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灯火阑珊,窗外的风呼啸着吹,拍打着窗户,让原本没开灯又静悄悄的房间,显得诡异。
乐知秋还是坐在这个位置,一分一毫都没动。在林夭说完那句话后,她仿佛被抽去了灵魂,失去了感官。
面上有多平静,大脑就有多乱多糟。
眼睛盯着漆黑的一角,直至眼睛酸痛,才眨眨眼,然后还是一如既往,来回循环。
这个事情她从知道他是大学生时就考虑过,她万分抵触他的感情,可尽管这样,还是放任的沦陷。
人心不是石头做的,而她就更于别人不同,一旦认定了一个人,很难割舍。
这可能就是她脆弱的一面产生的依赖,它随着时间,在她还没发觉时变得越来越深,就像剥皮割肉一般,不割自责愧疚,割了痛不欲生。
即使这样,她也不想变成阻碍他前途的那个人。
谢烙回来的比往常早,似乎见她没去,担心她出了什么事。
玄关处传来密码解锁的声音,乐知秋终于有了动作,但也只是眼皮抬了抬,眼里闪过隐忍,纠结,慌乱,唯独把难过隐藏了起来。
门一开,眼里所有的复杂都消失殆尽,只剩冷漠。
因为玄关对着门,谢烙一开门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的人影,不知怎的,一瞬间感觉有大事要发生。
“你怎么不开灯?”说着,他往墙边摸索。
窗外的月光足够强,屋里的一切都很清晰,但也暗淡。
乐知秋轻声说:“别开了。”
已经碰到开关的手抖动了一下,停止了动作。
场面变得压抑,谢烙不受控地吞咽了一下,轻轻地关了门,换了鞋,步伐很慢地往前走,蹲下身,跪在她面前,仰头看她,小声问道:“是哪里不舒服吗?今天怎么没来接你的男朋友?”
乐知秋一动不动,黑暗下,她平静的可怕:“谢烙,我们聊聊未来吧。”
谢烙一顿,笑得不自然:“怎么想起聊未来了?”
“谢烙,”乐知秋完全不回答他,自顾自地开了口,“你有梦想吗?”
“有梦想的时候心里想着什么?”她始终直视着被月光照得很明亮的地面,悠悠道。
谢烙眼睛乱眨,伸手握住她的手,冷得他打了个冷颤,像冰块一样捂都捂不热。
他低头,把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手里,一下一下的哈气,给她渡点暖意。
许久,他唤道:“乐知秋。”
这声带着哽咽,似乎在唤回她对他的怜惜。
“谢烙,我之前也有梦想,那时是高二的时候,妈妈生病了,每天都不快乐,我想让自己变得有能力,不依靠家庭,带着她环游世界,或许她就好了。”乐知秋喃喃道,“她喜欢住在安静空气又清新的森林里,建一个民宿,只有我跟她一起生活,远离世界的喧嚣,过着她喜欢的生活。”
“这是一半原因,还有一半来自同学之间。”乐知秋说,“突然一瞬间,我有了想要奋斗的梦想。”
“我要成为万丛中最优秀最耀眼的那一个,让她们嫉妒死,让她们恨死,让妈妈为我感到骄傲自豪。”
谢烙还在给乐知秋暖手,不知听进去没有,他现在恐怕一个字都不想听进去,因为每个字都是奔向一个结局。
乐知秋突然话锋一转,低下眼,看还在卖力给她暖手的人,嗓音很淡:“谢烙,你也有梦想吧。”
“摆脱你父亲,照顾你母亲,你比任何人都想要去奋斗,假如有一个机会,你肯定不会放过,对吧?”
她越是这样说,他越是心慌。听闻,暖手的动作一停,谢烙抬头看她,声音很哑:“乐知秋,你这是打算抛弃我吗?”
