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虎碑一年一换榜。
不同于道下之约成功后更换名讳。
雏虎碑正式换榜,天下皆知。
那高耸入云的石碑便如同一座浩大的山川,气势磅礴,有如真正的天道之物。
而当雏虎碑上金光爆碎,继而重新组合成崭新的文字,天下为之震动。
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抬头注视着雏虎碑。
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当天看到第五行上王曌的名字碎去,陈执安的名字烙印在其上,仅次于过往四人!
陈执安名讳之前,还镌刻着【大虞】二字。
令许多大虞修行者与有荣焉。
惊喜之后,便左右询问这陈执安的来历。
直至有人念出那唤起一天明月,照我满怀冰雪,浩荡百川流,陈执安的名讳才为天下知。
昔日诗画双绝的陈执安。
今日又名登雏虎碑上第五行,成为大虞最不凡的少年天骄。
自今日开始,天下无人不知其名讳!
大乾十三皇子乾元极率领三千【极兵】,各骑龙马,一路奔袭,终于在西境藏锋国国境之内,找到一处他追索已久的残缺道下仙宫。
他策马站在道下仙宫之前,眼神中有万道雷霆酝酿。
“得此道下仙宫的机缘,我便不必久留在玄府境界,可以直入天宫,踏入骑鲸碑。”
乾元极心中思索,一头黑发披落在他的肩头,随风而动。
他身后三千极兵身躯个个如枪,骑在龙马上,气魄汹涌纵横,宛如一面面旗帜。
恰在此时,天上云雾忽来。
升腾的云雾中,有一道雏虎碑矗立而起。
雏虎碑上第五行、第六行,名讳各自变化。
乾元极眼中露出几分好奇来。
“陈执安?是那陈水君之子?”
“不错。”
——
正值战乱,百家割据的陈方国中。
满头白发的伏长生正坐在一处高耸的墙头。
一柄平平无奇的长剑被他握在手中。
另一只手食指抚过剑刃,鲜血渗入剑纹。
长剑饮血,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长长的剑穗缠绕着他的手指,剑穗上十三条红线随风飘扬。
“那太守将至,你吞下他的宝剑,便可以更强一分。”
伏长生以自己的鲜血喂养手中长剑,又轻声对剑自语,语气柔和,仿佛是在与极亲近的人对话。
他话语至此,抬眼看向远处。
却见极远处烟尘四起。
有人手持宝剑,带领上千剑兵奔腾而来。
一道剑阵已然结成,剑芒锋锐,直刺城头上伏长生的元神。
伏长生毫不畏惧,缓缓站起身来。
他手中长剑发出剑鸣,强横无端。
即便上千剑兵气势锋锐,这把剑也似乎毫不惧怕。
他将要出剑。
却见此夜忽而大亮,天上光辉阵阵。
雏虎碑便如同一颗黑色具有散发着金色光芒的太阳,照耀这一座旧城!
伏长生粗略一扫,便也就不再去看了。
而他手中的长剑却在不断轻鸣,便有如高歌。
若有造化人物仔细看去,便可知这剑鸣声乃是剑刃震颤,剑鸣成曲。
此乃伏长生道下神通【长生剑歌】!
伏长生的剑势堪称无双。
可此时此刻,他仍然皱起眉头。
陈执安是谁?
过往雏虎碑上前五十可有此人?
——
吕鼎国,王曌正在御前守护。
直至天上雏虎碑光芒照落下来,照耀在他的身上。
他只觉得自己的道下神通威能悄然消散许多。
于是这位年轻的御前守卫神色不由多出几分惊讶来。
他抬眼看向天空,却见那雏虎碑不知何时已经屹立于天穹。
而他的名字却从之前的天下第五,变做了……第八!
第八?
王曌眼眸闪烁。
仔细看去,当先看到了陈执安的名讳,位列第五。
陈执安之后第六第七,也无自己的名讳。
“老剑山黎序时。”
“道玄山持玄子。”
王曌深吸一口气。
他转身前去面圣。
他要亲自前去大虞走上一遭,看一看能否夺回自己的雏虎碑气运。
……
天下之人,都看到了雏虎碑前十,崭新的几个名讳。
尤其是陈执安三字最为耀眼。
只因为雏虎碑踏入前五,所得道下神通便不可与寻常道下神通相提并论。
雏虎碑上前五的道下神通,称得上妙而又妙!
“雏虎碑上第五人。”
季白、苏枕雪早已是雏虎碑前十五的人物。
知道雏虎碑第五人,究竟意味着什么,眼神中满是惊叹,却隐约还有些……嫉妒。
如此少年,天下又有谁能不嫉妒?
