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上的授意下,内务府给承乾宫的份例,一律按照答应的规制来。
一个月后,承乾宫传来消息,莞贵人的陪嫁侍女和侍卫起了争执,撞到了刀口上。
侍卫们怕闹出人命,于是禀报了上去,当太医赶来救治时,人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了。
据说流朱是因为小主缠绵病榻,身体衰弱,因此想外出请太医。
而被指派过去的温太医替莞贵人诊过脉后,向胤禛回禀:莞贵人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但是因为心绪不宁,积郁成疾,因此胎气不稳,连带着腹中的胎儿十分羸弱。
“一切以皇嗣为重,莞贵人得的是心病,不如皇上去看看她,兴许心结解开了,她也不至于终日里郁郁寡欢,对龙胎也有好处。”
宜修笑得和煦,俨然一个贤德体恤,一心为皇上和六宫着想的贤后。
然而她心底却在冷笑:莞贵人本身心气高得很,某种意义上说,她和沈眉庄都一样,宁可无宠到老,也不肯向皇上轻易低头。
隔阂已然产生,哪有那么容易消除。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胤禛还肯顾念旧情,或是顾及莞贵人的子嗣,前去承乾宫探望她一番,恐怕甄嬛也不会回心转意的。
然而胤禛甚至比她预想中的还要不留情面些:“不必了,皇后是好意,然而莞贵人有罪当罚,何况她性子倔强,此番就在承乾宫好好静心思过吧。”
他的眼底划过一丝转瞬即逝的犹豫,可那抹神情消散的太快,宜修甚至来不及确认自己所见。
转眼间,他又恢复了原本面无表情的模样:“温太医医术高明,何况莞贵人自己也清楚,她怀着的是龙嗣,不容有任何闪失。若是因为自己的心结而连累了皇嗣,岂非本末倒置?”
“是,但凭皇上做主。”
反正也不是第一天见识胤禛待那些宠妃的凉薄了,他这样的反应,宜修倒也丝毫不觉意外。
上一世莞贵人也是在禁足中被诊出了喜脉,只不过时间节点略有偏差。
宜修自重生之后,许多事的时间和走向都与前世有所不同。因此她现下也拿不准,甄嬛这胎是不是上一世的胧月公主。
但无论是公主还是个阿哥,无疑都是让甄嬛自此翻身的绝好契机。
何况就算是公主——
宜修想起上一世那个张口就是“皇额娘她推了熹娘娘”的胧月,眼底浮起了寒意。
不得不说,这两世她的孩子总是怀的这样巧。
前世的甄嬛虽说生下胧月后就自请离宫,但不知为何,原本对皇上心灰意冷的她又突然转变了心意,让胤禛执意迎她风光回宫,还诞下了一对龙凤胎。
最终更是一路坐到了太后的位置上。
无论如何,哪怕眼下甄嬛看似已经与胤禛离心,日后也依然有翻盘的可能。
宜修略一思忖,心中也有了打算。
既是心腹大患,那就不容自己有一时的掉以轻心,像上一世在甘露寺那样,让旁人有机可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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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曹琴默恭敬的说。
她笑意盈盈地看向宜修:“用过午膳后,刚哄睡了温宜,臣妾想着来给娘娘的景仁宫问安,没有打扰到您吧?”
宜修温和道:“怎么会?妹妹起来吧,剪秋,上茶。”
“多谢皇后娘娘。”
自从在她的封嫔里那日,自己隐晦的提点了她一次关于“襄”字封号的隐喻,曹琴默似乎对她格外多了些投靠之意。
最近来景仁宫的次数也频繁了不少。
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么多年过去,宫中盛势一时的宠妃不少,但自始至终屹立不倒的,也就只有皇后这一棵大树了。
乱花渐欲迷人眼,曹琴默又一心想往上更进一步,谁人不想背靠大树好乘凉呢?
宜修看在眼里,然而却并不打算真的收服她为己用。
曹琴默此人城府深不可测,又不是个安分的性子,从前无论是年世兰还是甄嬛,只要挡了她的路,她都会毫不犹豫的除掉昔日的同盟。
既然清楚她的为人,那么自己便不能将一把双刃剑留在身边,万一日后反目遭到背叛,岂非后患无穷?
“皇后娘娘,臣妾听闻承乾宫的莞贵人又有了身孕,真真是旁人羡慕不来的好福气。”她状似无意的笑着开口道,仿佛只是寻常在闲话一般。
“是啊,本宫瞧着皇上虽未下令赦免她的禁足,但也安排了得力的太医好生看顾着她的胎,每日更是让内务府送去流水般的补品,看来对承乾宫未尝不重视。”
宜修弯了弯嘴角,接话道。
实则送去的补品,是她自己暗中的授意罢了。
不等曹琴默说话,她便继续感慨:“若说宫里的诸位妹妹们,还得是莞贵人有福气。入宫三年眼看着就要跻身妃位,眼下虽身陷困局,但她这一胎生下来,到时候龙颜大悦,恐怕不但会重新下旨封她为莞妃,对她往后的恩宠,也要比从前更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曹琴默闻言,脸上虽还是挂着和煦的笑意,眼神却微不可察地一黯。
甄嬛此前挑唆自己,向皇上进言杀死年世兰,必定是已经存了过河拆桥的心思。
自己未曾如她所愿的进言,以甄嬛的聪明,日后未尝看不出自己对她早有戒心。
如此,甄嬛恐怕更要视她为心腹之患。
曹琴默顺着宜修的话道:“娘娘说的是,何况咱们皇上也并非不念旧情的人,皇嗣单薄,莞贵人若能顺利为皇家开枝散叶,地位自然如日中天。”
若是个阿哥,那莞贵人在皇上心中的份量自不肖多说。就算她生下的是个公主,也会分走皇上对温宜的宠爱。
曹琴默的视线一转,心下飞快的盘算着。
甄嬛之前已经对她出过手,倘若这次复宠,自然不可能与她相安无事地握手言和。
甄嬛忌惮自己心机阴毒,她又如何能容得下甄嬛阻了自己的前程,又如何能眼睁睁地等着甄嬛的孩子,分走自己孩子的宠爱?
莞贵人不仁,那就休怪她不义了。
曹琴默福了福身:“皇后娘娘,温宜这个时辰差不多也该醒了,臣妾就先行告退了,改日再来给娘娘请安。”
宜修微笑着颔首道:“好啊。剪秋,你去送送襄嫔。”
虽不准备收服眼前之人,不过以曹琴默的聪明才智,如果自己运用得当,确实是可以作为她“借刀杀人”的那把有用的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