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六章 我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了
那人衣裳华贵,出手阔绰,两人的那顿饭钱也是他抢着付的。
赵之远虽然年纪已经不小了,可实际上,他已经几年没有同外人接触过,心智仍旧是个孩子。
那人三言两语便得到了他的信任,但他还是有些谨慎的,第一回只给了三百两银子,全当是试水。
一个月之后,那人回来了,给了他六百两。
他说这次的货卖的不错,他投了一万两,如今已经翻成了两万两。
言语间都是对赵之远没有把握住这次机会的惋惜,看他的目光也变了,似乎觉得他没那么有魄力,想要重新考虑是否同他一起合作。
在拿到银子的那一刻,赵之远便后悔了起来。
三百两变成了六百两,要是三千两,三万两呢?
他急切地问那男人下次是什么时候。
男人却没有立时答应,只说等有了机会他再来告诉他。
赵之远哪里肯甘心,拉着男人软磨硬泡,最后男人总算是松了口。
“就下个月,”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赵之远,“但赵老弟若只有那三五百两银子……还是算了吧,不值当。”
赵之远的脸上火辣辣的,回去便开始筹钱。
赵家这些年攒下的家底不少,除了不能动的两间铺子和祖宅,别的他统统卖了换成现银,最后凑了十五万两银子,一并交到了那男人手上。
男人在看到这么多钱的时候也吃了一惊,对待赵之远的态度立刻变了。
“赵老弟年纪轻轻,便这般有魄力,真是年少有为啊!”
他又拉着赵之远喝酒,席间不住地夸赞他,赵之远一时间有些飘飘然。
但他还记得正事,让男人与他去官府一起立下字据,却被男人三言两语便糊弄了过去。
“明日再去,明日再去!”男人醉醺醺地说,“今日良辰美景,赵老弟莫要煞风景!”
他叫来陪酒的女人也恰到好处地将酒杯端到了赵之远的唇边,赵之远想着明日也不迟,几杯酒下肚,就不省人事了。
没想到第二日醒来,他找遍了长风镇,也没寻到那男人的踪影。
说起被骗的经历,赵之远的嘴唇颤抖着:“他怎么会骗我呢?我那么相信他,他怎么能骗我?”
叶清言更无语了,别说那男人了,就是她见到这么蠢的,也忍不住想骗。
当初为了凑钱,赵之远不顾掌柜的反对,把原本留出的货款全都抽走了。铺子里断了货,他便让掌柜先去赊账,想着就当买个教训,撑过这一阵,几间铺子也能维持生活。
但赊账回来的货卖得并没有那么快,很快到了要还钱的时候,他却还是凑不齐。
没办法,他只能忍痛卖了一间铺子,那铺子地段好,原本能卖上不少钱的,买家却因为知道他急用钱,狠狠地往下压价,他没法子,只能低价卖了。
卖来的钱还了欠款,赵之远刚松了一口气,却没想到买下他铺子的那家,竟做起了和他一样的生意,价格还比他的更低,摆明了就是想要拖垮他。
长风镇不大,同样的东西,人们自然愿意去更便宜的那家买。就这样,赵之远的铺子里渐渐变得门可罗雀,后来连掌柜和小二的月钱都付不起了。
若只有赵之远一个人也就罢了,可赵府还有下人要养,他过够了没人伺候的日子,又卖了一间铺子。撑了一阵之后钱花光了,他又卖了铺子。
终于在两个月之前,赵家仅存的几间铺子,都被他卖光了。
下人也遣散了,只剩一座空荡荡的祖宅。
叶清言被气笑了。
“所以你就想到我了?”她问。
赵之远对她讨好地笑:“小言,之前不来找你,是因为我知道你的身份已经今非昔比,我早已配不上你了,可如今……如今我当真是走投无路了,所以才……”
“所以才在外面口出狂言,败坏我的名声?”
“不是的!”赵之远辩解道,“我就是……就是喝多了些酒而已!”
见叶清言神情冷淡,他急忙说道:“小言,我之所以会上当受骗,也是因为……因为我想做出一番事业来给你看啊!我太想在你面前证明自己了,所以才会轻信他人,我……”
叶清言抬起一只手,将他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不必在我面前证明自己,也不必做出什么事业给我看。”叶清言平静地说。
眼前的赵之远,和那个在梦中与她过了一辈子的赵之远渐渐重合了。
那时候他便是这样,不管是闯了祸,还是赔了钱,回来求她善后的时候,最后总要说到都是为了她和孩子,仿佛这样,责任便不在于他了。
毕竟他只是想让妻儿过得更好,只是不小心犯了错而已。
“赵之远,我不是你娘,也不是你的妻子。”叶清言说,“我没有义务帮你善后,你将赵家的家底全都挥霍光了,也与我没有半分关系。”
赵之远张了张嘴,神情中有些受伤。
“可是小言,”他伤心地说,“你就一点也不念着从前的情谊吗?”
“我若是不念着从前的情谊,当初就不会救你,这些年也不会一直接济你,今日更不会来看你。”
“如今以我的身份,单凭你在外面的胡言乱语,完全可以杀了你。”
赵之远缩了缩脖子,还想说些什么,却又不敢。
“等酒醒了你便走吧。”叶清言说,“即便是没了铺子,守着祖宅和田地,你也能过上不错的日子。”
赵之远忍不住说:“小言,你当真就不管我了?你……”
叶清言笑了笑,这也是她见了他之后,第一次对他笑。
“我为什么要管你?”她问。
“因为……”
赵之远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那只是一个梦而已。
但在梦里,他也与她实实在在地过完了一生。
他笃定那是他们的前世,醒来再见了她的第一眼,就下定决心要再续前缘。
毕竟小言跟着他,过了很幸福的一辈子,从来没有吃什么苦。
可今生怎么就什么都不一样了呢?
“赵之远,你已经将从前的那点情谊耗完了。”叶清言说,“你是个聪明人,不用我提醒,就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不管是哪一世,我对你都已经仁至义尽了,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她抬腿便走。
赵之远在她背后喊道:“原来是真的!你也知道!你也知道我们有一世是夫妻!”
叶清言停下脚步。
“那又如何?”她转过头,对他轻轻笑了下,“我前世的夫君,今生还是死在我手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