早晚都要进入这个话题,直白点,让疼痛少一点。
“谢烙,今天教授是不是跟你说出国留学的事?”既然挑明了,也不说废话了。
“是——”
“你拒绝了。”她肯定得吓人。
“我……”
乐知秋扯了扯唇,有笑胜似没笑,说:“谢烙,你还小,你的未来还有无限可能,你不应该放弃。”
谢烙蹙眉:“可是你在这。”
“谢烙,我最讨厌被人说因为我而放弃前途的戏码,我不想做那个恶人,也别让我做你往后会想起这次遗憾的促使者。”
“乐知秋……”他眼睛泛红,在月光下,眼眶湿润,眼神是执拗,是不愿,是悲楚。
乐知秋侧头不看他,深吸一口气,依旧把冷漠进行到底:“最近这几天,我们先冷静冷静,希望你想清楚。”
她抽开手,起身进了卧室。
门咣当一声,随之,月光印在男生的脸上,从眼眶滑下了眼泪,像珍珠一样耀眼珍贵。
乐知秋靠着门滑坐在地上,抱着腿,神态木讷,无声的流着泪。
强撑了一晚的心情,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这晚,对于他们来说,是个不眠夜。
他们的感情就像是一个纯净的玻璃球,出现了一道很明显的裂痕。
……
两人都在地上坐了一夜,天渐渐亮了,大脑麻木,浑身冰冷,仿佛几个小时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谢烙抬起头,眼底红血丝明显,脸上的泪痕仿佛还在提醒昨晚发生的事。
他站起身,头重脚轻的差点摔跤,没时间关注自己的身体,而是站在卧室前敲门。
“乐知秋,我出去了。”他哑着嗓子喊了声。
里面没回答,谢烙扭了扭门把手,没出意外,开了,门推开一点小缝隙,就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谢烙先是看了床,见没人,才挤进来,看到了脸色苍白,躺在地上的乐知秋。
他连忙把她抱起来,放到床上盖上被子,因为手凉,低头用额头给她试了试体温,果不其然,很烫。
他眉头一紧,给她物理降温,又去外面买了药,哄着她喝下去。
等她温度渐渐降下来,谢烙才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这些做完,他眼皮有些沉,紧张的神情一旦放松下来,就软弱无力,他就趴在床边,睡着了。
寂静的清早,终于传出了平稳的呼吸声。
这一觉,睡得比每一次都要沉。
太阳落下,晚霞占了半边天,隐隐有些橘黄色,雾蒙蒙的,好不真实。
乐知秋就是在这个时候醒的,睁开眼的一瞬间,大脑有些空白,她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呆才慢慢回过神。她坐了起来,浑身酸痛的仿佛干了什么激烈的运动,同时,她看见了趴在床边熟睡的人。
她眼睫一颤,盯着他白嫩俊俏的脸,不自觉的红了眼。她不知怎么了,变得很难受,像喘不气一样,难受到指尖发颤。
似乎感应到了她灼热的眼神,谢烙很清醒地睁开了眼,抬起头,见她一脸病态,眼睛红红,可怜得很,他干涩地吞咽了一下。
“饿了吧,我去做饭。”
“谢烙——”只叫了一个名字,谢烙便听都不听地走出去了。
乐知秋神色涣散,被子上的手攥得很紧,指尖陷入肉里,是麻木,不再是疼痛。
介于乐知秋生着病,只能吃点清淡的,谢烙煮了青菜粥,盛了一碗,坐在床边,吹一口喂一勺,像第一次生病一样。此时,乐知秋也一样,眼神盯着他,生怕他离开。
她这一生病就依赖人的模样,谁看了谁不心软。
两人全程没有对话,乐知秋一生病就不怎么爱说话,除了谢烙说一些让她安心的话“我去洗碗”“我去洗个澡”。
但都是等她点头知晓才离开。
都说生病的人,就想睡觉,尤其是发烧,但乐知秋却是个另类,眼睛睁得大大的,神采奕奕,要不是脸上没有血色,都以为她没生病。
谢烙从浴室出来,很自然地走进卧室,见她这副样子,嘴角扯出一抹笑,温声道:“好了,睡觉吧,我陪着你。”
似乎感受到他身上的热气,乐知秋张开手,像小孩一样,闷闷道:“你抱着我睡。”
谢烙愣了一下,随即,眯着眼,没再确定这件事的真假,而是吐槽了一句:“你这一生病就忘记十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对我友好吗?”
