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容亦看到丫鬟就这么被花姝音放走了,心里虽有埋怨却也没再多说,只是把这一切不满都归咎于花半缘的身上。
“哎呀,好久没见二姐姐来这花园走动了,现在天色尚好,不如我们一起去走走,听洒扫的丫头说花园又开了新花,我还想采些刚开的鲜月季插到花瓶里呢!”
花清婉带着几位姐姐,一路上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听说那月季可是三叔父从江南运来的苗株,开出的花色都是红黄复色,珍贵的很。”
面前,花清婉正踮着脚,在花丛中揪下一朵开的正艳的月季花,她听到花姝音的话,神情却是流露出一丝不在乎。
“再珍贵那又如何,父亲才不会因为我采几朵花就责罚我呢,再说了,花朵不就是供人赏玩的嘛。”
花半缘听到这话,不可否认的笑了笑。
花清婉说的没有错,三房没有儿子,又且只有她一个嫡女,三房自然是把花清婉拿在心尖上疼。
“姐姐们,那边也开了好多好看的花!”
话音刚落,就见花清婉快步先一步跑了过去。
“四妹妹可真是小孩子天性,二妹妹我们过去看看吧。”
花姝音笑意盈盈,表情并无异样,仿佛方才的争斗真的已然烟消云散。
花半缘的目光从花姝音那张温柔的笑脸上扫过,也许花姝音并不像自己先前想得那样简单,至少她不会像花容亦那样对自己明着来,可怕就怕在这背后阴暗之地,稍一大意就会落入敌人的圈套。
看来自己在花府还是得多加小心,花半缘想到这里,随即也微笑点头回应,跟了上去。
……
盛都宫内。
晌午刚过,皇宫内那高高低低的屋檐遮挡了大部分阳光,寒风吹过,似是又冷了几分。
红墙绿瓦的尽头,几道身影从那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宫道深处走了出来。
“见过七殿下。”宫人在见到来人后纷纷行礼。
李予知微点下颌,越过两侧的宫人,径直向坤宁宫内走去。
门口的太监总管玉公公早已等候多时,他眼尖的老远就瞧见了李予知,便赶忙上来迎着。
玉公公快步走向前,在行了礼后笑眯眯的说道:“七殿下,皇后娘娘已经在福瑞阁等着您了。”
李予知闻言,微微点头应了下,便随领路小太监进了福瑞阁。
刚一进门,帘后的小太监眼疾手快的顺势接过李予知脱下的披风,随后静静退了出去。
虽是初冷的天,但是因为皇后娘娘怕寒,坤宁宫里就早早的添上了炭火,一进屋,就感受到温热袭来。
坤宁宫烧的都是鎏金炭,炭火每一颗都用金铜丝镶嵌,能烧至昼夜不易熄灭,燃烧过程中还会散发淡淡松枝气息,极为珍贵。
李予知走过遮挡的屏风,朝着座位方向行了礼。
“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凤体安康。”
“起来吧。”皇后看着李予知,脸上带有笑意。
“连芝,快给七殿下落个座。”
皇后身后的连芝姑姑一得了令,就把早准备好的凳子安置过去,又为李予知添上茶水。
“劳烦连芝姑姑了。”李予知顺了一下衣服,坐姿端正挺拔。
姑姑听了李予知的话,却是连连说道:“不敢当,不敢当,七殿下这可真是折煞老奴了。”
皇后抿了口热茶,说道:“无妨,连芝你也是从小看七殿下长大的老人了,这点礼数还是受得起的…”
皇后身边的这位姑姑可不是寻常的宫女,她自打皇后还在太子府时,就一直跟着服侍皇后直至现在,与门口的玉公公都是名副其实的老宫人了。
皇后抬眼看向座上的李予知,开口向连芝吩咐道:“屋里的炭火似是烧的不暖和,连芝,你且再去添置些去。”
“是。”连芝姑姑应了声,行了礼便出去了。
连芝姑姑走后,屋里一时间鸦雀无声,只听见炭火那烧断炭丝的爆裂声。
“都说边关寒苦,你在边关的这几年可还习惯?”
皇后看着座上的李予知并没有言语的意思,于是打破了这份平静,徐徐开口说道。
一旁的李予知听到皇后的问话,语气依旧毕恭毕敬,不失一丝礼数。
“劳烦母后挂念,儿臣已习惯了并不觉得苦,为大宣朝效力,是儿臣的荣幸。”李予知淡淡答道。
皇后听着李予知的话语,捏着手里的佛珠转了一圈又一圈,似是在检验李予知说的话是否真心。
“这次你带来的又是个捷报,现在不只朝堂,连后宫上下,无一人不夸赞七殿下,雁门关一战,你比你的其他弟兄都要威风。”
“儿臣是为大宣朝而出战,所有的荣誉皆是大宣朝所得,儿臣并无居功之意。”
李予知清楚明白,皇后此刻着急招他进宫,肯定不是为了夸赞他的,所以静静等着皇后接下来的话语。
许是再也沉不住气,皇后望向李予知开口说道。
“你可知,前些日子太子被陛下派去怀州调查难民程度,反馈回来的数量却是大得惊人。”
李予知微微皱眉,说道:“怀州难民之事,儿臣也是刚知道,听说现在许多难民逃难到了盛都外。”
皇后神情不悦,似是对李予知这番回答并不满意,“嗯,陛下知晓此事后,还下令拨出去一笔赈灾官银…”
李予知听后眉毛微挑,也没言语。
皇后手中的佛珠一顿,冷冷道:“可是没想到半路上却被不知道哪里来的土匪劫走,派人去查,居然发现是内部出了蛀虫。”
说完这话,皇后紧盯李予知,不放过他的一丝细微表情。
“赈灾官银非同寻常,这确实该好好整顿一下了,大宣的官员,不能知法犯法…”李予知还未说完,就被皇后打断。
“那你可知身为大宣朝皇子,你却知法犯法!”皇后说完把佛珠重重的扣在桌子上。
李予知看着突然动怒的皇后,倒也没失了分寸,“母后莫要生气,儿臣不知何错之有?”
