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桓走上前，将手放在在了廖忠肩膀上，稍微一用力，就将廖忠按了下去。
“坐下聊吧，廖先生。”
公孙桓说完话走回自己的老板凳，一屁股坐下后悠哉悠哉的翘起了二郎腿。
夏禾也拉着陈朵到一旁坐好。
“廖先生，你觉得刚刚在陈朵的讲述里，公司的暗堡和她之前呆的山洞有区别吗？”
公孙桓语气平静的问起廖忠，丝毫没有生气的意味。
廖忠仔细回忆起了公孙桓的话。
在陈朵的话语中，她从始至终都没有自由，只不过跟药仙会的人比起来，公司看起来要人道一点而已，但是本质上还是一样的，完全没有给过陈朵选择自己人生的机会。
廖忠再次陷入了沉思。
他想起了很多以前自己没有注意过的细节。
第一次见陈朵时，被老孟牵着小手的她虽然呆滞，可是还能看出一点小女孩的灵动。
后来在暗堡休养时，和狱友们一起打球的活泼。
再到刚刚出暗堡时眼中的希冀。
等等等等。
“原来，一直掐灭陈朵希望的人是我吗？”
廖忠喃喃自语。
原来，他才是那个陈朵奔向自己人生最大的阻碍。
自以为是的保护，粗心大意的照顾，这些他自认为是对陈朵的保护，但是却丝毫没有顾忌到陈朵内心的想法。
可是，公司那边………
想到公司那边的压力，廖忠闭上了眼睛，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唉，两位，我也不好继续瞒着你们了。”
廖忠睁开眼睛，饱含歉意地看了一眼陈朵，随后将目光移向公孙桓。
“当年将陈朵等四十九个孩子囚禁在山洞里的组织叫做药仙会。”
“药仙会的由来已经不可考究了，据说是苗部蛊寨的激进分子由于不满寨子里的规矩叛出后形成的。”
“他们的目标就是练就蛊身圣童，即将孩子从小当做蛊虫培养，以毒虫为食，再辅以药剂，最后让他们自相残杀，活到最后的便是体内能源源不断的产生蛊毒的圣童。”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他们大肆在三个大区一带掳掠婴幼儿。”
“由于他们的总部设在深山老林里，再加上行踪隐蔽，我们接到线报后找了很久才找到了他们的总部。”
“为了将这伙人一网打尽，我们不得不放长线钓大鱼，结果很成功，我们将药仙会连根拔起了。”
“但是，由于耽搁得太久了，被掳走的孩子们已经被那群畜牲给残害了。”
说到这里，廖忠的声音里不知不觉带上了一丝哭腔。
“我记得很清楚。”
廖忠的眼眶红了起来，脸部的肌肉在不自觉的颤抖。
“一个蛊洞四十九个孩子”
“共计四十九人，其中男孩二十四人，女孩二十五人。”
“他们来自云贵川滇渝藏蒙等省市，横跨了三个大区。”
“最后，由于我们的失误。”
“除了陈朵。”
“无一生还。”
说到这里，廖忠再也控制不住了，两滴混浊的老泪流了下来。
“我老廖自从十八岁开始加入公司，今年已经四十五岁了，这二十七年里，大大小小的案子办了不少。”
“不说一百也有八十，我老廖自认也不算什么好人，手上也有人命。”
“可是我从来没见过那般景象。”
廖忠的声音颤抖着。
“昏暗的山洞里，几十具孩子的尸体四散开来，有中毒浑身青紫的，有饿得骨瘦如柴的，有外伤感染的。”
“他们才几岁啊。”
“就因为我们对药仙会的了解失误，让他们白白失去了生命。”
廖忠语气中满是自责，当年的事对他的打击很大，所以他才会对陈朵这个孩子颇为照顾，既是对陈朵的喜欢，也是对这两百多个孩子的亏欠。
陈朵听着廖忠的讲述，思绪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幽暗的山洞，那个吞噬了她生命中一切美好的地方。
廖忠深呼吸缓解了一下情绪，接着开始了后面的讲述。
“当我们赶到时，他们的计划已经解决成功了。”
“蛊洞中只有陈朵一个人活了下来。”
“不过。”
廖忠苦笑了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陈朵太善良了，还是其他孩子死的太早了的原因，少了最后最关键的一环，那就是陈朵没有吞噬其他孩子体内诞生的原始蛊。”
“这就导致她体内的蛊虫们并不认可她，只是单纯的将陈朵的身体视为了它们的巢穴。”
“陈朵可以控制蛊虫的活动，但是蛊虫哪里是有脑子的东西啊？”
“蛊虫们在陈朵的体内疯狂的繁殖，数量一多起来，年幼的陈朵产生的炁根本就喂养不起这些饕餮，于是这些饿极了的蛊虫就开始吞噬陈朵的身体组织，并且替代了这些组织的作用。”
“这是一个无解的难题，蛊虫繁殖的越多，吞噬的也就越多，一旦陈朵停止了行炁，这些蛊虫就会瞬间死去，陈朵也会……”
廖忠心疼的扫了一眼陈朵，这是他第一次在陈朵面前讲述这些，生怕陈朵受不了。
但是此时的陈朵除了发呆，什么动作也没有。
“介于陈朵体内的蛊虫随时可能失控，加上为了方便替她治疗，公司高层一致决定将她关进暗堡观察。”
“直到两年前，我才通过临时工的名义将陈朵带了出来。”
“所以，两位，还有陈朵。”
廖忠的语气里带着苦涩，那是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我也想为陈朵好，让她快乐的生活在外面，可公司这边就不可能同意啊。”
将憋在心里几年的话说出来后，廖忠感觉舒服多了。
他也背着巨大的压力，既要照顾陈朵的生活起居，还要兼顾公司的任务，出任务时还得防着陈朵这个随时可能爆炸的“定时炸弹”。
诊疗室里鸦雀无声。
神游天外的神游天外，放松的放松 想事情的想事情 反正就是各有各忙的。
良久，公孙桓开口了。
“廖先生，陈朵的情况或许有办法。”
听到这句话，廖忠激动地站了起来，就差揪住公孙桓的脖领子了，神游天外的陈朵也好似回过了神来，眼中闪过一丝希冀。
谁不想好好活着呢？
蝼蚁尚且偷生。
那些为了保全种族选择放弃资源乃至主动葬身敌口的不算。
自然界中唯一会自杀的便是人，而这样一条生命消逝的背后，除了病痛，就是无尽的苦难，让他们觉得活着还不如死去。
所以，从这里还是能看出，陈朵其实并不是她自己想到那样是一只蛊虫。
至少。
像蛊虫那样毫无顾忌的去死，她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