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振华不想关心韩英杰是怎么想的，接下来的日子是关键时刻。
他先去黑市买了布票，再去供销社买绸缎，很快凑齐六十件羽绒服的生产材料。
以前的冬天，妇女同志们很清闲，这个冬天大家都很忙。
本来冷冷清清的村委大院，今天特别忙碌。
王振华发现，陈蓉的气色越来越好，脸上和身上很久没有出现淤青。
难道王鸿威不家暴了？
这天中午，陈蓉早早上班，发现车间里只有王振华。
“振华弟，你没回家吃饭吗？”
“早上吃得太饱，现在没有胃口。”王振华问道，“陈蓉姐，他最近还打你吗？”
陈蓉一愣，摇摇头，“不打了，他现在只骂我，不动手了。”
王振华轻叹一声，也不知道该不该替她高兴，打人是肉体折磨，骂人是精神折磨。
陈蓉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拿起剪刀裁剪做衣服的布料。
片刻，王振华忍不住再问，“他，他真的是天阉吗？”
陈蓉的手一哆嗦，继续沿着粉笔线裁剪布料。
看来是真的，王振华轻轻摇头。
这个女人真倒霉，嫁给天生残疾的男人，这辈子难道要一辈子守活寡？
“这样子日子太委屈，你有没有考虑过跟他离婚？”王振华问道。
良久，陈蓉放下剪刀，“振华弟弟，不要再为我的事操心了，我没法离婚。”
王振华点点头，起身离开车间，走进隔壁厂长办公室。
制衣厂只是村里的产业，最多给她一些钱，粮票和粮食没法给她。
有钱没票买不到粮食，所以她不敢离开王鸿威，她还要靠王鸿威吃粮。
从陈蓉身上，王振华看到了农村妇女的无奈，不由得想起了老娘和妹妹。
“不行！必须让家人尽快脱离农村，走得越早就越好。”
半个月后，六十件羽绒服全部完成，大家来不及庆祝，马上打包给供销社送货。
等供销社卖把羽绒服卖掉，王振华才能要到钱，才能给股东们分红。
这天上午，两辆牛车拉着羽绒服，一路来到供销社仓库。
王振华拿出商业局的批文，笑着跟仓库管理员搭话，“同志，我是小王村制衣厂的……”
“把你们的营业证给我，采购许可证给我。”仓管员打断他的话，不看商业局的批文。
王振华点点头，从包里拿出制衣厂的营业资格证，以及供销社出具的采购证明。
“同志，请问您贵姓？”王振华把证件交给他。
“免贵姓陈，叫陈亚军。”仓管员沉声道。
“好名字，咱哥应该叫陈冠军吧。”王振华笑着道。
陈亚军脸上有了笑意，点点头，核实手里证件。
良久，他说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找陈冠军科长汇报。”
“麻烦您了，谢谢。”王振华点头道谢。
供销社接收羽绒服，就会安排上架出售，整个制衣厂才能运转起来。
只有制衣厂正常运转，才能快速打响羽绒服的名声，才有可能拿到参加广交会的资格。
回到看老妈，发现她更紧张，两只手紧紧地扣在一起。
“娘，干嘛这么紧张？”他笑着问。
“不紧张不行啊。”董秋兰小声道，“万一出了差错，咱们拿什么给入股的人分红？”
很多村民用布票和钱入股，如果货卖不出去，股东们肯定堵王家的门。
王振华微微一笑，“放心吧，流程都是合法合规的，就算出差错，我也能解决。”
王大山道，“不要低估供销社的无耻，就算合法合规，如果他们想，也能给你挑出毛病。”
……
仓库管理科办公室，陈亚军把三张证件交给科长陈冠军。
“小王村制衣厂，羽绒服六十件？”
陈冠军皱起眉头，起身道，“同志们，有没有人拿到羽绒服票？”
“我没有。”
“我也没有，老陈，是不是谢主任把羽绒服票给了其他部门？”
“老陈，你都没有票，我们更不可能有票。奶奶的，咱们仓库科就是后娘养的。”
此言一出，抱怨声顿时响起一片。
俗话说，供销社的同志们引领潮流。
按照惯例，只要是好东西，商业局都会分给供销社一些购物票。
所以供销社的人从不缺好东西。
羽绒服就是好东西，谢春燕主任天天穿着羽绒服显摆，那样又轻又保暖的衣服，谁不喜欢？
所以大家都等着商业局的羽绒服票，结果呢，东西都送过来了，大家都没见到票。
陈亚军道，“大哥，这不公平，谢主任肯定把票分给其他部门了。”
“这太过分了，竟然不给咱们一张？”资格最老的老牛抱怨道。
“大哥，咱们真是后娘养的啊，咱们去找谢主任评理？”陈亚军沉声道。
“哼！”陈冠军冷哼，“你们先不要收货，我去找谢主任评理，亚军，跟我一起去。”
陈冠军越想越生气，大步流星走出办公室，直奔谢春燕办公室。
他觉得仓库科被不公平对待了，打的是他陈冠军的脸，长此以往，队伍就不好带了。
王振华见到陈亚军，急忙上前搭话，“亚军哥，搞定了吧？”
“搞定个屁！”陈冠军窝着一肚子火，沉声道，“等着，这事儿完不了。”
“同志！”王振华皱起眉头，“为什么跟我说脏话，我们认识吗？”
陈冠军一愣，放眼整个供销社，除了那几个领导，没人敢当众指责他。
一时间，他火气更多，“你是谁？”
“小王村王振华，羽绒服厂厂长，你又是谁？”王振华直盯着他。
本来就素不相识，对方张嘴就吐脏话，这让他很不爽。
“振华。”王大山急忙拉住王振华的袖子，陪笑道，“同志，年轻人脾气大，您……”
“我是仓库科的科长陈冠军，你敢跟我这样说话？”陈冠军也盯着王振华。
言下之意，你不怕我给你穿小鞋吗，你不怕我不要你的货吗？
众人顿时紧张起来。
董秋兰急忙抓住儿子的手，“振华，算了算了。”
陈亚军冷笑，“王振华同志，这事儿本来跟你没关系，你多什么嘴啊？”
“亚军同志，这事跟你也没关系，你也不要多嘴。”
王振华说完，冷眼看陈冠军，“请问陈科长，我应该跟你说话，你教教我？”
“我们两个素未谋面，我王振华也没得罪你，为什么张嘴就骂人？”他追问道。
“你想怎么样？”陈冠军咬着后槽牙，沉声道，“你想让我给你道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