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们竭尽全力抢救,从阎王手里抢回了林玉琴的命,但她没有醒。
IcU里白色的灯光十分刺眼。
王迁阳和陈秀丽站在病房外,透过玻璃窗望着病床上的林玉琴。她上着呼吸机,脸色苍白得几乎与床单融为一体。窗外夜色深沉,吞噬了所有的声音,只剩下病房内仪器的滴答声,单调又刺耳。
王迁阳扒着玻璃,心像被撕裂了,同床共枕十多年,林玉琴一直都是健康开朗的,现在她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没有知觉,没有意识,脆弱得像开春的薄冰。
王迁阳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他当初就该坚决一点,不让林玉琴生这个孩子。
“姐夫。”陈秀丽拦住王迁阳,“你别这样,林姐会醒的,一定会醒的。”
探视时间过了,王迁阳一步三回头出了IcU。
陈秀丽让他回家休息,今晚由她守在这里,“姐夫,你别忘了,家里有两个大孩子,医院还有个小的,你千万不能倒下。”
“你去休息吧。”王迁阳哽咽着,“我留下陪她,明天你再来换我。”
陈秀丽又陪着他坐了一会,之后,在医院旁边的旅馆开了间房。
这一夜,没有人入睡。
林玉琴在IcU住了七天,生命体征逐步平稳。医生宣布了两条消息,一条好的,一条坏的。
好的是,她已脱离危险,没有性命之忧。坏的是,她的昏迷可能持续几天,几个月,甚至几年。
换言之,林玉琴成了植物人。
李金枝听到医生的话,当场崩溃大哭,跪着求医生救救她的女儿。
这个结果,医生也无可奈何,羊水栓塞是产科的死神,能救回一条命已是拼尽全院之力。
李金枝接受不了女儿成为植物人,她抓住医生,“医生,你告诉我,全国治疗植物人最好的医院在哪?是北京,还是上海,我带她去,我一定要治好她,我女儿还不到四十岁,不能就这么躺着呀!”
林海抱起激动的妻子,“你冷静一点,至少她还活着,是不是,至少咱们的女儿还活着。”
“对对对,活着就有希望。”李金枝离开丈夫的怀抱,喃喃自语,陈秀丽最先发现她不对劲,赶在她晕倒之前扶住了她。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医生询问王迁阳对于林玉琴后续的治疗安排,大部分植物人患者,都会被接回家照顾,毕竟不是每个家庭都能承担医院护理的昂贵费用。
经过这几天,王迁阳对此事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我不会放弃治疗的。”
陈秀丽伤心的同时也为林玉琴庆幸,王迁阳到目前为止所作所为都可圈可点,是个有担当的男人。
“姐夫,林姐治疗的费用你不用担心,不够的从我这里拿。”
“谢谢你,秀丽。”王迁阳把林玉琴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这只手仍然温暖,柔软,“现在还能负担,哪天不够了,我不跟你客气。”
陈秀丽一直没告诉林玉琴,从收6毛钱的地龙骨起步,到拿着全部的身家性命买人参,再到现在建饮片厂,她敢于往前走的每一步都是因为林玉琴。
人生这条路上,陈秀丽一直在踽踽独行,林玉琴是她的合伙人,也是她的贵人,更是她的主心骨。
没有了林玉琴的饮片厂,陈秀丽不敢往下想。
姜维新从无锡押着设备回来,同行的还有调试设备的专家。
“姜叔,厂里有我,你先去申南看看林姐吧。”
姜维新打量着陈秀丽,两个月不见,一个躺在了床上,不知道还能不能醒过来,一个也成了这样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不幸发生在外人身上是惋惜,是遗憾,发生在自己身上,就是无尽的痛苦。
“去看了也还是那样。”姜维新不着急过去,“一直都是我和专家沟通,以后技术方面也是我主理,不好让专家等。”
陈秀丽想起林玉琴奄奄一息的样子,心痛更甚,“姜叔你咋这样?姐都那样了,你怎么心这么硬!”
“不是心硬,你若真为她好,就尽快让厂子建起来,病人尤其是像她这样的病人,最需要什么,你知道吗?”
陈秀丽怔怔看着姜维新眉宇间的川字,“钱。”
“对,钱!有治不好的病,但更多的是穷病。”姜维新一语点破陈秀丽,“有句话怎么说的,久病床前无孝子,小琴要是一躺个几年,这个厂子就是她最后的后盾。”
“姐夫很好的。”陈秀丽替王迁阳说话。
姜维新望着远处装卸的工人若有所思,“什么话都别说太早,你就记得,把厂子干好,就是对小琴最大的帮助。”
姜维新的话让陈秀丽一扫先前的消沉,她又找到了动力,铆足牛劲开始张罗开来。
林玉琴的不幸,也让王萍伤心不已,年前齐凤英刚走,眼下林玉琴又出了事。她说不出生命无常这样的文词,只感慨现在的人命太脆。
她眼见大女儿正难过着,不敢和她提林玉琴的名字,就趁着陈秀玲打电话和她说。
“市里好大夫那么多,怎么生个孩子还能变成植物人呢?”
陈秀玲听到林玉琴出事后,已经去医院看过了,王萍不知道,不单自己的大女儿和林玉琴好,小女儿也是。
“说了你也不懂,羊水栓塞在哪都是要人命的,只要碰上了,十死一生。”陈秀玲一想到像太阳一样温暖的林玉琴,孤零零躺在床上,不知道还能不能醒过来,就呼吸困难,上不来气。
生孩子就是要人命的,她以后一定不要结婚,更不要生孩子。
“要我说啊,城里人还是运动少,吃得也不如农村健康。”王萍丝毫没有察觉陈秀玲情绪的低落,“我活了这么些年,也没听说有谁家生孩子得这个病的。以后你少吃那些零食,还有那些小商小贩卖的,电视都演了,全是假的,还有地沟油,毒大米。”
“好了,妈。”陈秀丽打断她,“我还有课,不聊了。”
陈秀玲挂了电话,王萍还在嘟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