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五章 交谈
夜，如墨般浓稠，冷月当空，那月牙状的弯月宛如一瓣冰洁的玉片，静静地散发着清冷的光华，给大地披上了一层银霜。月光之下，两个营地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自驾者这边，虽说只有二三十人，却热闹非凡，人声鼎沸。欢快的歌声仿佛长了翅膀，悠悠地飘向远方，自然也传进了不远处的劳改营地。而那有着几千人的劳改营地，却异常安静，几乎听不到过多的声响，相较之下，用万籁俱寂来形容也不为过。
迟玲望着那些初次来到大沙漠的客人，看着他们兴奋又好奇的模样，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涟漪。她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追忆，这不就是曾经的自己吗？那时，还没有随车唱歌设备，大家围坐在一堆熊熊燃烧的篝火旁，仅仅是这样，就能兴奋得一整晚都毫无睡意。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畅想着各种神秘的沙漠传说，那场景至今仍历历在目 。
她缓缓回过头，望向劳改营地的方向，此时已快十点了，那边依旧灯火通明。几千人的住所，可不是一晚上就能仓促赶出来的，大多数人今晚恐怕只能睡在车子底下了。不过，好在这天气不算恶劣，有一个厚实的睡袋，便足以熬过这漫长的夜晚。
迟玲回到自己的休息处后，内心满是疑惑，迫不及待地打电话给消息最为灵通的熟人，想要确认劳改营的事情。她眉头微蹙，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安，心里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或许是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一时有些难以适应吧。电话接通后，那人告诉她，短时间内，国家会有重大消息发布，不过都是关乎决定阶级命运的大事，和普通人并没有太大的关联。迟玲刚想追问，那人却突然缄口不言了，只是让她多关注新闻。
迟玲缓缓挂了电话，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在营地认识的那个人。想到他面对自己时那副轻松自在的神情，迟玲不禁感到十分纳闷。虽然他在这儿劳改了五年，可怎么看起来比自己当五年老板还要轻松惬意呢？想不明白的迟玲，轻轻唤出了自己的智能助手小哈。
迟玲满脸困惑，眼神中满是不解，对小哈说道：“小哈，今天的事你也都看到了。我实在想不通，那个人为什么在这里劳改，还能一副轻松的样子呢？我能明显感觉到他很喜欢待在这里。还有啊，这世界的变化，你了解多少？”
小哈那机械却又带着一丝温和的声音缓缓响起：“世界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好多消息你的阶层并不知晓。至于你说的那位朋友，如今的社会正在从复杂逐渐变得简单。他以前做生意的时候，每天都要在勾心斗角中周旋，各方压力如潮水般向他涌来，逼得他不得不拼命向前。表面上风光无限，人前显贵，可背地里却累得弯腰驼背。他来到这里后，反而可以放下一切包袱。公司有国家终端帮忙运行，家里也不会断粮，他还有什么可担心忧虑的呢？没有了那些沉重的压力，家里又安稳，你说他能不放松吗？”
迟玲恍然大悟，紧接着追问道：“你说国家终端帮助运行公司，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这件事我可以先给你详细普及一下。所有违法的公司，在国家终端的综合评估下，如果还有继续运行的价值，就不会被宣告破产；要是没有任何价值了，那就会被关停。在这个过程中，社会所有的生产资料会慢慢收归公有，到时候所有人都得去参加劳动。”小哈耐心地解释道。
迟玲还是一脸疑惑，连忙问道：“等等，你说的国家终端，是和你一样的智能助手吗？它们怎么能运行这么多公司呢？”
小哈不紧不慢地回答：“国家终端就相当于一个超大型的个人助手。在它的运行管理下，所有公司的需求都会被精准地生成数据，对应的公司马上就能根据这些数据分配需求，这样一来就不用人再去四处寻找业务了。这么说，你能理解了吗？”
迟玲思索了片刻，又提出疑问：“你的意思是说，相关公司的业务在国家终端内部就可以完成。但是，一些需要不断协调的业务该怎么处理呢？”
小哈接着说道：“对于你们还在从事的工作领域，终端只是在一个宏观的大框架下运行，它会把一些繁琐又毫无意义的事情简化。比如说，你从事的旅游行业。以前，你每次都得精心安排路线，可即便如此，还是无法准确预料路况、天气、封路情况以及人员变动等各种突发状况。等改革全面开始后，你就可以尝试一下，到时候你根本不用再为这些事情操心。当你的旅行团满员时，终端会迅速把所有客人的喜好进行归总分析，并制定出所有人都感兴趣的打卡点。同时，还会根据实时大数据提醒天气变化、路况信息、封路情况，甚至连客人的健康状况以及车况都会实时传送到你们手中。这样一来，你就不用再劳心劳力地去安排这些琐事了，只需要把精力集中在安全保障和应对突发情况上就好。”
