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3 章 其实是怕了
飞舟划破云层，向南天门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古兰嫣独自伫立在甲板上，任由罡风掀起她的裙摆，目光却始终凝望着渐渐缩小的南天门轮廓。
云层在脚下翻涌如浪，将天宫的巍峨壮丽一点点吞噬，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上的的玉兰镯子，那是君以谦在第一次送她的储物手镯。
"；在想什么？"；
古澄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宽大的袍袖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望着孙女单薄的背影，心中暗叹——这孩子分明还带着未褪去的稚气，却要承受这般锥心之痛。
古兰嫣没有回头，声音轻得仿佛要被风声撕碎。
"；爷爷，您说...有些人是不是注定只能陪你走一段路？"；
她想起在通明殿的最后时刻，君以谦转身时的背影，像极了被抽去脊梁的纸人。
古澄喉头滚动，想起那日在紫霄殿中，君以谦眼尾泛红却强装洒脱的模样。
两个孩子明明爱得如此炽热，却被命运的枷锁桎梏得动弹不得。
他斟酌着措辞："；感情的事...就像炼丹，火候到了自然成。"；
"；可他连完整的神魂都没有。"；
古兰嫣突然转身，眼尾还泛着红。
"；紫霄说他们共用一具躯体，可我要的是完整的他啊。"；
她的声音带着哽咽。
"；我宁愿他是玄灵大陆那个平凡的君以谦，也不要如今这个连爱都要与人分享的...陌生人。”
古澄将孙女拥入怀中，感受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膀。
命运何其残酷，让有情人历经生死重逢，却又在最甜蜜时泼下一盆冰水。
"；当年我若知道他是紫霄的神魂..."；
古澄喃喃自语，却发现自己说不下去。
即便重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当初的君以谦，因为没有比他更好的人选了。
飞舟突然颠簸，古澄抬头望去，神涂家的山门已在云海中若隐若现。
他轻轻拭去孙女眼角的泪痕："；到家了，神涂家的桃花该开了。"；
古兰嫣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漫山遍野的绯色云霞中，隐约可见一座白玉丹炉矗立山巅。
她忽然想起昨夜在药仙阁，神涂曜曾说过的话。
"；驻颜丹不过是让时光暂缓，真正的成长，从来都在心里。"；
她深吸一口气，将粉白的玉兰镯子藏在衣袖里。
或许就像这漫山的桃花，今年谢了，明年还会再开。
有些人，即便错过了花期，也会在记忆里永远芬芳。
飞舟稳稳降落在神涂家主峰的广场上，巨大的轰鸣声惊起栖息在桃树上的仙鸟。
古兰嫣望着舷窗外黑压压的人群，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袖——那是她第一次以神涂家血脉的身份正式回归。
"；别怕，都是自家人。"；
古澄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知道，这孩子此刻心里定是翻江倒海，就像两百多年前他抱着襁褓中的她入古家族谱时一样。
舱门缓缓开启，神涂臾的笑声率先传来。
"；小嫣嫣，快瞧瞧祖爷爷给你准备的见面礼！"；
话音未落，广场上突然绽放出七彩霞光，三百六十五个玉瓶悬浮空中，每个瓶身都流转着不同颜色的丹药。
"；这是神涂家历代丹道天才的代表作"；
神涂臾捋着胡须，眼中满是骄傲，这都是别人梦寐以求的丹药，在神涂家也是极少的。
"；从忘忧丹到九转还魂丹，应有尽有。"；
神涂臾在介绍的时候着重提到了“忘忧丹”，真的是考虑得特别周到了，什么药效不言而喻。
