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文斌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手中紧紧攥着那份邸报,脸上一片木然,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失去了焦距。
书案之上,原本堆积如山的公文早已消失不见,空荡荡的桌面显得格外冷清。自年后这几个月以来,他已经许久未曾见到新的公文了,这寂静的书案,仿佛也在诉说着局势的异样。
回想起那次便服出巡,听闻梁山攻克广济军定陶的消息后,时文斌便如同惊弓之鸟,匆匆返回,将自己锁在了这书房内。此后,他看谁都带着防备与紧张的神色,仿佛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可能会取他性命,将城池献给梁山。
日子一天天过去,时文斌的心情愈发忐忑。而当他再次看到手中的邸报时,心中的疑惑如同乱麻,彻底搞不懂梁山的意图了。他在心中暗自思忖:“你梁山都已经开始造反,可为何放着近在咫尺的郓城县不打,却偏偏去攻打广济军?”
不仅如此,宋江没了消息,如同人间蒸发一般;宋清也离开了,不知去向;而平日里还算熟悉的雷横和朱仝,如今也让他无法信任。那些乡绅,据说连公审那一关都没能通过,这一切的变故,让时文斌感到孤立无援。
此刻的时文斌,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被剪去了鳌足肢节的螃蟹,失去了往日的威风与能力,只能被困在这书房内,惶惶不可终日。
而被时文斌心心念念、惦记许久的宋江,此时正身处山野之中,模样狼狈不堪。他的衣衫沾满了尘土,脸上也难掩疲惫之色。
“丁兄弟,董兄弟!”宋江费力地坐在马上,双腿早已麻木,仿佛不再属于自己,每挪动一下都酸痛难忍。他强打起精神,开口问道,“附近可有能让咱们安身的地方?”
“公明哥哥勿要担心,”丁得孙快马靠近,连忙安慰道,“前面不远便是芒砀山。当年小人随张将军来此剿匪,深知那山形地势凶险异常。而且此地处于单州、徐州、亳州三州交界之处,乃是京东西路与淮南东路两路都不愿管、也难以管到的地方,实在可算是咱们安身立命的好去处!”
董平嘴角上扬,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豪迈地笑道:“彭城繁华,谯县也富裕,而这芒砀山距离东京汴梁也不算远。咱们在此立寨,好好经营一番,打出咱们的名声来。等这名声传到官家的耳朵里,显出咱们的威风,到时候招安诏书一下,说不定咱们都能谋个节度使的富贵,光宗耀祖!”
“果真如此,也不枉咱们兄弟丢了清白,扔了前程,到这江湖中摸爬滚打、闯荡一遭了!”宋江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仿佛看到了自己日后加官进爵的辉煌场景。然而,转瞬之间,他的脸色又阴沉了下来,高衙内那件事如同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他的心头。他在心中暗自叹息,默默祈祷:“只求到时候官家英明,能够明察秋毫,给咱们这些忠心之人一个公正的待遇。”
在梁山之上,经过了几日紧张而忙碌的调整与计算,蒋敬总算是将银钱账目梳理得清清楚楚。此刻的他,神情略显疲惫,鬓角竟多添了几根醒目的白发。
裴宣也正与朱武一同忙碌着,他们依据随军的详细记载,认真地商议着,仔细地统计着众人的战功。裴宣时而低头查看记录,时而与朱武交换意见,神情专注而严肃。
姜齐手中紧握着那本功劳簿,眉头微微紧皱,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只是当他抬起头,看向裴宣,还是缓缓说道:“有些低了。”
“郎君!”朱武连忙拱手,身体微微前倾,神色恭敬地说道,“功高难赏啊!循序渐进,才是长久之道、王者之法。若是一次赏赐过重,日后恐生变故。”
“郎君,区区一个军州的战功而已,难道郎君以后就不再赏赐了?”李助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不紧不慢地说道,“郎君,恩赏过厚反而容易结仇。只有赏罚分明、把握好分寸,才可长远。”
