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交趾郡稳定之后,赵云带着大军回返。他毕竟是坐镇南州的都督,不可能在交趾郡久待的。
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还没走出龙编县呢,就被人拦住了。
拦住他的人,是一群衣衫褴褛的百姓。
准确的说有七个人,一个双眼瞎了的年轻人,一个没有双腿的妇人。剩下五个都是老年人,全都缺胳膊少腿。七个人相互搀扶着,直接扑到了赵云的马前,以头抢地,哭喊着。
他们说这难懂的本地方言,赵云听不明白,只能看向旁边的人。但是旁边的人也极少有能听懂的。好在这个时候,有一个看起来像是读过书的当地人壮着胆子上前说自己能帮着翻译一下。
赵云颔首,让他人过来。范旃想要上前护着赵云,但是赵云摆了摆手。刚才他已经观察过了不管是拦着他的这七个人,还是这个要给他当舌人的年轻人,都是普通百姓,身上是没有武艺的。
再一个,赵云也赵信,这天下能刺杀他的人,应该没有几个。就算有,也不会出现在交州。
“你叫什么名字?”赵云和煦的看着要当舌人的年轻人问道。
年轻人还有些紧张,有些结巴地说道:“学生名叫李卫,是成都科举二期的秀才。”
“哦?”赵云来了兴趣:“怎么没留在成都?”
“想再试试,看有没有可能榜上有名。”李卫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你是交趾人?”赵云又问道。
李卫点头:“学生就是这龙编县人。”
赵云了解了一下之后,指了指还跪在地上的七人问道:“他们要做什么?可是有什么冤屈?”
“是,也不是。”
“嗯?”赵云皱眉。
李卫连忙说道:“他们是希望将军您能够消灭盗匪!”
“剿匪?”赵云愣了一下,没想到会是因为这个。他看了看几人身上的伤,沉声问道:“这些伤都是那些盗匪做的?”
李卫仔细问了一下,七个人挨个说着。赵云也没有不耐烦,不光没有不耐烦,还下了马,让一干人等直接拉到了路边上,等着李卫了解情况。
大概说了有一刻钟,李卫脸色难看的走了过来。
看到李卫那脸上的表情,赵云就猜到,这事儿肯定不一般。
李卫来到赵云跟前,一躬到底,道:“将军,学生恳请将军为我交趾百姓消灭盗匪!”
“先说说怎么回事。”赵云沉得住气。
“那双眼瞎了的汉子,那双眼睛是哭瞎的。”李卫沉声说道:“他父母兄弟一共十六人,死的就剩他一个了。其他的都被盗匪给杀了,他躲在粪坑里,逃过了一劫。”
“他侄子侄女才四岁不到,被盗匪用刀直接从腹部给劈开了,人还没死透就扔到了热汤里,他们管这个叫....小儿翻身。”
噼啪!
赵云捏碎了桌角。
李卫自顾自的继续说着:“那没了双腿的女子,因为长得漂亮,被盗匪砍断了双腿,十几个人排着队.......后来他们以为她死了,就像破布一样扔在了荒郊野外,被人救了下来。”
“那个脖子上有一道伤疤的婆婆,家里十六口,全都被盗匪杀了。婆婆跪着求他们给他们家留个后,但是那些盗匪当着她的面,将她最小的孙子给做成了下酒菜。她自己活不下去,上吊自杀了。”
“但是没死成。”
“那断了一只胳膊的大爷,儿媳妇被那群畜生糟蹋了。大爷想要救人,但是那些畜生,把他的胳膊砍下来,直接塞进......最后他们用烧红的铁棍,直接从他儿媳妇.....”
李卫说不下去了。
赵云也听不下去了。
范旃等人更是怒目圆瞪,浑身散发着杀气。
赵云深吸一口气问道:“这伙盗贼是什么情况?”
“具体谁也不知道。”李卫开口:“当年黄巾之乱被镇压之后,这群人忽然冒出来的,在周边郡县打家劫舍。”
“龙编县侯在此地多年,难不成没有出兵剿灭过吗?”赵云有些不理解。
“这个学生就不知道了。”李卫摇了摇头,这事儿他真的不清楚。
赵云点点头,道:“某知道了,你去告诉他们,这交趾郡的盗匪,一个都活不了!”
李卫去说了一声,那群人不住的给赵云磕头。
赵云不忍不去看,深吸一口气道:“派人四处探查一下,把这些畜生找出来!”
“喏!”
......
