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干舌燥,头脑发昏,真想把太阳射下来,然后和它肩并肩。
只是这耀眼夺目的太阳,在这里却成了该死的那一个,真不知道被埋在地底下的那些,会作何感想。
在这样濒临脱水的时候,人一般就顾不上那么多了,特别是对于基因里还有逆反特性的民族,这焦灼的天气简直就是天然的怒气加成器。
“我说,许??你不是混黑道的吗,应该有门道吧?要不我们回去……”
“世界上一切成规模化的门路都是有一套运行法则的,黑道也讲究帮派分管和地区部门化的管辖,我这还不是没找到组织,你要是真想回去,但愿不会被轮奸……”
许??也被晒得捏了吧唧的,走在前面一甩一甩的好像一个烧焦的茄子,这次换他拽着袁屠往前走了。
袁屠本来就常年坐办公室,身体早就提前步入老年了,所以他发疯的时间应该会比较早,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发生呢。
“那,那算了……你不是会百步雷电探测吗?你就不能找找哪里有水……我要是真的渴死了,又要从头……”
袁屠走着走着,似乎看见黑影了,然后寻着本能的对于黑暗之下阴凉的向往,突然快走几步怼了上去,然后……
本就干燥的鼻子就撞出血了,鼻骨好像还响了一下,“啊……你干嘛停下来?!这味道……你是不是找到水了”。
哗啦哗啦——
一听这声音袁屠迫不及待的捂着鼻子,然后歪着身子错过许??的身板向前看去,顺手还把许??往旁边一推。
许??被轻松的推开,一点也不生气,反而被这一下子整得清醒了不少,等视线聚焦完毕,眼前的画面好像更加刺激了。
别想歪,这是很正经的地方!
之间茫茫的沙漠之中,热浪滚滚的几乎要淹没喉咙最后的底线,这时候——
突然升起一股滋润的潮气,就在眼前,而且还在迅速的流失,所以你要上前接住这来之不易的水源吗?
那就请上吧,反正袁屠是下不去手,反而往后退了几步,斜着眼瞪向许??。
许??一脸懵懂的样子,没睡醒似的抠了抠晒得通红的脖子,“看我干嘛,这不是水吗?赶紧的吧,不然就干了”。
袁屠气得嘴角都歪了,“你……你看着大佬能让人近身吗?”
许??看向几步之外的大河马,在它面前,他自己接近两米的身高好像都显得格外的小家碧玉。
何况这家伙比一般的还要壮一些,几乎是大象的三分之一,此刻正嘟囔着肥嘟嘟的湿润润的嘴脸,不太高兴的盯着他们看。
没法停下来的小便,正如蜿蜒曲折的小溪在沙滩上汩汩流淌,量很大,力道也很足,直直地就蔓延到了脚下。
作为能感知自然的生物,起码有几大点是不能被打扰的底线,一……
上厕所的时候如此脆弱,谁妈的智障似的过来找死?!
挤干净最后一滴焦黄的怒气,大河马立刻喘着粗气,然后满嘴獠牙的半张着冲了过来,抬脚提足之间地动山摇。
沙子本来就软塌塌的,这吨位级别的一旦压上去,很容易形成泥潭般的吸引力,拽着你寸步不让走。
而且刚才还刚刚加了点水,粘合力别提有多大了……
要不是许??紧急的电解水,怕是连鞋子都要被吸进沙子里了,随后就开始极限奔跑,什么口渴面赤的都是扯淡,要是被一点一点的捏成碎片那才疼啊。
许??甩了甩手上被电到酥麻的尿骚味,抬眼一看,结果袁屠跑得比自己还要快。
便大跨几步追了上去,“这时候你倒是跑的快了!刚才装死的是吧?”
“是又怎样,你能不能待会再骂我!小屁孩”,袁屠头也不回的狂奔,跟见了仇人似的,顺手还扯住了许??的袖子,然后跑得更快了。
“你慢点,不是,你是不是上辈子得罪它了?”
“是!我上辈子还欠你呢!满意了吧,开心了吧?”
“……喂喂!你往哪跑啊你,那是贼窝!”
