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真是一个妖孽。我在整个第一军团是训练舱时间效率最高的了,但是跟你比起来,就是一个弟弟啊。”马大哈摇头感慨道,说完,问道,“你知道,人在什么时候会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吗?”
“在快乐还有放松的时候------”欧阳无赖说道。
“嗯。这是现实生活中的‘事后感受’。”马大哈点头道,接着又问,“那你知道,人在什么时候,会觉得时间过得很慢。”
“痛苦和等待的时候。”欧阳无赖又说道。
“嗯,这是现实生活中的‘事前感受’。”马大哈又点了点头,接着笑了笑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说事前感受和事后感受吗?因为你他娘的在快乐的时候,会专注于快乐本身,而你感觉他过得快,是因为你在事后回头看时,感觉到快乐时光很短暂。同样的道理,事前感受,也是在你真正投入一件事情之前,因为那个时间是没有专注的载体的,所以,你会觉得时间很长。等待快乐的事情发生,就比如,等着跟你的明雪姐温存,是不是有一种等待一千年,温存几分钟的感觉?”
“等的时候会感觉很慢,那------那个的时候感觉还好,或者说没感觉,那个之后会感觉确实时间过得很快。”欧阳无赖回答道。
“那我问你,你温存的时候,时间是变长了,还是变短了?”马大哈问道。
“那个的时候,不知道;那个之后回头看,变短了。”欧阳无赖说道。
“哈哈哈------来!”马大哈喊了一声,坐到了棋盘对面,指着棋盘道,“咱们下一盘棋。”
欧阳无赖坐到棋盘前,开始专注于下棋。
“你曾经在训练舱有过时间停止的感觉,对吗?”马大哈拿起一枚黑棋放在棋盘上,问道。
“嗯,曾经有过一段时间,似乎自己非常集中注意力的时候,会出现那种时间停滞的情况。”欧阳无赖回答道。
“嗯,很好。”马大哈再次举起一枚黑子,放在棋盘上,然后按下了棋盘旁边的一个闹铃。
欧阳无赖看向棋盘,却突然进入了另一个场景之中,此刻棋盘变成了一个摇篮,摇篮里有一个婴儿,对面坐着的,也变成了上官冰雪。
上官冰雪此时正温柔地摇晃着婴儿的摇篮,抬眼看向欧阳无赖,幸福的笑容,很温暖。
欧阳无赖看向摇篮中的婴儿,婴儿正做着梦,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美好的事情,“咯咯咯------”地笑起来;欧阳无赖再看着眼前的上官冰雪,会心地,相视一笑。
幸福的感觉,真好。
“叮铃铃铃铃------”闹钟的声音将欧阳无赖唤醒。
“十五秒到了,到你了!快下啊!”马大哈指着棋盘道。
欧阳无赖心中一忙,直接胡乱下了一步。
“嗯------”马大哈看了看棋盘,点了点头,看了看欧阳无赖,坏笑一下,再次执黑棋,落子,按下闹铃。
欧阳无赖拿起白子,看向棋盘,此时棋盘的场景再次变化。
董明雪,他的明雪姐正站在他的面前,而棋盘,也变成了那张训练舱里他与董明雪睡的床。
“明雪姐------”虽然明知道是幻境,但能够看到心心念念的明雪姐,欧阳无赖还是心情万分激动。
“你,你傻站着干什么?”董明雪看着欧阳无赖,拍了拍床边,示意欧阳无赖坐过去。
“叮铃铃铃铃------”闹铃再次响起。
“唉!”马大哈笑着大叫一声,“棋盘是下棋的,不是让你坐的。”
此时欧阳无赖才发觉自己竟然站了起来,正要侧身坐到棋盘上。
“我,我------”欧阳无赖挠了挠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十五秒到了,快点儿,下棋!”马大哈指了指棋盘道。
欧阳无赖深吸一口气,拿起白棋,正要落子,却发现眼前场景又回到了刚才。
只不过,他的明雪姐身边坐着的,竟然是那个海豹男鲍文。
“你的皮肤真好!”海豹男抚摸着董明雪的皮肤,不停地摩挲着。
“哎呀,你,你都把人家弄痒了!”董明雪娇羞而又浪荡的声音传来,她扑在海豹男的怀里,贴着海豹男的胸膛,纤纤玉手慢慢地伸向海豹男的那里------
欧阳无赖想要上前阻止,可是,他的身体就像被禁锢了一般,完全无法动弹半分。
