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钻进镇长陈敏文办公室的李大头,对着陈敏文叽咕了大半天。
说实话,县上今年摊派的壮丁任务巨大,可以说是一项根本无法完成的任务一点也不为过,对此陈敏文也很是头疼,见李大头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想到如此好的办法,则是一脸的兴奋,对于李大头计划表示大力支持,但买卖壮丁的具体细节俩人也商量出了结果。
除了完成任务外,每卖一个壮丁名额,陈敏文获利三成,李大头获利二成,三成分给参与进来的人,余下的用于吃喝。
陈敏文站在窗户边看着兴冲冲离去的李大头,他深深的地舒了口气了,现在的邓家镇真正成了他的摇钱树,而李大头就是他的招财童子……
不由得想起当初,伊全林那帮人,对他的命令是阳奉阴违,让他种有力使不出的感觉,没了伊全林,民团更乱,私下分成几派,各自都打着的小九九,互相间是勾心斗角,让他这个镇长很是无奈,本想指派个民团长,但观察了许久,错综复杂的关系,没有一个可以放心的人,民团长的人选只得是一拖再拖。
正在他一筹莫展之际,李大头摇着尾巴跑来毛遂自荐,正好瞌睡了有人送枕头,他清楚地知道李大头想把手伸进富得流油的邓家镇,但只要李大头完全忠心于他,分李大头一杯羹未尝不可,到如今邓家镇还没有一条忠于他陈敏文的一条狗,他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虽然有罗圈腿县长的推荐,但老奸巨猾的他还是吊足了李大头的胃口,就像猎人熬鹰一样,他要熬掉李大头的野性,熬出对他绝对的忠心,这才松了口。
虽说只是授予李大头一纸委任书,别的只能靠李大头自己争取,尽管这样,已经让李大头感动的就差要给他跪下,让李大头感觉抱住了他这个镇长的大腿,相信李大头会对他言听计从。
陈敏文站在窗户边看着李大头兴冲冲的出了镇政府,返回槐树岭,召集自己的民团为进驻邓家镇做准备,陈敏文在内心深处也是长长地松来口气,邓家镇即将真正的握在他手里。
李大头回到槐树岭,只用了两天的时间,就把民团分为两队,以本家兄弟李四娃为副团长和挑剩下的四十多人守住槐树岭这个大本营,
李大头亲自带着精心挑选的五十人多人 悄然进了邓家镇政府,作为镇长的陈敏文为此专门在邓家镇镇政府院里为李大头举行了欢迎仪式。
并提前把镇政府院里的空房腾出了十多间作为李大头那帮人的住所,原来邓家镇民团在临街的五间办公用房一并交由李大头,临街的五间房的墙又一次重新挂起了新的邓家镇民团团部的牌子。
邓家镇原来民团那些人见并未从他们中提拔,而是直接调来李大头为新团长,这明显是不相信他们,谁都知道李大头的为人,让李大头当民团长,那有他们这帮老人的好日子过,纷纷来找陈敏文要求换人,陈敏文一脸委屈的说:“调李团长来是县上的意思,邓家镇的民团坚决不能再出现伊全林之流的人,只要好好跟着李团长好好干,我绝不会亏了大家。”
一帮人见陈敏文铁了心,就想通过交枪脱衣服不干为由,来逼迫陈敏文让步,同时也想给李大头来个下马威。
陈敏文见状,气愤地在心里暗骂道:一群占着茅坑不拉屎的蠢货,不想干的就滚。他明白就算马上清退掉这帮在邓家镇盘根错节的人,局面也不会失控,因为李大头带来的人马立即可以补上来,但他不能把啥事都做了,让李大头坐享其成,当然他更想看看李大头的手段,要是李大头连这些人都对付不了,就算让他坐在邓家镇民团长的位子上也没用,故意假惺惺的好言相劝。