便是乘天章都微微眯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秀霸山下,灵气依然在泛着涟漪,似乎随时都会冲天而上,再一次镇压陈执安!
即便谢茂行乃是元神显化云雾,化作人脸而来。
当雏虎碑上的金光,照破那层层云雾,落在陈执安身上。
自他元神,连同秀霸山下,几大世家院落中绽放而出的灵气斩出的那一道剑光,终究与我陈执安身上乍然显现的雷霆碰撞。
阵阵雷霆吞吐出雷蛇。
夹杂着厚重无比的真元,夹杂着种种关于这雷霆的明悟。
必杀陈执安的那一道剑光,便在此刻消散。
“陈执安!”
谢茂行这般的人物,此时终于无法压下沉寂许久的怒气。
怒气又化作汹涌的云气波涛,化作万千杀机,直直涌向陈执安!
“此时不杀他,必成大患!”
有神秘人传音于空。
整座大虞境内,如同谢茂行一般的六姓人物,再度张目。
一时之间。
秀霸山下,灵气有如沸腾。
恐怖的杀伐气弥漫出来遮天蔽日,犹如天边多出一片赤红色的晚霞。
陈执安站在这实质化的杀机下,眯着眼睛,望着那谢茂行。
谢茂行一语不发,云气凝聚成为一只大手,连同那许多灵气,将要落在陈执安身上!
直至……
悬天京中悬天宫!
一道刺目、耀眼的光芒冲天而起,直升于空。
一位看似极年轻的紫衣貂寺,不知何时,站在虚空中。
他手持拂尘,高声道:“几位家主,京畿之地,如何能这般放肆?扰了圣人的清梦!”
他话语落下。
身后一朵灿烂的海棠花忽而绽放开来,笼罩陈执安。
“此时不杀,往后只怕便更难杀了。”
谢茂行耳畔,不知有几道神蕴轰鸣作响。
于是谢茂行面色不改,那手掌依然落下。
年轻的紫衣太监嘴角露出些许笑容。
他身后海棠花竟然就此消失了,好像不打算护住陈执安。
谢茂行正觉诧异。
却只见远处的望星宫一枚圆月装饰上。
有人正背负双手,远远朝他们看来!
天上的辉光洒落在那人身上,气息玄妙、可怕、无法揣测。
他的气魄就如同将要冉冉升起的大日,普照悬天京,普照八百里京畿!
长发在他身后飞扬。
难以想象的力量自他身上绽放开来。
不光是谢茂行……
借助镇器,元神神蕴落在秀霸山下的其余世家人物,此时此刻都只觉得他们头顶,那一轮炽热的大日照一下光辉,照在他们身上。
让他们……汗流浃背!
“魁星!”
谢茂行心思急转。
而从大虞魁星身上爆发出来的光辉气魄,已经照耀在他那一掌上,也照耀在他的元神上!
除此之外!
姑岚王家、上原卢家的镇器投影开始扭曲。
秀霸山下,来自其余世家的几道厚重无比的灵气,也有如沸腾一般,蒸发出阵阵气息,弥漫在悬天京上空!
“你们忘了何人是大虞主宰!”
一道年轻却又平静的声音,落在这些对人们的耳畔。
谢茂行神色骤变,只觉得自己元神上,同样照落大日辉光。
难以想象的痛楚由此而来,令他面容扭曲。
那巨大的云海就好像被锁住,他的元神根本无法脱离这层层的云雾。
“时隔许多年,大虞魁星又一次出手……竟然是为了这陈执安!”
赵崇之自虚空中走来,语气感叹。
“不过……先天六重的雏虎碑第五人,确实足够朝廷重视了。”
他温和的脸上露出几分戏谑来,目光巡梭,落在谢茂行身上,也落在镇器投影、灵气上。
“忤逆圣命,大虞六姓乃至诸多强横世家料错了陈执安,却不知他们……愿意付出什么代价,弥补自己的错误。”
赵崇之眼神闪烁:“太涿李家那一件【七煌令】倒是不错,明日我便进宫面圣……若不早些相求,恐怕会落入他人手中。”
赵崇之思绪闪烁,又望向望星宫。
方才如同大日一般高照天下的大虞魁星,此刻却已经消失了踪迹,只有那惊世骇俗的大日气魄仍然流转于虚空,尚且不曾全然散去。
被光芒照醒的百姓们正在沸腾。
秀霸山上却一片寂静。
残留的大日光辉仍然照在谢茂行的元神上。
强烈的痛楚让谢茂行皱着眉头。
他知道这是圣人的惩罚,自己只能承受。
可偏偏眼前这座山峰上,陈执安一只手手握云川长剑,另一只手上雷霆闪耀,与他自身的真元融合。
他眼神闪烁,又有几分欣喜,抬眼看向谢茂行。
谢茂行眼神淡漠,与陈执安对视。
“说起来,这是大虞六姓家主级别人物,第二次想要出手杀了陈执安了。”
七星公主喃喃自语。
早在陈执安尚且弱小的时候,因他杀了卢生玄,卢清和亲自出手想要杀了陈执安,却被秦大都御阻拦。
卢家家主卢清和甚至因此受伤!