孔厚微微俯身,手指着功劳簿上密密麻麻的名单,眼神专注而严肃,语气认真地说道:“郎君且看,林冲在此一战中,在战场上确实没有显着的战绩。关胜虽有一些功绩,可在赵王河那一战中,明显指挥出现了失误,导致我方也有一定的损失。还有武松,虽说他作战勇猛,可战阵之上,并非只凭个人匹夫之勇。因为他的失职,使得五百人的队伍失去调度,伤亡颇为惨重,按照规矩,要论罪处置的!” 说罢,他微微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惋惜的神情。
姜齐笑着点了点头,像是想起了什么,微微皱眉,“那五丈河一战……”
姜齐刚开口说了半句,便被朱武打断。
“五丈河一战是打的埋伏,”朱武不慌不忙地接过话茬,神色镇定自若,“采取速战速决的策略,而且能够取胜,主要也是凭借连弩的威力。所以在战功的评定上,不能单纯地以此来衡量。”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摆了摆手,似乎在强调其中的缘由。
“那打何涛的时候呢?”姜齐紧追不舍,目光直视着朱武,如同考官一般质问道,“那时候云天彪也是出了力的,给他个都指挥使的职位,也是绰绰有余吧!”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坚定,似乎对自己的观点很有信心。
“只立了一次功便越级升至都指挥使,”朱武微微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无奈的神情,翻开功劳簿上的一页,指着时迁的名字,耐心地解释道,“那时迁都头接连几次建功,郎君又该如何赏赐呢?这样的话,赏赐无序,反倒是易生祸患。云天彪出身军旅,这点道理还用我这个书生来教?”
姜齐微微点了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思索,随后迅速整顿了一番自己的表情,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看向孔厚、朱武和裴宣三人,缓缓说道:“如此甚好,这样一来,之后他们若是寻你们问话,你们心里也有底,知道该如何对答了?”
“郎君自是为他们争取过了,只是我们从大局考虑,觉得不合适,才不同意而已!”朱武微微欠身,恭敬地说道,脸上带着一丝诚恳的神色。
裴宣微微皱眉,神色认真而专注,向前跨了一步,开口问道:“那郎君,这张清和龚旺二人,您打算如何处置呢?”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关切,似乎对这两人的安排颇为在意。
“张清,龚旺二人,咱另有安排。”姜齐微微眯起眼睛,脑海中浮现出昨日那声如雷般的巨响,眼神中闪过一丝深思,缓缓说道,“张清善于飞石,龚旺善于飞枪,就让他们二人去训练出一千投掷兵来,一人负责训练五百。以他们的本事,定能训练出一支精锐的投掷兵队伍。”
“那立功的兵卒又该如何赏赐呢?”孔厚微微低头,沉思片刻后,抬起头来,目光看向姜齐,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姜齐微微沉吟了片刻,双手抱在胸前,眼神坚定而自信,缓缓说道:“咱想在后山的识字班的基础上,扩建一个军事学堂。那些立功的将士都安排进去,好好教导一番。只要考核合格的,就放出来做个十人队正,也算是对他们功绩的一种认可和鼓励。只给钱财土地,总归不是长远之计!”
“那些肢体不全的呢?”孔厚微微皱起眉头,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姜齐,十分在意那些肢体残缺的将士的安置情况。
“伤残分级!”姜齐拿出了一张表格,说道,“断了一根手指的,不能和断了手臂的一样,咱们分成十个等级,十级最轻,一级最重!”
孔厚接过表格,仔细看了起来,不时惊叹出声。
“至于分地和转业,还是按照之前的办理,不过,这次,就不是分在郓州了,而是在这里!”姜齐神色严肃,目光坚定地凝视着面前的地图,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脑海中仔细权衡着各种因素,随后,他伸出手,食指在地图上猛地一点,指尖重重地落在地图的某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