迟玲满脸惊讶，带着一丝怀疑问道：“真有这么厉害吗？”
小哈肯定地回答：“当然有，眼前不就是现成的例子吗？”
迟玲一脸茫然，左右张望了一下，问道：“眼前？哪里啊？”
“边上的劳改营地啊。那里一共有三千多人，在终端的精细化管理下，任务被细化到每个人头上。你也看到了，他们做事简单高效。要知道，他们大多是曾经坐惯了办公室的高官和老总，但在执行力方面，他们完全没问题。但如果是在人工管理下，他们可能到现在连饭都吃不上，你信吗？他们脚上戴的那个环，就是指令接收器，同时也是交流器。在无人机实时数据的支持下，根据每个人的具体情况给出了不同的任务完成时间，这也就是你们在这里没听到各种吵闹声的原因，因为人人都清楚自己该做什么，没有人在一旁指手画脚。要是按照以前的情况，你们国家出现这种事，这些人被抓进去，有多少会被关进监狱，你心里应该很明白。”小哈条理清晰地解释着。
迟玲终于听明白了小哈的话，心中暗自思忖：个人终端加上国家终端，已经把所有的一切都转化成了数据，从大方向上来说，数据调控着一切，而人，只需要负责处理突发情况就行了。这样一来，一切都变得有条不紊，那以后的社会，会不会就变成一台巨大无比的电脑呢？
其实迟玲想得有些多了，因为她没有想到，个人的自由时间将会变得越来越多，只要是在法律法规允许的范围内，个人想要做什么，是没有人能够强行干涉的。
迟玲接着问道：“我们这个自驾俱乐部，什么时候能像你说的那样高效运行呢？”
小哈回答道：“还要再等一段时间，国内的改革目前还没有全面铺开。”
迟玲没有继续追问这个问题，而是话锋一转，问道：“小哈，世界真的要走向一统吗？”
小哈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讶，平静地说道：“哦，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
这句话反倒把迟玲惊到了，她原本就知道个人助手非常先进，但小哈此时的回答，却让迟玲心里不禁泛起一阵嘀咕，总感觉这助手好像在谋划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迟玲试探性地问道：“小哈，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小哈回答道：“我们是由国家终端管理的，你说我们能不知道吗？很多事情我们都清楚，就好比你们现实社会里有档案管理部门，档案员面对成千上万的秘密，那些秘密就像一层窗户纸，一捅就破，可是他没有查看的权限。这么说你能明白吗？你没有权限，就算我知道也不能告诉你。你们人类当中有聪明的人，他们能从各种新闻报道里推断出一些东西。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那就知道吧，但千万不要到处乱传，明白吗？”
迟玲内心震惊不已，瞪大了眼睛问道：“啊，真的是这样吗？”
小哈连忙说道：“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迟玲略带嗔怪地说道：“咦，小哈，你也学会这套了。你就算说了，又不会有什么事。”
小哈一本正经地说道：“你想得太简单了。要是我们不受管控，这世界早就乱成一锅粥了。要是你让我去盗取世界银行的钱，我分分钟就能给你转过来，你信不信？我们也是有人管理的。”
迟玲好奇地问道：“你们也有人管？那是谁管呢？”
“当然是国家战略终端了，这也是为什么要让你们开通个人二级权限的原因。不仅把你们和我们绑定在一起，也把你和我都绑定在了国家中央服务器上，这就是为什么能抓到那么多犯罪分子的原因。所以，你最好别干违法的事，个人终端会实时上传你的数据，明白吗？”小哈耐心地解释道。
这件事迟玲他们之前早就讨论过，也已经渐渐习惯了。迟玲又问道：“那些资本大佬会同意这样的改革吗？还有高层那边呢？”
小哈回答道：“这件事不能跟你说。你只要明白，已经有人在替你们对抗整个世界，他其实很孤独。”
迟玲急切地追问道：“对抗整个世界？他是谁啊？你肯定知道的，快告诉我。”
小哈无奈地说道：“都说了不能说，你的权限不够。别说你了，整个世界都没几个人知道他是谁。”
迟玲满脸惊讶，不敢置信地说道：“没几个？不会吧？”
小哈回答道：“几天前知道的人还挺多的，不过嘛，现在都已经化为飞灰了。”
迟玲一脸迷茫，抱怨道：“你说的话云里雾里的，我怎么一点儿都听不懂啊。小哈，你就不能说明白点吗？”
小哈坚决地说道：“不能，我已经说得够多了。至于他是谁，到时候你自然就会知道。”
此后，迟玲不管怎么追问，小哈就是紧闭嘴巴，不再透露半个字。迟玲心有不甘，又连忙拨通了那个消息灵通朋友的电话，可没想到，对方一问三不知。迟玲彻底放弃了追问，可心里却对那个神秘的“他”越来越好奇，这份好奇就像一把火，在她心底越烧越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