而今日,不知有几位家主级别的人物,隔着千万里距离,想要杀陈执安于弱小之时。
却又被这一道雏虎碑上第五的名头阻拦。
“也不怪你我小看陈执安,便是这些造化人物,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乘天章摇了摇头,也不再去看那雏虎碑一眼,转而下山。
七星公主却站在原地,与季白、苏枕雪、持玄子那般,远远看着陈执安。
陈执安仍然在和谢茂行对视。
刺眼的光辉落在谢茂行的元神上,云气正在沸腾。
谢茂行的元神越发微弱。
陈执安看着看着……手中的雷霆越发盛了,直至他眼中忽然亮出一道光芒。
“谢茂行……这是你谢家几次要杀我了?”
陈执安突兀询问。
以谢茂行的尊贵地位,又如何会与此时的陈执安说话。
他仍然冷漠注视陈执安,巨大的人脸便如同一道阴影,笼罩陈执安。
他不回答,陈执安却也不再多问。
只是抛弃手中的云川长剑。
长剑上云流阵阵,烽火狼烟滚滚而起。
“你们屡次杀我,自今日开始,轮到我杀你们了。”
陈执安的声音幽幽。
与他声音同来的,又是一道道雷霆之音!
而他手中的云川长剑,带着滚滚狼烟,也在此刻破空而去。
云川宝剑的速度快到了极致,又沾染了几缕雷霆,冲破虚空中的云雾!
“陈执安这是想干什么?”
苏枕雪有些不解。
“他对造化元神出剑……哪怕这造化元神被大虞魁星的大日气魄压制,可却也不是他这么一个先天六重能够觊觎的。”
“造化元神,便是不做丝毫防御,陈执安的剑也绝伤不了他。”
持玄子同样皱起眉头。
可当那长剑飞去,游走于云雾中,他顿时觉得这陈执安……实在有些奇怪。
季白、苏枕雪同样面色古怪。
季白长叹一口气:“陈执安修为终究弱了些,哪怕能够破了造化人物的元神防御,最多也不过在那元神上泛起几丝涟漪,莫说是伤筋动骨,就连划破皮这样的伤势都做不到……”
苏枕雪咽了咽口水,看着那巨大的云雾人脸:“确实如此……所以陈执安选择直抒胸臆?”
她一边说话,一边仔细观望。
却只见陈执安沾染一丝雷霆的长剑,肆意在组成谢茂行巨大人脸的云雾中游走。
谢茂行元神被大日气魄所摄,暂且无法动弹。
只能任由陈执安的长剑,任意在云气中穿梭。
宝剑游走,一道道雷光在谢茂行脸上闪烁。
直至几息时间过后。
云川长剑这才落入陈执安手中。
“这两个字,只当是利息……我现在便下山,去向你们这些世家贵人们讨债。”
陈执安脸上浮现出几抹笑容,再不留恋,转而下山!
谢茂行皱起眉头。
元神转而看向其余所在。
却见许多人面色古怪。
有些督察院的人物还在强忍着笑。
谢茂行此刻无法分出神蕴,探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直至秀霸山下,一道灵气腾飞而起,化作一面镜子,悬在半空中。
谢茂行目光微凝,紧接着终究再难以维系气度。
竖子!安敢如此辱我!
他眼神中浓郁的杀机不断翻涌。
只见那镜子里,无数厚重云雾凝聚而成的人脸上,赫然有一道道雷霆分开云雾,进而构筑出两个大字。
老!
狗!
——老狗!
直抒胸臆,简单明了的两个大字,就刻在谢茂行的脸上。
让这一位即便是在整座大虞,都称得上地位尊崇的人物暴怒。
秀霸山下,诸多灵气沉寂。
洗龙阁中。
王渡闭起眼眸。
他知道陈执安这两个字,写在谢茂行脸上,却并非只骂谢茂行。
今日出手的世家人物,皆在那陈执安所书写的老狗二字囊括之列。
“在今日开始,轮到我来杀你们了?”