砰——
……
沙漠酒吧的铁皮招牌在阳光下泛着锈红色的光,那上面陈旧的三个字母已经脱落,只剩下一点锈迹斑斑的悲悯在风中微微晃动。
推开用废旧轮胎皮做的门帘,一阵混杂着汗臭、劣质酒精和油炸食物气味的暖风迎面扑来,像一记闷拳打在脸上。
粗糙的声音从吧台后面传来,伴随着玻璃杯碰撞的清脆声响。
吧台后的这个人的鼻子歪向一边,正对着一个铁质的旧奖杯,上面似乎还黏着一些黑色的油渍和死掉的苍蝇,大概是在某一场不知名的地下拳赛赢得的纪念品吧。
也算是乏味生活的一丝,来自少年梦想的热血安慰,这比岁月能安慰一切的说法要管用得多。
挤过几张摇晃的木桌,手掌不小心蹭过桌面,就会在上面留下经年累月积攒的油腻。
几个建筑工人模样的男人正围着一盘炸三角豆泥饼,大声争论昨晚的足球赛,他们黝黑的手臂在昏黄的灯泡下泛着汗光。
这里的平常气氛,似乎并没有收到所谓世界末日的影响,哪怕是电视机上一闪而过的新闻头条,也无人在意的瞬间被切换过去。
大概,在普通人的生活中,能活一秒是一秒的开心,死了也要开开心心的离开,毕竟死亡是唯一能和上层者一起公平竞争的事情了,有什么好哭哭啼啼的。
毕竟,终于要离开这个充满温暖,爱意,卑劣,伤痛,无奈,复杂,美好的世界了……
“今天路上遇到警察设卡”。
某人扯了扯身上褪色的曼联球衣领口,布料已经被汗水浸透成深红色,“又要了五百先令才放行”。
吧台推过来一杯冒着泡沫的棕黄色啤酒,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滑落到这人黑黢黢的手指上。
“乌干达货,比本地酿的少点老鼠味”。
抿了一口进嘴,苦涩中带着一丝诡异的甜味,像发酵过头的香蕉。
角落里那台老式音响正播放着最新的非洲流行乐,鼓点通过劣质的扬声器传来,震得每个人都胸腔发麻,却又不愿离去。
一群彪形大汉之中,夹着两个穿着紧身裙的姑娘随着节奏晃动臀部,她们脚上的人字拖啪嗒啪嗒地拍打着水泥地面,偶尔还会溅起一些抖落的烟头。
不用觉得这样的环境很卑劣,这只是环境和文化上的差异导致的,他们从小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不被同化的可能性很少,毕竟只有融入才能活得比较顺心。
只要不涉及底层的道德问题,就不会招惹太多的指责,虽然“指责”显得很低劣,也不切实际,但谁也不会退步,谁也不会真的为谁考虑。
当然了,就算是在如此混杂的环境中,也可能隐藏着值钱的金子,要是能捞一把说不定全世界挨饿的人们就都衣食无忧了。
酒吧里就算开了空调也还是很热,外面四十多度,里面二三十度,还有一群人挤在一起说说笑笑,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过去……
除非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融入环境的黑溜溜,千万不要漏出一点白色的皮肤,这是千百年来的积怨,也是控制不住的偏见。
倒也不是这些人小心眼,他们只是无法替先辈们原谅,也无法原谅自己无缘无故遭受到的歧视,以及因此而被迫造就的生活环境……
这些因素都激发着他们原始的愤怒,在潜移默化的操控理智,失去自我控制。
所以,在根本问题解决之前,我们作为对立的一方还是要小心一点,这是在人家的地盘。
“以和为贵,以和为贵,煋原你给我记住了,他们都是无辜的,我们只要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就好了,世界上还是好人多的……”
被迫低劣的吧台大概什么都聊,哪怕是没底线的事情……
“你听说了吗?政府说世界末日到了,我怎么没看见”。
“又是骗我们老老实实的吧,惯用的伎俩,要不就是要打仗了,你们不好好听话就会亡国,没了庇护,受压迫的最后还是你们……无非就是这些,国际形势本就那样,都紧张好几十年了”。
“他们紧张他们的,他们吃着我们种出来的粮食,喝着我们拼命捞上来的新鲜水,这点事他们还能办不好吗?我告诉你点新鲜事……”
“世界末日了你还搞什么新鲜事?不怕死啊,不是说有什么超脱地球之外的生物降临地球,专门杀纯坏的恶种吗?”
“瞎吹牛皮,老子才不信,你到底听不听啊?”
“……听,怎么不听,我这也没啥好玩的可打发时间,你说”。
“之前我们那不是搬来一家人吗?我今天……”
“你又干这事!唉,那么小的孩子你怎么下的去……”
“小才好弄啊,你随便吓唬几句就不敢说话了,免得到时候又有警察找我麻烦,那小男孩确实不错,那小腿细溜溜的跟女孩似的……”
“行了!我不告发你都算好的了,去,一边喝酒去,有客人来了”。
“真没趣,还告发我,我老大罩着我呢!老皮凳”。
“……”
“大小姐,看吧台的关注点应该就是那个家伙了,就是那个,贩毒大户……哎哎!你干嘛?”