古兰嫣乖巧地行了个礼。
"；多谢祖爷爷，不过嫣儿还想学些有趣的丹药。"；
她的声音清脆如铃，仿佛真的只是个贪玩的孩童。
没人注意到她藏在袖中的手，正紧紧攥着的小小青莲鼎在耸动。
人群中突然传来骚动，几个身着月白长衫的少年挤到前排。
为首的少年挠了挠头，露出一口白牙。
"；听说你是我们神涂家最年轻的炼丹天才？我叫神涂明，是你堂哥。"；
他身后的少年们也纷纷自报家门，眼中满是好奇与期待。
古兰嫣望着这些同龄的少年，突然想起玄灵大陆的萧琰、沈月。
她深吸一口气，扬起天真烂漫的笑容。
"；堂哥们好，以后请多多指教。"；
神涂臾背着手站在广场上，看着蹦蹦跳跳围着小曾孙女的那群臭小子，白胡子都快翘到眉毛上了。
他大吼一声，那些还在广场上探头探脑的神涂家小辈们，被他一眼瞪得作鸟兽散。
"；都杵着作甚？去听三长老讲《丹道九变》！"；
转头笑嘻嘻的让古兰嫣跟他先去祠堂见过祖宗。
古兰嫣被祖爷爷布满老茧的手掌牵着，只觉得掌心传来的温度像晒了三天的暖玉。
跨过祠堂朱漆门槛的瞬间，整面石壁突然泛起涟漪，密密麻麻的金色小字如星子般游移重组。
最后定格在第三百六十六行——"；神涂嫣"；三个字泛着温润的光泽，与她上方"；神涂澄"；的名字照应着，只是中间还间隔了一下。
"；好！好！好！"；
神涂臾连说了三个好字，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泪光。
"；老头子我活了两万岁，头一回见着没滴血就认祖归宗的。"；
他颤抖着指尖划过碑文。
"；你瞧瞧，这血脉纯度比你爷爷当年还高两成。"；
古兰嫣歪着脑袋，指尖轻轻触碰冰凉的石壁，那些金色小字突然如水波荡漾开来。
"；这是咱们神涂家的血脉碑，"；
“只要是神涂家血脉，在碑上留下了印记，无论身在何处，都能找到。”
古兰嫣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目光落在自己名字上方的空白处，那里应该是她父亲古晟的位置。
老祖宗突然蹲下身，与古兰嫣平视："；小丫头，你可知为何神涂家能屹立仙界万年不倒？"；
他不等回答，自问自答道："；因为我们既重血脉，更重传承。"；
他抓起古兰嫣的手指，滴了一滴血，指尖轻点碑文。
"；你看，每代名字都泛起金光。等你成年那天，若能炼制出属于你的丹药，你的名字也会亮起金光。”
神涂臾的手指触到了神涂嫣的名字，也泛起了金光，让他愣了一下。
古兰嫣似懂非懂地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掏出个小玉瓶："；祖爷爷，这是我从前在玄灵大陆炼制的'；安娠丹'；。"；
“可以让孕妇生育变得更轻松点。”
这效果古兰嫣还说保守了，但是丹药好不好，懂炼丹的人一看就知道，而且，她还有舒痕丹没拿出来。
神涂臾接过丹药，浑浊的眼睛突然亮如星辰。他扒开瓶塞，鼻尖轻嗅，闭目片刻后睁开眼，眼中竟有泪光闪烁。
"；好丫头，这炼丹天赋比那些小子还强。"；
他颤抖着将古兰嫣拥入怀中，"；欢迎回家，我的小丫头。"；
祠堂外，三百六十五盏青铜灯突然同时亮起，而后，又多了一盏，照亮了神涂家绵延数里的丹田。
古兰嫣靠在祖爷爷温暖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忽然觉得，或许这个全新的开始，并没有那么糟糕。
夜幕降临，古兰嫣独自坐在院落的秋千上。
月光洒在她小小的肩头，将影子拉得老长。
她摸出藏在衣襟里的忘忧丹，在掌心轻轻碾碎。药粉随风飘散，融入夜色中。
"；小姐，该就寝了。"；
贴身侍女捧着睡衣走来。
古兰嫣应了一声，却没有动弹。她望着漫天繁星，一滴清泪划过脸颊，在月光下晶莹剔透。
她倔强地抹去眼泪，轻声呢喃："；从今天起，我就是神涂家最年幼的孩子。"；
她知道，这层名为"；孩童"；的茧，既是保护，也是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