王渡脑海里回想着陈执安的话,皱起眉头。
阁中,谢茂行肉身面色苍白。
方画看了如此一场大戏,抚掌连连,却又惊讶于大虞竟然多出了这样一位少年人物。
“大虞多了一位雏虎碑上前五的人物,年轻一辈的颓势,也许会被一扫而空?”
方画心中暗想。
思绪又落在雏虎碑上崭新的第六行黎序时,第七行持玄子上。
“黎序时倒是没有丝毫意外,天下第四的老剑山传承下,黎序时不应该只在雏虎碑上二十余位……如今名列第六,便算是厚积薄发。”
“倒是这持玄子,令人有些惊讶。”
“周初,你觉得如何?”
方画转头看向周初。
周初站起身来,抬头望向天空。
如同山岳一般的雏虎碑正在缓缓消散。
可周初的名讳依然清晰可见。
从原本的第六,变做了第十。
“这是我的机缘。”
周初眼眸平静,脸上梵文刺青如同活了过来。
一旁的孟化鲤顿时反应过来,眼中是杀机毕现,跃跃欲试。
道下雏虎碑,自有其玄妙。
踏入雏虎碑前五,道下之约不再考虑其他,必定被雏虎碑应允。
雏虎碑前十,一旦败于挑战之人之手,挑战之人便会获得极为珍贵的道下之赐!
正因如此,每一位牢牢霸占前五之列的人物,不光是天赋绝世,也是少年一辈中的战力绝巅。
陈执安先天六重,却位列雏虎碑第五……可谓怀璧其罪。
这不是机缘,又是什么?
孟化鲤雏虎碑上原本排名第十八,一身修为却早已踏足玉阙境界,甚至已然踏足玄楼!
更不提周初这等原本雏虎碑上第六的人物……
他们身为大乾人物,此刻距离陈执安却是最近,最容易摘下陈执安这极不凡的机缘。
方画眼神微亮,转而看向王渡。
王渡转过身去,好像未曾听到几人说话。
方画站起身来,呵呵一笑:“既然有此机缘,直去夺了便是!恰好这陈执安,似乎并不打算回悬天京。”
他一边说话,一边低头看去。
却见陈执安腰佩刀剑,自秀霸山南麓下山,却未曾再去悬天京,而是朝着秀霸山以南而去。
孟化鲤眼眸闪动。
周初念了一声佛号,收起知剑镜,已然动身。
方画喝了一口茶,站起身来向王渡行礼:“王渡大家,他日大家若是觉得截天宗太过贪婪,也可来寻我苍生宗。
等到大乾吞并大虞,我苍生宗宗主……也可保下王家!”
方画就此而去。
王渡魁梧的身躯依然如山如岳,可他眼神中却多出些许羞愧来不知在想些什么。
——
陈执安下了秀霸山,却未曾去悬天京。
脚下叶月舟穿梭于云雾中,一道龙脉之气还在他耳畔沉浮。
“京中那些恶人,等我回来再杀。”
陈执安与那龙脉说话,道:“昭伏皇好不容易出手,甚至那大虞魁星也显露自身战力,恰如同大日煌煌,足以震慑天下世家一段时日。
最起码,圣人亲自颁布圣旨,定下的执印规矩——造化不得出手,经此一夜,他们必会遵守。
趁此机会……我倒是想要看一看苏枕雪手中、督察院案卷中那些妖鬼之事。”
龙脉中有人声传来。
陈执安嘴角露出一抹笑容:“再过不久,云停将军应当会带一些人物前来悬天京,还望宋相为我接引一番,等我执印之后,这些人物是我的班底。”
龙脉中声音不断。
“冒险?”
陈执安呵呵一笑,眼神忽而转冷:“我方才便于那老狗说了,天下世家人物几次想要杀我,如今换我去杀他们了。
我此去只有一个目的,便是为了砍他们的头!
至于冒险……宋相……人活一世,谁没有几分倚仗?”
龙脉中不再传来声音,龙脉上的涟漪也逐渐消散。
良久之后,这龙脉落下沉入大地消失不见。
“这龙脉伟力,可真是奇妙。”
陈执安有些羡慕,忽然又想起什么。
他举起右拳,隐约感觉到这右拳之中,也有一道龙脉机缘,得自李伯都!
只是这龙脉机缘始终沉寂,陈执安至今也未曾融合这种机缘。
“这龙脉机缘门槛似乎有些高,还需要我踏入玉阙境界。”
陈执安自言自语,却也不再多想。
恰在此时,远处忽然有一道流光显现。
陈执安嘴角露出一抹笑容,抬头说道:“持玄子,你道心挣扎,杀不得我!
不如你随我前去。
前方一千三百里,有一处养奴场,我让你看一看……世家人物是如何养血奴的,也让你看看何为真正的作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