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柔和的阳光透过帐篷的缝隙洒了进来。
杜迁缓缓从睡梦中醒来,只觉脑袋有些昏沉,宿醉的后劲还未完全消退。
当杜迁微微睁开双眼,却猛地发现身边围满了一圈光头,一个个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你们……”杜迁有些惊愕,刚说出两个字,便被其中一人打断。
那人小心翼翼地打开帐篷门帘,左右张望了一番,然后轻声说道:“外面没人!”
“怎么回事?咱们暴露了?”杜迁心中一惊,睡意瞬间全无,连忙坐起身来,紧张地问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警惕。
这时,从宣传司里走出来的那十个人,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直勾勾地看着杜迁。
“杜副总管,”宣传司里领头的一人,脸上带着钦佩的神情,竖起了大拇指,“您在军情司里屈才了,调到咱们宣传司里,才是正理!”
“什么个意思?”杜迁不禁笑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你是给你们马总管和乐副总管找事?”
“看您说的!”那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泛着青色的头皮,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实在是昨夜里您的一番话说的太有鼓舞性了!”
“什么话?”杜迁微微皱眉,努力回忆着昨晚的情形,一时之间竟想不起自己到底说了什么,眼神中满是困惑。
几个人紧紧围在杜迁的床榻旁边,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地将昨天杜迁说过的话详细地复述了一遍。
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神情,仿佛还沉浸在昨晚那激动人心的场景中。
最后,为首的那个人更是来了兴致,竟然上演了一出诉苦大会。
“当时,杜副总管直接让他们那些令隐一个个上台,说他们被契丹人各种逼迫的故事,还让普通的牧民,牧奴上来,说了自己的悲惨,结果,昨晚上那些部族的首领一个个哭的不成人样!”他绘声绘色地描述着,手舞足蹈,仿佛自己又回到了昨晚的现场。
“就是,上次看到这种场面,还是在郓州上演《白毛女》的时候!”旁边的一个人也跟着附和道,脸上露出感慨的神情。
那些宣传司的人说得眉飞色舞,痛快淋漓,可是杜迁听着听着,眉头却越皱越紧。
杜迁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突然,他猛地一拍额头,懊恼地说道:“喝酒误事!”
他心中暗自后悔,没想到自己昨晚借着酒劲,竟然做出了这样的事。
他深知在这复杂的局势下,自己的言行必须谨慎,可如今却因为一时的冲动,可能引发了一些不可预料的后果。
杜迁心中暗自思量着,来这里之前,姜齐给他的密令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
那密令明确指示,要将乌古敌烈部往女真和高丽的方向引导。
不管是叫“驱狼吞虎”之计,还是“祸水东引”之法,其核心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借助乌古敌烈统军司的兵力,尽可能多地消耗女真和高丽的军事力量,从而为梁山登陆高丽创造有利的局势。
可如今呢,回想起昨晚的情景,杜迁满心懊恼。
仅仅因为自己一时酒劲上头,情绪激动之下发表了那番慷慨激昂的言论,竟完全改变了事情的走向。
原本按照计划应该被引向高丽方向的乌古敌烈这些部族,现在却不知被自己引上了哪条道路。
可以确定的是,在短时间内,他们是绝对不会再往高丽那边跑了。
杜迁皱着眉头,眼神中透露出焦虑与无奈。他深知自己这一失误可能带来的严重后果,不仅打乱了原本精心制定的战略部署,还可能让整个局势变得更加复杂和难以掌控。
他在心中暗自祈祷,希望事情不要朝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同时也开始绞尽脑汁地思考着,该如何弥补这个过错,重新引导这些部族,让一切回归到原有的战略轨道上来。
“你们中间,选出三个人,速速带着本人信件南归!”杜迁刷刷点点的写了一封长信,油脂封口,投入一干燥的皮囊壶中,又以蜡封口,“见到郎君之后,详细说明!”
这边刚刚安排好,就听帐子门口传来一声轻咳!
随即,营帐里多了诵经敲磬的早课之声。
“高僧!”帐外,乌古部的令隐那洪亮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进来,语气中带着一丝兴奋,“高僧,阻卜部来了使者!”
“贫僧……”杜迁刚想开口回应,却被那乌古部令隐的话语打断。
“阻卜部使者便是见活佛高僧的!”那乌古部令隐满脸欢喜,声音中透着抑制不住的激动,“他们听说咱们叛辽了,要和咱们结盟,结盟之礼,还需高僧主持!”
杜迁听到这话,微微一怔,心中顿时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一方面,他没想到阻卜部这么快就有所行动,还想着要结盟,另一方面,他又为自己如今的处境感到有些棘手。
原本因为自己酒后失言,已经打乱了之前的计划,现在又冒出个结盟的事。
他深知这结盟之事看似简单,实则关系重大,若是处理不好,会引发一系列后果。但此刻,他也明白自己无法推脱,毕竟在这些部族眼中,自己有着“高僧”的身份,主持结盟之礼似乎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他微微皱了皱眉头,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开口说道:“既如此,那便请阻卜部使者进来吧。”
说完,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物,神情严肃地等待着阻卜部使者的到来。
不多时,阻卜部的使者挑帐门进入,先是打量了一番帐内诸人,随即冷笑道:“果然是南朝汉人奸计!分裂我大辽部族!其心可诛!”
“阿弥陀佛!使者,无须相试!”杜迁面不改色,双足跌坐,双手搭在膝盖之上,“贫僧出身宋境,在宋地学法,游走至此,实在是看不得乌古部民众苦难!想必当年阻卜部磨古斯叛辽时,也是同样之心!”
“好个巧舌如簧的僧人!”阻卜部使者冷笑一声,刚要说什么,脖颈上便被人搭上了一柄弯刀!
“阻卜部使者,若是对高僧不敬,小心你们部族之人,走不出我们的大营!”一个浑身只有一件羊皮袍子的牧奴站在使者身后,威胁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