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赵弘业当机立断,迅速分派任务,让手下官员分别去询问看守冷宫的太监、宫女,以及附近宫殿的值守人员。
自己则带着仵作,准备根据尸体呈现的状态,进一步推断死亡时辰,期望能从时间线上卡住可疑之人的行踪。
仵作名叫李奎,年过半百,干这行已有三十余载,经验老到得如同陈酿的美酒,只需一眼,就能从尸体细微变化中解读出诸多信息。
此刻,他蹲在巴林氏尸体旁,再次戴上那副洗得有些发白的手套。
从随身的破旧布袋里掏出几件形状各异的工具,有铜制的小镊子、打磨光滑的骨片,还有一把小巧精致的银刀。
只见他先用银刀轻轻挑开巴林氏的指甲,仔细观察里面的残留物。
又用镊子夹起一小缕头发,对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端详色泽与韧性,口中念念有词,“尸身僵硬度尚可,未有大面积尸斑扩散,不过这指甲缝里,有些许尘土,应是挣扎时所抓……
从这勒痕的走向和深度来看,凶手力气不小,且下手果断,应是从背后突袭,瞬间发力将其勒毙……”
赵弘业站在一旁,屏气敛息,目光紧紧跟随仵作的每一个动作,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良久,仵作抬起头,目光笃定地看向赵弘业,“大人,依尸体僵硬程度判断,巴林氏应是死于昨天申时三刻至酉时之间。”
仵作的声音沙哑却透着专业的自信,在这寂静的冷宫里回荡,仿佛给这毫无头绪的案子点亮了一盏迷雾中的灯。
赵弘业微微点头,心中对仵作的判断深信不疑。
他深知,这死亡时辰一确定,排查范围便能大幅缩小。
当下,他立刻传令下去,让各处寻访的官员重点盘查昨天申时三刻至酉时之间。
在冷宫附近出现过的所有人,无论身份高低贵贱,务必一个不漏。
随后,医女又查看了巴林氏的四肢、躯干,发现并无其他明显外伤,唯有手腕处有几处淡淡的淤青,像是生前曾被人用力攥过。
赵弘业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仵作和医女忙碌,眉头紧锁。
他心中暗自思忖:这巴林氏究竟因何招来杀身之祸?
这看似简单的勒杀背后,又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许久后,前去询问的员外郎匆匆赶回,神色略显慌张,他向赵弘业抱拳行礼后,急声汇报道:“大人,据看守冷宫的小太监说,昨天申时过后,他曾瞧见萧云从冷宫方向离去。”
赵弘业听了以后,久久没有言语!
员外郎微微喘着粗气,上前一步,低声说道,“听闻这萧云颇得皇上宠爱,可如今这局面……
咱们当如何是好?”
他的眼神里满是焦虑,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在日光下闪烁,显然是被这棘手的案子搅得心神不宁。
赵弘业并未立刻作答。
他眉头紧锁,似是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片刻后,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萧云是住在养心殿的那位?”
员外郎赶忙用力地点头,那幅度之大,像是要把脑袋都要点下来,急切地应道:“对,大人。
昨天冷宫附近值守的太监、宫女们,一个个都发誓作证。
除了萧云,当真是再没有任何陌生的人在那附近晃悠。
大人,眼下这情形,咱们现在到底怎么办啊?”
说话间,他不停地搓着手,那双手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掌心早已汗湿,目光紧紧地盯着赵弘业,像是溺水之人眼巴巴地盼着一根救命稻草。
赵弘业心底暗暗叫苦。
他如何会听不出员外郎的言外之意,这案子明摆着是个烫手山芋,一个不小心,自己这脑袋能不能保住都两说。
他目光深邃如海,凝视着远方的宫墙,沉思良久,重重地叹了口气,仿佛把心中所有的无奈都吐了出来,“咱们先去养心殿询问一番再说吧。”
其实,身处这波谲云诡的宫廷之中,赵弘业又怎会没听过萧云的种种传闻。
听说她生得花容月貌,常做出些不合宫规,却又能逗得皇上开怀大笑的事儿,把个皇上迷得神魂颠倒。
可他做梦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会因这等要命的命案与她牵扯上关系。
更要命的是,他实在拿捏不准,皇上对这萧云的宠爱。
究竟到了何种惊天地泣鬼神的程度,万一不小心触了霉头,自己这辛辛苦苦打拼来的仕途,怕是要毁于一旦。
所以,此刻的他,纵有千般计划、万般谋略,也只能强压下来,不敢贸然采取过激的行动。
不多时,两人便步履匆匆地来到了养心殿外。
彼时,正值晌午,烈日高悬,可养心殿外却透着一股别样的清冷。
值守的小太监们身着统一的宫装,站姿笔挺如松,目不斜视,仿佛一尊尊雕塑。
赵弘业整了整衣冠,上前一步,对着为首的小太监微微拱手,脸上挤出一丝略显生硬的笑容,客客气气地说道:“不知道萧姑娘可在?
我有要事,想要见她一面。”
小太监眼皮都没抬一下,就跟没听见似的,直接回绝道:“云主子还未醒,赵大人且等着吧。”
这话说得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一旁的员外郎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像是被点燃的爆竹。
他刚要发作,上前一大步,瞪大了眼睛,怒喝道:“你什么态度?你可知那萧云……”
那声音因愤怒而变得尖锐,在这空旷的宫道上回荡,引得旁边几个小太监都侧目而视。
赵弘业眼疾手快,伸手一把将员外郎拉了回来,制止了他说下去。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赵弘业已然心中有数,仅这一个小小的交锋,他便敏锐地洞察出,萧云在皇上心中的地位绝对不低。
要知道,在这等级森严、规矩繁复的后宫之中,只有妃位以上的娘娘才有资格被尊称为“主子”。
可萧云并无任何名分,这小太监敢如此称呼,背后必是有皇上的默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