着,像电影般在脑海中不断放映。睁开眼,目光所及之处,又全是她的影子,仿佛她就在角落里,却又遥不可及。
“双圆,我咋活啊……”他低声念叨,声音哑得像破布条,满是绝望。这日子淡得像嚼蜡,可他就想这么耗着,至少不用再疼得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