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子晴推开门，房间内的阴暗和刺鼻的酸腐味扑面而来，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顾时叙就站在床边，他的眼神深沉而复杂，看向床上的辉子，声音沙哑地开口：“你来了。”
她走上前，看见床上的人影——不，这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皮肤青黑发紫，像是被毒液浸染过的烂肉，散发着无法掩盖的腐败味道。辉子的身体僵硬而扭曲，整个人几乎成了一具活生生的“尸体”，皮肉已经霉烂，化成了可怖的模样。
“这就是辉子了？”杨子晴心里一沉，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辉子和郑磊被安排住在一楼。郑磊是因为行动不便，而辉子——根本就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
“自那天被变异蛇打到，他就中毒了。”顾时叙的声音略微发颤，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不堪的场景，“背上的肉一块一块腐烂掉，烂了多少只能割掉多少，甚至最后，连无肉可割的地步都到了。”顾时叙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下颌紧绷。杨子晴屏住呼吸，伸头看了看辉子的背部，眼前的景象几乎让她胃里翻腾——肋骨完全暴露在空气中，甚至隐约可以看到内脏，那些仅存的皮肉和脂肪都像是扭曲的团块，看上去无比狰狞可怖。
她也知道辉子受了变异蛇的攻击，可万万没想到会严重到这种地步。
“用了很多办法，最后还是药剂和木系能力一起作用，才勉强稳定了下来。”顾时叙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无奈，“但毒素还是蔓延了全身。”
杨子晴咬了咬牙，语气坚定：“毒素腐烂皮肉也是它排毒的一种方式，腐肉剥离，毒素才能排出。若不让它流出体外，毒素当然只能在体内蔓延。”
顾时叙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却没有说话。就在此时，房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顾队长，梁广来了。”阿南走进来，带着一点谨慎的恭敬。
“梁广？”杨子晴挑了挑眉，这个名字莫名有些熟悉。就在她还在思索时，门口走进来一个提着工作包的男人，杨子晴立刻认出了他——这不就是她前世离开学校时，曾经跟着的那个队伍的队长吗？
只是此刻的梁广与她记忆中的形象完全不同。记忆中的梁广冷漠、严肃，充满了威严，而现在的他满脸谦逊的微笑，一进门就忙不迭地给所有人问好，甚至朝顾时叙微微鞠了一躬，态度恭敬得让人觉得不太真实。杨子晴清楚地看到他眼角余光若有若无地扫了她一眼。
“顾队长，今天是先给郑先生还是林先生治疗？”梁广脸上的笑容没有半点破绽，语气也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恭敬。
杨子晴正想开口，忽然感觉到一只手肘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她回头一看，是顾时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她身边。
“他是二阶木系。”顾时元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齐明哥可是千挑万选才找到他给磊哥和辉子哥治疗的。平时还跟着我哥出席一些重要又可能有危险的场合。”
杨子晴微微侧头看他，总觉得顾时元这话里有话。她微微眯起眼睛：“你特地跟我说这个，是想表达什么？”
顾时元脸色有些难看，嘴唇微微动了动，最终还是忍不住咬牙道：“我看这家伙超不爽，总是盯着我哥看，眼神可不单纯。”
杨子晴“噗”地笑出了声，立刻引来房间里所有人转头注视的目光。她连忙捂住嘴，摆手示意没事，转头低声对顾时元道：“你说真的？不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吧？”
顾时元一脸郁卒，压低声音道：“你帮我看看嘛，我哥他们真是天生的神人，完全没这种概念，我怎么暗示他都听不懂。你说梁广到底是不是对我哥有意思？”
杨子晴眨了眨眼，心里有些不确定。她隐约记得，前世关于梁广的传闻里，确实提到过他在某些方面“有些倾向”。