长安城,城外,刘平跟王铁棍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王铁棍不问去哪儿,刘平也没有说。
大概走到了中午的时候,刘平停了下来。王铁棍四处打量了一下,是个不错的地方,依山傍水的。
不远处有一个小土包,离得近了才看出来这是一座坟,因为有一个墓碑倒在了一旁的。
刘平走上前将墓碑扶起来,重新固定好。用手将墓碑上的泥土杂草和积雪都擦掉。他做这些的时候,王铁棍已经非常识趣的走到了十米开外。
“倒是不好意思,这么多年也没来看看你。”刘平从腰间解开一个酒葫芦,自己喝了一口,然后在坟前倒了一些。
“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喝。”
酒倒在雪地上,倒是融化了不少积雪。刘平低头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一个意外的表情。他蹲下来将雪给扒开,可以看到一些灼烧的痕迹,很明显至少在下雪之前有人来祭拜过吕轻眉。
由此看来,这墓碑应该是被这一场积雪给压塌的。
稍微思索了一番,刘平就猜到了是什么人来祭拜的。
“还行,还有人记得你。”刘平笑了笑。
接下来,他没有再说什么,就这么扶着墓碑喝酒。他喝一口,坟喝一口。一壶酒很快就喝完了。
喝完之后,他拍了拍墓碑,转身离开。
王铁棍连忙跟上去。
回到了长安城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让刘平意外的是,竟然在街上看到了一个还在开门的包子铺。
长安自然是没有宵禁的,但这个时间还在营业的铺子,基本上都是一些勾栏瓦舍,最起码也得是酒楼。
包子铺,没有道理的。
这引起了刘平兴趣,正好他也觉得有些饿了。两人走到了包子铺门口,往里面看了一眼,更奇怪了。
因为只有一个女人在里面忙活着。
太奇怪了。
反而让刘平有点儿不想进去了。但是门里面的女人却看到了他。
“这么巧?”女人笑着打了一声招呼。
这个时候刘平才认出来,这老板娘竟然是蔡琰。
“你?”刘平走了进去,四处打量了一下,然后道:“没有道理啊。”
蔡琰微微一笑,道:“什么没道理?是妾身在这里没道理,还是妾身做买卖没道理?”
“都没道理啊。”刘平自然的说道。
蔡琰闻言一愣,随后道:“妾身还以为您跟别人不一样呢。”
“为什么这么说?”刘平不理解。
蔡琰开口说道:“妾身还以为您跟您发的那些小册子一样,认为我等女子也能如男子一样。”
刘平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后想到了什么,然后上下打量了一下蔡琰,道:“男女平权,不是你想的那么容易的。”
“怎么说?”蔡琰来了兴趣,示意刘平坐下来说。
刘平想了想,坐到了她对面,开口说道:“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某写的一些文章?”
“德安新书?”蔡琰问道。
“看过这个就行。”刘平笑了笑道:“男女平权的前提是什么知道吗?”
“是什么?”
“责任相当。”
“责任相当?”蔡琰皱眉道:“但是男女终究是不一样的。”
“某种程度上是可以量化的。”刘平用了一个蔡琰应该能够听懂的说法:“你看过《德安新书》的话就能明白一个概念,人是可以创造价值的。”
“男女可以做的事情不同,男耕女织,男的打仗,女的做后勤等等,可以分工,某也是支持分工的。你要的男女平权,是建立在男女在社会分工不同的基础上,创造的价值要相同。”
蔡琰听到这里,忍不住说道:“既然工种不同,那创造的价值怎么可能会相同?”
“为什么不能?”刘平笑着反问道:“你在这里卖包子和某在朝中做官,你觉得那个创造的价值更大?”
“你!”蔡琰认真地说道:“但若是女子也能出将入相的话,定然也能.....”
刘平摆摆手,没让蔡琰继续说下去:“你一开始就错了。做官也好,卖包子也好,只是分工不同,没有高低之分,也没有谁创造的价值更大,谁创造的价值更小。”
蔡琰闻言愣住了。
刘平也没有继续说什么,礼貌的告辞离开。
除了蔡琰的包子铺,天上又开始飘起小雪。都已经三月了,还在下雪,这个鬼天气,怕是好不了了。
微微叹了一口气,他踏入夜色当中。
他走后没多久,蔡琰从思考中回过神来,她觉得刘平说的不对。想要男女责任相当,要享有对等的权力。
女子本身就没有男人的权力,如何去承担同样的责任,创造同样的价值呢?
还好刘平走了,如果他知道了蔡琰的这个想法,恐怕会给自己一巴掌。当初还是手贱了,搞这些没用的东西,给蔡琰洗脑了。
还特么洗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