乐知秋完全不懂他的意思,眨了眨眼,手张着,晃了晃,又说:“要抱抱。”
“乐知秋,娇死你算了。”他还在为她决定的事生气,但生气归生气,与她亲昵的事还是要做的,趁现在她还脆弱,等她清醒了,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局面。
他掀开被子,上床,还没躺下,乐知秋就扑进了他怀里,温热的温度让她舒服地蹭了蹭。
谢烙一手抱着她,一手整理着被子,给她盖的严严实实,然后摸了摸她的头,说:“睡吧。”
“你会离开吗?”她抬头问。
“只要你不推开我,我永远不离开。”
听到这句保证,乐知秋安心地闭了眼,很快,平稳的呼吸声在他耳边放大。
此时,天已经黑了,灯光亮起,把城市照得璀璨,从窗户落了进来,照亮了房间里的黑暗。
谢烙想了很多,却依旧没有一个两全其美的答案。他不再思考,抱着怀里喜欢的人,闭上了眼。
……
乐知秋这场病断断续续了一个星期,谢烙就无微不至地照顾了一个星期。
月底的某天,谢烙出门买菜,此时乐知秋还在睡觉,他算了一下时间,差不多她醒后,就回来了。
然而,他出门没几分钟,乐知秋睁开了眼,眉眼间都是淡漠的模样,换了衣服,出了门。
谢烙回来只看到空荡的床,没了人影。
乐知秋去了酒吧,此时是中午,酒吧没开门,她开了门,径直走到吧台处,拿了一瓶酒,一个高脚杯,上了二楼,她熟悉的包厢。
她才喝了两杯,抽了一根烟,谢烙才找到她的。
“乐知秋,你刚好,不能喝酒。”说着,就要上手拿走她手中的酒杯,被她躲开。
“你管得着吗?”乐知秋睨着他,笑得很挑衅。
谢烙仿佛被激到了,也有可能是这几天的错觉,让他误以为她不再推开他了,可还是一样的结局。
他声音微怒:“乐知秋,你要怎样?”
乐知秋喝下杯中的酒,轻笑道:“我能干什么,无非把无缘人推开罢了。”
“乐知秋!”这是他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
“一个星期了,你想好了没?”乐知秋从容不迫,悠悠地问。
谢烙较着劲,冷声道:“我还是那个决定,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改变。”
“那分手吧。”这四个字从她嘴里说的太轻飘了。
谢烙喉结一滚,腿侧的手攥得很紧,咬牙切齿道:“理由,我不接受因为出国这个理由。”
乐知秋向后靠,眼睛看着他,擅长演戏的她,最会做到面无表情说出伤人的话:“不喜欢了。”
谢烙呼吸一滞,愣了几秒,脱口而出:“明知你这样的人不会真心喜欢一个人,我还偏偏寄希望在你身上,我真傻。”
说完,寂静了几秒,他便后悔了。
乐知秋无波无澜,把所有的情绪遮掩的足够好,淡淡道:“你知道,我的未来本就没有谈恋爱与结婚,你是例外,也是……玩伴。”
伤心的话,她乐知秋最会说。
谢烙紧了紧牙,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去反驳她每一句狠话。
他低了低头,声音很小很小,几乎几不可闻:“分吧。”说罢,强撑着最后一点自尊,转身颓废地走了出去。
乐知秋盯着他的背影,眼睛一红,眼泪哗哗哗地落下,却还强撑着这场不愿演的戏,才不会显得狼狈。
这场不欢而散的分手,对谁都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