这时，床上的郑磊忽然开口，声音虚弱但坚定：“我不必再治疗了。”
整个房间瞬间安静下来。顾时叙眉头一皱，沉声道：“磊哥，现在还不到放弃的时候。”
“不是放弃。”郑磊勉强挤出一个微笑，眼神却异常坚定，“我的身体我知道，这么下去不过是拖累你们。辉子比我更需要治疗。”
杨子晴的心中猛地一震，看着床上瘦削而憔悴的郑磊，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她忽然意识到，这个看起来软弱的男人，其实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决心和勇气。
杨子晴却淡然一笑，说道：“治疗吧，我在旁边观摩一下，也好多了解一些情况。”
梁广眼中闪过一丝不悦的光芒，视线在杨子晴身上停留了一秒，随即移开。同行之间的默契和规矩，在这里被轻易地打破了。异能者在运用异能时，同类之间应当避让，这是心照不宣的潜规则，特别是在公共场合。她不顾这些规矩，要么是仗着顾时叙看重而任性妄为，要么就是根本不懂这些常识。而无论是哪一点，对她来说都不是什么好兆头。
“仗势娇宠，目无章法，看来这杨小姐也不过如此。”梁广心中不由得冷笑了一下，他嘴角轻微地勾了勾，仿佛是一只捕猎前的野兽。
“好的。”他声音依然谦和，却透着一丝看不见的冰冷。
他沉着地坐下来，打开工具箱，从中取出一双白色的半透明手套，细致地戴上。
杨子晴看了他一眼，眉毛轻轻挑起。
顾时叙注意到她的表情，低声解释道：“这是基地最近的发明，叫‘助能手套’。戴上它可以减少异能的流失，提高异能利用率。”
“助能手套？”杨子晴心里轻笑了一声。她当然知道这手套，末世一年半的时候才出现的东西，当时引发了一阵风潮，却在末世两年后就被淘汰了。手套对低阶异能者有些用处，但对于实力更高的异能者，手套显得笨拙而多余，成本高昂，实用性却有限。
“不过是个鸡肋罢了。”她心中暗想。可现在这手套竟然提前出现，显然某个重生者的手又伸到了这里——真是够忙的。
梁广戴好手套，双手轻轻放在郑磊受伤的腿上，置于伤口上方。他的手套开始泛起柔和的绿色光芒，那光芒在手套的聚拢下变得更加凝练，丝丝缕缕覆盖在郑磊的伤口上，慢慢渗透进去。
“手法倒是平平无奇。”杨子晴心中暗自评价。她静静地站在一旁观察，所有木系的治疗手法大多类似，异能者在觉醒的一刻，仿佛自动获得了一些最基本的使用方式，而梁广显然也只是在按部就班地运用那些普通手法。
她前世异能被夭折，自然没能摸到更高深的境界，如今复生，也只是一个初学者。光从梁广的表面动作，她还真看不出他有什么高明之处。
房间里一时间陷入了寂静，但这种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
“老郑的腿被空间刃割过，真的能治好吗？”李云终于忍不住开口打破沉默，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和不安，“听说空间刃是把一个空间的东西直接转移到另一个空间去，老郑的腿是不是相当于白白少了一截？”
梁广正好结束了手上的治疗，听到这个问题，他先是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杨子晴，显然觉得这是她多嘴，才让李云提出了这些原本不该问的问题。
他稍稍沉吟了一下，脸上依旧挂着谦逊的微笑，低声解释道：“空间刃造成的伤口确实复杂一些，但也不是完全没法治疗。郑先生的伤口虽然还有一小部分无法愈合的缝隙，但经过持续的治疗，复原也不是不可能。”
杨子晴听了这话，心中冷笑：“空间刃的伤口，哪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她看得出郑磊的腿上确实还残留着空间缝隙，但梁广明显是在报喜不报忧，不知道是出于善意，还是他根本缺乏深远的判断能力。
梁广没有停下，他站起身，朝辉子的床边走去。
他的治疗手法没有太多变化，杨子晴注意到，齐明先是给辉子打了一针药剂，随后梁广便开始给辉子的身体灌输能量。他的双手覆盖在辉子的残破躯体上，绿色的光芒从手套中渗出，逐渐覆盖辉子的身体，像是用一层光幕将这破碎的躯壳一点点粘合。
“这不过是修修补补，延续生命罢了。”杨子晴暗自叹息，“辉子的情况实在太糟糕了，这样下去，只是在拖延而已，并没有真正的帮助。不过，这也不能说梁广在做无用功，没有他的持续修补，辉子恐怕早就坚持不到现在。”
她心中五味杂陈，看着梁广那一脸沉着冷静的表情，心里对他的评价始终徘徊在模棱两可之间。这个男人到底是真有实力，还是只会做表面功夫？她想要弄明白，可答案似乎并没有那么容易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