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常寿才缓缓睁开眼睛,眉头微微舒展,轻声说道:“回格格的话,老佛爷这脉象,弦而有力,尺脉稍弱,乃是肝火郁结,气血攻心之症。
肝火上炎,致使头目眩晕,气血逆行,攻心扰神,故而昏厥。
所幸,并无大碍。”
说罢,他微微转头,看向晴儿,眼中透着让人安心的笃定。
接着,常寿又不慌不忙地从药箱中取出纸笔,笔走龙蛇,写下一方子,“这方子以柴胡、黄芩疏肝泻火,清泄少阳;
用当归、白芍养血柔肝,以防肝火伤阴;
再佐以茯苓、白术健脾祛湿,使运化有权,气血生化有源;
配上薄荷、生姜疏肝和中,助柴胡疏散退热;
最后加些甘草调和诸药。
煎服一日两次,连服三日,老佛爷便能大安。”
他一边写,一边详细解说,每一味药的用处都条理清晰,让人信服。
写罢,常寿将方子递给晴儿,又叮嘱道:“晴格格,定要嘱咐宫人们,煎药时火候要把控精准,先用武火煮沸,再转文火慢熬,务必使药效充分发挥。
这三日,老佛爷需安心静养,莫要劳神费心。”
晴儿连忙接过方子,点头如捣蒜,“多谢常太医,我定会督促老佛爷的!”
言罢,她转头吩咐宫人们去抓药,众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笼罩在慈宁宫上空的阴霾,也似乎渐渐散去了些许。
慈宁宫宛如风暴的中心,太后的昏迷如同一颗巨石投入后宫这潭深水,激起层层涟漪。
消息仿若长了翅膀,迅速传遍各宫各院,后宫嫔妃们闻风而动,纷纷整妆理容,欲来慈宁宫表表孝心。
令妃与愉妃自是首当其冲,令妃身着一袭旗装,绣工精致的裙摆随着莲步轻移。
可那微微蹙起的眉头,却泄露了心底的思量。
愉妃则跟在其后,她的服饰稍显素淡,神色间透着几分急切,仿佛生怕落于人后。
再往后,一众低位分的贵人和答应们亦步亦趋,她们或低头敛目,或交头接耳,队伍浩浩荡荡,都聚集在了慈宁宫外,等候太后召见。
然而,太后的寝殿内始终毫无动静,宫门紧闭,众人只能被引至偏殿候着。
偏殿内
起初,殿内一片死寂,唯有众人轻微的呼吸声交织。
时间悄然流逝,那些低位分的嫔妃们,渐渐按捺不住,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也不知是谁,率先打破了平静,轻声嘀咕了一句。
“你们说那巴林氏真的是萧云杀的吗?”
这如同在热油锅里滴入一滴水,瞬间“噼里啪啦”炸开了锅。
“谁知道呢。”
一位身着粉色宫装的答应撇了撇嘴,眼中满是不屑,“那萧云一向嚣张跋扈得很,她连令妃娘娘和皇后娘娘都不放在眼里,区区一个巴林氏,杀了就杀了呗。”
她边说边用手帕轻轻扇着风,似乎在为自己的言论增添气势。
“若是真这样,那岂不是要人人自危?”一位贵人忧心忡忡地接过话茬,她的手不自觉地揪紧了衣角。
“巴林氏曾经可是一宫主位,那萧云先是让人,打碎了她的双腿。
随即将她扔去了冷宫,我们的位分可比巴林氏要低得多啊,那这萧云岂不是成了我们惹不起的存在?”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眼中满是恐惧与不安。
此言一出,众人像是突然被点醒,面面相觑,脸上纷纷浮现出惊惶之色。
是啊,她们这些低位分的嫔妃,家世、宠爱皆有限,巴林氏那般风光一时的人物都落得如此凄惨下场,她们又能如何自保?
令妃坐在上位的椅子上,手轻轻扶着额头,装作头疼,实则不动声色地听着她们的讨论,一言不发。
她心里跟明镜似的,此刻多说多错,不如先冷眼旁观。
反观愉妃,却似耐不住性子,不停地在那拱火:“一个无名无份的孤女罢了,也值得你们这般费心思?
她若是撞在本宫手里,定叫她好看。”
愉妃说得咬牙切齿,脸颊微微泛红,眼中满是愤恨。
令妃听了愉妃的发言,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
她心中暗忖:她还是这么一如既往的没脑子,要不是因为生了个好儿子,哪里配得上这妃位。
不过,她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只是微微调整了坐姿。
继续等待着,仿佛这一场混乱与她无关,实则在心底盘算着如何在这风云变幻的后宫局势中,为自己和两位格格,谋取最大的利益。
寝殿
慈宁宫寝殿内,厚重的锦帐低垂,将外界的喧嚣隔绝开来,只透进几缕微弱的光线,仿若为这方空间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纱。
太后悠悠然转醒,她缓缓睁开双眼,眼眸中尚有几分混沌,仿佛还未从那混沌的昏厥中完全挣脱出来。
晴儿一直守在床边,未曾有片刻懈怠。
此刻见太后有了动静,立刻倾身向前,眼神中满是关切与焦急,“老佛爷,你感觉如何?”
太后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带着几分疲惫与恍然,“哀家这是回了慈宁宫。”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四周熟悉的陈设,似是在确认自己身处何地。
晴儿忙不迭地点头,伸手将太后扶起,又极为细心地拿过一个绣着精美花纹的靠垫,轻轻垫在太后后背,动作轻柔且熟练,生怕弄疼了太后分毫。
太后靠在靠垫上,闭目养神了片刻,终是忍不住打破沉默,开口问道:“皇帝呢?”
这三个字一出,桂嬷嬷以及一众伺候的宫女太监们瞬间绷紧了身子,大气都不敢喘,整个寝殿的空气仿若都凝固了一般。
太后心中其实早已有了思量,可那股不甘与怨怼还是促使她看向晴儿,再次问道:“哀家自昏迷,皇帝一眼都不曾来看过,是吗?”
晴儿面露难色,这个问题着实棘手,她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只轻声说了一句,“老佛爷,可能皇上有政务在忙吧。”
那声音越来越小,连她自己都觉得这理由有些牵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