李大头见状,心知陈的想法,你不是要看我的能力吗,那就让你见见我的手段,只见李大头板着脸说:“咋,想翻天,当初没把你们按伊全林的亲信送到县城坐监狱,就不错了,还敢来威胁镇长,陈镇长心软念旧情,我李大头不会,想干的规规矩矩好好呆着,不想干的直接滚蛋,谁他妈的再啰嗦,别怪我六亲不认,实话告诉你们,没了你们,爷我照样能玩得转,爷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
李大头说完一挥手,他带来的人呼啦一声,全端着枪围过来,那帮人彻底傻眼了,都说李大头不是省油的灯,这新官上任三把火,这李大头才上任,第一把火,就先整治起民团来,那帮人心知留下也没好果子吃,绝对是受打压的对象,纷纷脱衣服走人,没脱衣服的也是心里发慌,盘算着为日后何去何从。
李大头见陈敏文赞赏地看着他,感激陈的信任,他转身对所有人说道:“从今起,邓家镇民团就是陈镇长手里的枪,陈镇长指哪我们打哪,我们必须忠于陈镇长。”
“不敢乱说,不敢乱说,是效忠中华民国政府,效忠委员长。”心满意足地陈敏文摆手纠正道。
“你代表的是国民政府,我们效忠你就是效忠国民政府……”
陈敏文不禁感慨道:“早该请兄弟过来了。”
陈敏文恰到好处的几句奉承话,让李大头更是受宠若惊,当然这也是他陈敏文的高明之处,知道如何对待下属,尤其像李大头这样的,为了让他忠心,该给糖吃的时候,绝对不能给一勺盐吃,一定要给块糖……
接下来,陈敏文和李大头便开始实施他们的计划,由于邓家镇地理位置比较特殊,辐射了周边好几个县,是个天然的货物集散地,每到逢集这天,来邓家镇做生意的,为家里买生活必须品的,也有把自家东西拿来卖的,都会纷纷来赶集,让本来就不大的邓家镇显得拥挤不堪,面对如此多的人流,所有门店,不论门脸大小,也都早早开门营业,谁不想着多挣几个钱。
李大头为了计划万无一失,他不光调来留守在槐树岭的民团,甚至不惜花重金求助于刘庆国,借来黑风崖的大群土匪,中午时分,看着拥挤的街道,李大头召集所有人荷枪实弹,宣布实施他的计划,封锁邓家镇所有出口,不论从那来的,只要是年轻力壮青年男子,一律驱赶进了邓家镇政府院内,美其名曰的说为民国政府补充兵员,其实不管被驱赶进来的,还是李大头他们自己都知道是抓壮丁。
一时间,邓家镇像捅了马蜂窝,枪声,谩骂声,哭喊声……乱成一片。
李大头让人给驱赶来的那些人放话,不想去战场挨枪子,就赶快给家里捎话,让拿钱来赎人,家里有钱的,无非就是交了钱直接领人回家,有权势的,当然也不用交钱直接走人,但那必定是少数,大多数都是普通人家,谁也不想自家人去战场上挨枪子,只能凑了钱来寻情钻眼,托亲戚朋友来求放了自家亲人,而更多地是拿不出钱的,来苦苦的哀求放了自家亲人,民团的这些人不耐烦的谩骂踢打着,最终那些家离得特别远的,或者是实在拿不出钱的,只能哭哭啼啼的被送到县上去……
邓家镇犹如贩卖牛羊的市场,李大头让手下在临街的办公室支张桌子,收钱,开票,放人,他自己则躲到幕后操控着这一切。
很快,往年一年都难以完成的任务,李大头在邓家镇在的一番操作下,竟然不到半个月给完成了,当然陈敏文和李大头那帮人的口袋也迅速鼓了起来,好好的一个邓家镇,让李大头他们给折腾的乌烟瘴气,冷清的不能再冷清了,再到逢集时,就很难见到人,就算有,也全是一色的老弱病残,邓家镇开门做生意的,个个是叫苦连天,可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不到一个月,关门的店铺十家中就有三四家之多……
