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聿安的神情微微有些恍惚,仿佛被抽走了灵魂一般,随后那俊朗如雕刻般的脸上就浮现出了一丝比黄连还要苦的难过,然后他缓缓地低下头,用那仿佛能将人的心都冰冻的不冷不热、没有丝毫感情的声调,说道:“太苦了。”
李玉接过糖葫芦,顿时愣住了,苦的?这怎么可能呢?
小贩也如遭雷击般愣住了,难道是坏了?可这糖葫芦明明看起来晶莹剔透,怎么会苦呢?
相望不相闻,山水远阔,相思相见相思苦!
春寒料峭,松柏熬过寒冷的冬天,依旧碧绿苍翠,挺拔屹立,黄色的冰凌花悄然绽放。
“小姐,你醒了?太好了!”伴随着一声惊喜的呼喊,只见一个年轻女子梳着双尾髻,如欢快的小鸟一般,蹦跳到床前。她那明亮的眼眸闪烁着喜悦的光芒,在沈晚晚眼前晃了晃小手后,又如一阵风似地消失不见了。
不知过了多久,当沈晚晚再次悠悠转醒时,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姜也那张熟悉而令人安心的脸庞。他剑眉星目,高挺的鼻梁下嘴唇微微上扬,此刻正一脸关切地凝视着自己。
“姜,姜大哥……”沈晚晚的声音有些沙哑,仿佛刚刚从一场漫长的沉睡中艰难苏醒过来。
听到这声呼唤,姜也原本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眼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兴奋之色,连说话的语调都不自觉地上扬:“晚晚~ 你终于醒了?可把我担心坏了!”说罢,他急忙伸手小心翼翼地将沈晚晚扶起,让她靠坐在床头,然后端起一旁早已准备好的温水,轻柔地送到她嘴边,看着她慢慢喝下几口水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接着,姜也又拿起一碗香气四溢的羹汤,用勺子轻轻搅动几下,舀起一小勺吹凉后,送到沈晚晚唇边。然而,沈晚晚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现在还没有胃口。姜也见状,便默默地放下手中的碗,静静地坐在床边注视着她,眼神中充满了疼惜与怜爱。
过了一会儿,沈晚晚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姜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姜也微笑着递过刚才的那碗羹汤,轻声说道:“沈巍不在府里,我听闻你生病了,心里放心不下,所以就过来瞧瞧。”说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
沈晚晚点了点头,低垂下双眸,似乎想要问些什么却又犹豫不决。姜也何等聪明,自然一眼就看出了她心中所想,于是主动打破沉默,直截了当地回答道:
“他没事,如今在京都。就是你,病了一个月,也不见好,幸好,你终于醒了。”
沈晚晚听到那个期盼已久的答案后,缓缓垂下眼眸,双唇紧抿,不再言语。她心中暗自思忖着:他过得好,那就足够了。想到此处,沈晚晚轻轻地点了点头,像是在说服自己一般。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念头突然闪过她的脑海,让她心生困惑。于是,她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眼前的人,轻声问道:“你,为何没有与他们一同离去呢?怎会还留在此处?”
姜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思绪瞬间回到了不久前发生的事情。沉默片刻后,他开口说道:“晚晚,关于那个人……你,是否仍然心存埋怨?”
沈晚晚听闻此言,下意识地低下头,双手不自觉地摆弄起衣角,依旧保持着缄默。
“晚晚~”姜也轻声呼唤着她的名字,声音温柔而又饱含关切。
沈晚晚闻声抬起头来,迎上姜也的目光。只见姜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情感,但他只是张了张嘴,却并未说出半句话来。这让沈晚晚感到十分诧异,不禁皱起眉头,疑惑地追问道:“怎么了?姜大哥,难道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姜也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问道:“沈家,沈家军的虎符,如今可在你的身上?”
沈晚晚摇了摇头,想起沈义城惨死的模样,声音有些凄凉道:“我连我父亲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他怎么会把虎符给我呢?就算要给,也是给我哥哥。”
见姜也垂眸不说话。
沈晚晚微微蹙眉道:“姜大哥,你问这个做什么?”
姜也叹了一口气,道:“你身子刚好,我本不想告诉你这些,但是,晚晚,只有你可以救整个沂州了。”
沈晚晚心感不适,眉头紧锁道:“出什么事了?”