皇后蹙眉看了李予知一眼,不知他是否在骗自己,招手吩咐连芝上前。
“你瞧瞧这个东西,眼熟吗?”
连芝把东西放在桌案上,随后退在一边。
这是一块和田玉牌,上面雕刻的如意云纹路上还隐隐沾着些许血渍,玉牌的末端刻着小字——知。
这玉牌确实是李予知的。
“这块玉牌都旧了,儿臣很早就丢了,母后这又是在哪里找到的?”
皇后看着李予知,冷冷说道:“这玉牌是在那群劫走赈灾官银的土匪身上搜到的。”
此话一出,屋里的温度似是又冷了几分。
“所以母后是在怀疑儿臣?”
一旁的连芝见气氛凝重,上前给皇后呈上一杯热茶。
皇后推开连芝递来的茶盏,冷冷说道:“老七,你是本宫从小养大的孩子,本宫又怎么会怀疑你,只是这证据都摆在这里了!要是被朝上文武百官看到了,堂堂大宣皇子居然勾结土匪贪赃赈灾的官银,你让本宫如何护你?”
李予知闻言,顺势跪下,说道:“儿臣确实不知道赈灾官银丢失一事,也从未与土匪勾结贪赃,如若母后只因此就怀疑儿臣,儿臣也自当认着。”
说完,跪在地上的李予知却是没有起身。
皇后闻言盯了他半晌,叹了口气,说道:“本宫知道不是你,也不愿意是你,只是重乾监任赈灾之事,本宫不希望这期间会有什么差池。”
听到事关太子,李予知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怀州发生饥荒,前朝皇帝欲将安排太子赈灾,一来是可以在民间为太子树立贤德为民的好名声,二来也是锻炼太子处理朝政的能力,假若在这件事上出了纰漏,太子的地位恐怕就会在皇帝心里大打折扣。
李予知望着皇后面容透露着漠然的神情,沉言道:“儿臣明白,此事儿臣会查明真相。”
“你且跪安吧,本宫乏了。”皇后说完也没有理会李予知,便要起身离去,连芝见状连忙上前一步搀扶着皇后进了里屋。
李予知目送皇后离开后,方才从地上站了起来。
走出坤宁宫,回头望去,先前在门口的玉公公倒是不见了踪影。
“殿下,里面温度高,小心出来闪着。”说完,苏清就给李予知搭上了披风。
李予知望着身后的宫城,想起小时候些许回忆,低声说道:“这外面要比屋内温和许多。”
“外面暖和?难道是坤宁宫今日没供炭火吗…哎!殿下等等我啊!”苏清回头张望的功夫,李予知已走出去一大截,苏清连忙上前追去。
福瑞阁内,连芝扶着皇后进了里屋坐下,看着皇后阴晴不定的脸色,轻声说道:“娘娘莫要生气,七殿下自幼就跟您,他怎么样的性格您是最了解的。”
皇后冷笑一声,“老七虽然是我从小看到大的,但也终究不是本宫亲生的,小时候且还听话些,现在大了倒是处处与本宫作对,本宫看着他倒是越来越像当年那女人的脾气了。”
连芝闻言一惊,也不敢接话,因为她知道,皇后娘娘说的那女人是谁,那是七殿下的生母云玥,虽然云玥身份低微是宫女出身,但确是皇帝最宠爱的女人,为此还特许她亲自抚养七殿下,没成想云玥在七殿下三岁时抱病身亡,因为皇子年幼,皇帝这才把七殿下交给皇后抚养。
连芝为皇后轻敲着肩膀,浅声说道:“娘娘与七殿下母子情深,殿下自然会事事以娘娘为主,只是殿下刚从边关得了胜仗回来,陛下又很是看中七殿下,娘娘还是不要与殿下起了间隙的好。”
皇后叹了口气说道:“本宫知道,赈银丢失之事,仅凭一块玉佩证明不了就是老七做的,不过,不论到底是谁做的,本宫怕重乾失了陛下的信任,重乾虽是太子之位,但论起本事还是不如老七。”
连芝坦言道:“娘娘多虑了,太子殿下性情纯良,又身为储君,自然是谁也比不上的,奴婢看七殿下在边关兢兢业业,奴婢认为七殿下别无他心,娘娘不必忧虑。”
“若能如此甚好,老七要是能真心辅助重乾,那当真是最好的。”
皇后此刻放下一丝戒心,依靠在柔软的凤座上,只是话虽是这么说,但她心里对李予知依旧是隔着一层芥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