“老娘要弄死那个烂人,放手”。
“不是,你刚才不是还说以和为贵吗?”
“和气个屁!这是一回事吗,这种人渣简直是侮辱了这里的所有人,包括贩毒的那个黑牙头子!”
“小姐你小点声,那个头子好像注意到这边了,要不这样,咱们先……”
那个家伙朝着这边走来,应该是过来招呼贩毒头子的,走过的时候还嘀咕着,“就是太小了,不够塞牙缝的”。
还舔了舔牙缝里的烟丝……
“……小姐,我看先弄死他也不耽误事”。
“那你动手,老娘先瞄准那个头子,以免给他跑了,动作快点别搞太大声,但也别让他好过”。
“我的手段你放心”。
……
煋原戴着一张红色的面具,面孔是借鉴了传统的雕塑而捏造出来的,有着入侵者的立体挺拔,也有着本地人的憨厚和淳朴。
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就算在历史上再卑劣,也比不上这家伙的一点行径。
一点点的靠近,然后——
砰!!!!
一个人影突然就撞开门,朝着人群冲了过来,几乎掀翻了所有的桌子。
煋原刚伸出去一只脚,结果还被踩了,然后赶紧后退一步扎进人群。
结果没反应过来,又冲过来一个,这次踩的是另一只脚。
煋原刚要发火,结果迎面而来的是一个颇为熟悉的曼妙身姿,哐的一声怼在脸上,然后就倒在地上,被压扁了……
就没有结果了。
之前两个闯进来的家伙也已经昏了过去,毕竟在太阳下跑了这么久,应该是中暑眩晕了。
好在,现在的主角不是他们,暂时不用担心生命安全。
“这哪里来的……河马?它不会被热死吗”。
“河马?这就是河马!这……这么肥为什么还没灭绝”。
“别看热闹了,先把他赶出去再说吧,哎呀我的酒馆啊!本来就破的不成样子了,我的铁锹呢……嘿嘿嘿,大哥你坐好,真是不好意思啊”。
“去你的!滚开……大哥我们走吗?”
“走什么,这热闹花钱都看得到呢……我的枪呢?”
“这呢大哥,这畜生皮糙肉厚的手枪行吗?”
“没文化,肉体凡胎能和枪弹比吗?起开”。
黑漆漆的枪口,黑黢黢的心口,在一众齐心协力的画面中总藏着坏粥的老鼠屎,然后把枪口对准了协同合作的节点,只要一枪……
“嘣-嗖——笃!”
头子在暗处举着枪,就有人在暗处举着原始的弓箭,给他的手臂一记重击,直接穿透骨头折断了。
随即响起惨叫,“啊啊啊!!谁?谁妈的敢偷袭我?”
本来还在认真,温柔的驱赶大河马的人们突然受到惊吓,慌乱中触碰到了大河马的敏感部位,然后就开启无差别攻击模式了。
横冲直撞的直接就把酒吧的屋顶给掀了,随后刺眼的阳光照射下来,均匀的撒在每个人的身上。
“啊?我的手,我的手!”
这又在叫唤什么?
人们疲倦的看去,结果看到一个人水灵灵的长出了鱼鳍,鳞片之下似乎生出了嘴巴,还把自己的手给吃掉了……
戴着几克拉戒指的手,着实有点难以下咽,卡在自己的嗓子眼里怎么都咽不下去,最后活活把自己给憋死了。
这个过程持续了有几分钟,可没人敢上前搭救,这突发的灵异事件……大家又不是主角,谁敢上手?
对,主角昏过去了,还在地上趴着呢。
屋子里就剩下倒在地上的几个,除了一开始昏倒的那两个,就只有那两三个烂人自己作死的把自己炸开了花,最后蛄蛹着变成了一条黏糊糊的烂鱼,黏在了地板的口香糖上。
这也算是完成任务了?
反正目标是没了,人群也跑散了,热闹的酒吧一下子因为这样任性的“拯救”而变得冷淡,这到底是对的吗?
来自未知方向的阳光直射着,照在身上灼烧着,再热烈一点怕不是要引发后坐反应。
所谓的后坐反应就是……
哒,哒哒——
公主裙闪闪的从黑暗中走出来,站在光下却是一阵眩晕,忍不住低头扶额的头疼脑裂。
脚边还碎了一地的瓷片,还有那张简单的红色面具。
玫红色的眼睛充着血,自顾自的说着,
“我没这么弱吧?”
“为什么刚才没一剑刺穿那个烂人……”
“这是我干的……不对,是谁抢了我的猎物”。
“地上怎么还有两个?”
“那就是你们了是吧?”
“轻舞呢……”
“给我捏碎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