“这是幻境!是幻境!”欧阳无赖心中默念着,可是,眼前的场景却依旧存在。
“啊------”董明雪舒服地发出一声娇喘。
“我跟你那个无赖弟弟比,怎么样啊?”那个海豹男一边吻着董明雪的脖颈,一边在董明雪的耳边轻声地哈着气问道。
“啊------好舒服------你------你比他强多了------”董明雪将头抵在床上,身体高高地弓起,就像很享受一般。
“不是只有十五秒吗?十五秒早过去了吧?”欧阳无赖心中想着,可是,董明雪此时却依旧在自己眼前,她愉悦地迎合着海豹男的双手,甚至用自己的手饥渴地揉搓着前面的山峰------
“啊------”欧阳无赖大吼一声,闭上了眼睛。此时,场景才突然转换到棋盘上来。
“叮铃铃铃------”闹铃响起。
“怎么样?还能继续吗?”马大哈关心地问道。
欧阳无赖没有直接回答,他内心中依旧翻腾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此时究竟是怎样的情绪。但是,他确实需要缓一缓。
再次执起白子,欧阳无赖深吸一口气,坚定精神,终于将白子落在了棋盘上。
“不要想着对抗幻境,尝试着去感受自己的情绪。”马大哈说完,将黑子落下,再次按下了闹铃。
欧阳无赖面容坚毅,他想着马大哈的告诫,深呼吸,重重地落下棋子。
然而,场景却再次变换。
这一次,是上官冰雪,她披头散发地坐在地上,面容憔悴,双目无神。而她的怀里,抱着一个婴儿。欧阳无赖向前看去,只见那个婴儿,已然成了一具死婴,蚊蝇蛆虫正在死婴的身上蠕动。
欧阳无赖顿时双目赤红,整个头皮炸裂开来;胸口之中,沉闷如泰山压顶,终于,一口鲜血吐出来,直接洒在上官冰雪的脸上。
而上官冰雪,却依旧死一般一动不动。
“这是幻境!”欧阳无赖心中默默地念着,可是,他心中,却依旧难受得想死,对,是想死,一种渴望求得解脱的死。
“我现在是什么情绪呢?伤心吗?”欧阳无赖看了看上官冰雪怀中死去的婴儿,又抬头看了看上官冰雪,“是心疼吗?好像,也不全是------是什么呢?恨吗?是谁杀了我的孩子呢?不,我的孩子没有死。冰雪,我的妻子,我如何才能找到你?还有,我的孩子,她在什么地方?”
欧阳无赖似乎想通了一些东西。
他所追求的,不就是跟他的妻子和孩子在一起吗,或者,还有明雪姐。而现在的痛苦,全部都是因为还没有到达自己期望的那些时候。
“我好像明白了。”欧阳无赖轻声说道,他看着幻境之中的上官冰雪和孩子,慢慢地仿佛认清了眼前幻境的虚假,时间的滴答声似乎就在自己耳边。
“滴答,滴答------”
“叮铃铃铃铃------”闹铃响起,场景再次回到棋盘上。
“你明白了什么?”马大哈笑着问道。
“我总是看着未来的那个美好,期待着那片美好。所以,在没有得到之前,我都停留在事前的焦虑和等待中,我的时间,才会变得如此漫长。”欧阳无赖说道。
“如果,你看到的,才是最终的结局呢?”马大哈皱眉问道。
“我恐怕,会害怕时间过得太快吧------”欧阳无赖说道。
“是吗?”马大哈笑了笑,继续说道,“四婶的孩子掉进了河里,在打捞尸体的时候,你觉得,她是希望快一点儿捞到尸体,还是慢一点儿呢?”
欧阳无赖陷入了沉默。
曾经,他就那样看着哭泣的四婶在海边焦急地等待——
最好是活着被找到,可是如果找到了就不能活着,活着就找不到呢?
理性总是告诉我们,那就活着吧,好好地活着,哪怕找不到。
可是我们的心呢?
我们的心为何如此焦急?
就像在渴望着,盼望着找到一样。
或许,人总是想要最好的答案。
欧阳无赖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他到现在都不相信上官冰雪已经死了,不相信自己的女儿被剖腹取出后死去,他也不愿意相信他的明雪姐也死了,或者被那个鲍文抓去了。
因为有一个希望,对美好的期望,所以他一直坚持着,追求着,寻找着------
可万一结果早就已经注定了呢?
可万一那个注定的结果就是他们已经没有了呢?
欧阳无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执着白棋的手久久无法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