“你生病后,沈巍就关了凉城城门,随后又以虞城、锦城出了燕国奸细,封锁两城,彻底掌握整个沂州经济,握生杀大权,虽然没有明确造反,但京都来的人,都被拒之城外了。如今更是,传出手握八十万沈家军,要直捣京都,生擒司马玉龙。”
沈晚晚只觉得胸口一痛,手紧紧攥着胸口的衣角,猛的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
姜也连忙帮她顺背,又喂了水,沈晚晚的才慢慢好转。
“咳咳,他…他还是这样做了。”
“晚晚,我同你说这些,不是想让你伤心,而是想让你振作起来,快点好起来。这半年多,你缠绵病榻,两耳不闻,不知道他所作所为,但,只有你,可以救得了这沂州百姓,用的动沈家军。沈家八十万大军,是楚国一半的兵力,若开战,楚国就会大乱。这么多年,燕国一直虎视眈眈,若楚国大乱,燕国定会趁虚而入。”
沈晚晚紧紧地皱起眉头,抬起眼眸,目光直直地望向姜也,她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深深的疑惑和不解。
“哥哥虽然这次的确做错了事,但是在他的内心深处一直装着天下苍生啊!我坚信不疑,他一定能够迷途知返、改过自新的……”沈晚晚急切地说道,声音微微发颤,似乎想要努力说服眼前的人。
然而,姜也却轻轻地摇了摇头,一脸凝重地打断了她:“晚晚。他真的不是沈巍。”
姜也凝视着沈晚晚那张苍白得如同宣纸一般的脸庞,还有她那对充满了探究意味的眸子,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痛楚和怜惜。可是,有些事情终究还是瞒不住了,她应该要知晓真相了。
“晚晚,其实我原本并不想将这件事告知于你。只是在你生病卧床的这整整一个月时间里,我无时无刻不在懊悔自责,如果当初我能早些对你坦白一切,也许今天你就不至于会跟司兄走到如今这般田地......”说到这里,姜也顿住了话语,脸上露出一丝痛苦之色。
“姜大哥,你别再卖关子了,你究竟想要说些什么呀?”沈晚晚的心猛地揪紧,当她听到司聿安这个名字的时候,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个男人的身影,心口处顿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感,于是她连忙开口打断了姜也的话。
只见姜也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一般,缓缓说道:“晚晚,我说的都是实话,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人根本就不是沈巍,真正的沈巍早在三年之前便已经离开了人世。”
听完这番话,沈晚晚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呆立当场,她那两条好看的眉毛紧紧地拧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姜大哥,你莫要胡言乱语!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这样?”她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拼命地摇着头,无论如何都不肯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姜也抿了抿唇,还是说道:
“我与沈巍儿时曾上过同一个学堂,只是后来家中做生意,离开了凉城。五年前,我在荆州偶遇他,与他成为挚友。有一日,我约他喝酒,但他迟迟没有来,他那个人说话算话,决不食言。我从下午等到天黑,终于等到了他。只是,我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我见到他时,他浑身是血,只剩最后一口气了,他最后一句话,就是让我照看妹妹。”
“当时我们并不在凉城,又加上他浑身是血,我不知道他是不是遭人仇杀,怕害了你和你父亲,就不敢四处张扬,一直在暗中找你。我只知道你叫沈晚晚,十一二岁的年纪,在哪里?长什么样子?我都不知道。”
“我从凉城找起,找了你将近五年时间,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我遇到你了。”
“这些我本不想告诉你的,我知道你从小离家,与他聚少离多,我愿意做你哥哥,像他一样,永远护你疼你爱你,就够了。却不想,竟然还有一个沈巍。我不知该怎么告诉你,本想回凉城就告诉你,却不曾,刚来到凉城就遇到了你父亲的死讯。”
沈晚晚呆愣坐在一旁,眼神空洞,不知在想什么?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父亲已经不在了。她本以为还有兄长,如今,就连兄长都是假的。
她真的变成了一个人,无依无靠,孤身一人。
姜也抬手拍了拍沈晚晚的肩膀,道“晚晚,别怕,有我在。我会像你哥哥一样,照顾好你的。”
沈晚晚泪眼婆娑的看着姜也,不知是在看他,还透过他在看另外一个朋友。她依稀记得,哥哥也说过这样的话,司聿安也说过这样的话,可是,他们……
咚咚咚
姜也坐在沈晚晚旁边,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道:“晚晚,我该走了,沈巍看你看的很严,我也是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进来的。等你身子好了,就去棠溪厝,我在那里等你。”
姜也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放到沈晚晚手里,起身翻窗离开了。
沈晚晚低眸恍惚的打开荷包,里面竟然装满了杏干。身体微微愣了一下,门就被推开了。
一个身影快速出现,淡淡的青松木香传进鼻子里,温热的拥抱将她紧紧拥进怀里。
“晚晚,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是沈巍。
“哥…哥~”
沈晚晚知道姜也说的话,不会假,但也要自己认证一下,若沈巍真是自己的兄长呢?若是,这个人,真的骗自己呢?
沈巍眉眼带笑,眼眸温柔,松开沈晚晚低眸看去,道:“你醒了!真是太好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来人,去请大夫过来!”
侍女下去,很快请了大夫过来。
沈巍站在一旁面色紧张,似乎怕沈晚晚还有什么问题。
“怎么样?”
老大夫收了东西,恭敬道:“沈小姐身体已经有所好转了。城主,不必担心,后面好好休养,即可。”
沈巍点了点头,目光扫了下门口的人,又坐在床边。
沈巍拉起沈晚晚的手,小手白皙柔软,如没有骨头一般,还有些微凉。
“晚晚,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派人给你做。”
沈晚晚摇了摇头,轻声细语道:“我刚刚已经吃过了。”
沈巍抬手摸了摸她的长发,嘴角勾着笑意,温柔道:“好。你说不吃就不吃。这一个月来,你时醒时睡,我担心不已,幸好你现在醒了,只要你醒来,让我做什么都行。”
沈巍他唇角含笑,眼眸像是深深浅浅的琥珀,比金玉珠石还要吸引人的目光。听到沈晚晚唤他,嘴角笑意加深。
“我想出去走走。”
“好,我在外面等你。”
沈巍叫了侍女,帮沈晚晚穿着装扮,自己则坐在凉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