由于邓家镇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了县上征壮丁的任务,县长万归峰为此大肆表扬陈敏文和李大头二人,并让其他乡镇的民团以他们为典范,要求尽快完成今年的征壮丁任务,接下来整个山北县的民团,都在套用李大头的招数,逢集抓人,从最开始的年轻力壮青年男子到后来变成,十四五岁到四十多岁之间,只要是不瘸不跛的男子都抓,整个山北县乱成了一锅粥,人们气愤地骂道:山北出了个万鬼疯,逢集就把壮丁抽,只认银子不认人,亲大(爸)来了也逼疯。
若棋看着街上稀稀拉拉的赶集人,苦笑着摇摇头,原本指望今年生意好些,多少能帮二大青山还点账,现在看来是没指望了,自从舅舅到了邓家镇后,便把个好好个集市,闹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生意更是一落千丈,一天比一天差。
舅舅来找他好几次,让他关了这个破货栈,跟着他去民团干事,一年随随便便下来,也比辛辛苦苦开店挣得多,若棋一直没答应,因为他知道,就算答应舅舅去民团干事,可以他的性子,根本没法跟那些人搅和在一起,他就不是吃那种饭的料,再说他还要帮二大的豆腐坊收黄豆,而且他始终牢记着苗家的祖训里的一句话:家有万贯,不如有个破店。
就算生意再不好,几辈人辛苦经营的货栈也不能在他手里关了门,现在货栈可是他唯一的希望。
一旁在货栈干了两代人的大掌柜算盘程满面愁容地对他说:“少东家,如今整个县乱成一锅粥,自打我到柜上就没见这么差的生意,要不咱也关了门,省得每天赔钱挣吆喝,我回家去种地也省了工钱。”
“熬吧,再难也要撑下去,都关了门,麦忙前生意还不就成了咱一家的。”若棋咬着牙说道。
“唉,一天净坐冷板凳,卖不了几个钱,我也是心急啊。”
“坐冷板凳也得熬,如今就看谁能坚持到最后。”
……
若棋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舅舅李大头提包东西和一瓶酒进了自家的货栈,忙站起来叫了声:“舅……”
进门的李大头,就对苗若棋说道:“ 还是坐冷板凳吧,听舅的,关了算逑,跟着我干,保你一年下来啥都不愁……”
见丈夫的舅舅来,杨兰忙端来茶水,退到若棋身后,算盘程见状,知李大头有话要对少掌柜的说,知趣地打声招呼转身去了后面库房,给留下他们去说话。
“舅……你那我指定不去,不能让几代人经营的祖业断送在我手里。”若棋抬头倔犟的说道。
“不听我的也罢,你妈的话你总该听吧,舅可是带着你妈的意思来找你的。”李大头玩味地看着外甥笑道。
为了若棋,他专门回岭上和自家妹子说了此事,苗李氏当然听从娘家哥的,她相信娘家哥是为若棋好。
“舅,能不逼我吗,我就想好好守住这店。”若棋一脸不甘的说道
李大头见状,也是心疼自己这个外甥,心想,你想开店就开吧,反正有我在,亏了谁,也不能亏了你,一脸遗憾道:“你这娃啥都好,就是心眼太死,你这性子到底随了谁,算了,舅也不逼你,开店就开店吧,只要你高兴就行。”
说完把放在柜台上的那包猪头肉递杨兰: “切了放盘子拿来,我跟棋喝酒。”
杨兰答应了声,转身去里屋切了猪头肉端来,又拿来筷子,酒盅,就悄然退回后院的屋里,留下舅甥俩人喝酒。
俩人喝着酒,李大头倒也没再提让外甥跟他干的话,只说着邓家镇的新鲜事,时间很快就晃了过去,俩人一瓶酒,一盘猪头肉,不觉天黑了下来,李大头摇晃着站起来,放下一个钱袋说:“别人我不管,也管不了,但邓家镇耽搁我外甥的生意,舅给你补上。”说完也不管若棋啥表情,晃晃悠悠的回镇政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