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干醋
将军府的马车着实太扎眼了,不仅杜鑫和祝允轻过来,还有好几位大人也跟着过来询问。
尹决明不耐烦应付那些老头子,见着青龙门开启,便从夜束手中接过装着干净朝服的包袱大步往里走。
等他换了衣裳从偏殿出来,诸位已经在太极殿站着了。
南楚自古崇文,又是以左为尊,因此朝会站位也是文左武右。
尹决明进了大殿往右走,他官位只有三品,位置居中,正好躲在人群后面打瞌睡。
皇帝还没到,诸位大臣三三两两地小声闲聊着,约莫过了一刻钟,太监尖锐的嗓音响了起来。
“皇上驾到~”
诸位瞬间噤声回到自己的位置站好,待皇帝坐上宝座,众人跪拜齐呼吾皇万岁。
慕容翊目光瞥见武将队列前方的尹风,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暗了下来。
众人还跪在地上,半晌不见上首人叫起,一时个个心中猜忌起来。
怕是今日有事发生!
众人跪伏在地,皇帝不喊起,个个都不敢动弹,唯有尹决明悄悄歪了头往上看,便见着慕容翊黑着脸,目光阴沉沉地盯着武官队列。
看视线所落,应当是在他前首。
他将站在他前方的武将都在心中过了一遍,最后猜测这位新陛下盯的人应该是他大哥尹风。
至于为什么盯着他大哥,尹决明还是能够猜的出来的。
自那日尹风带着中毒昏迷的慕容烨闯朱雀门回府后,他便未曾上过早朝,但也同皇帝告了病假。
在尹风将慕容烨体内子蛊引入自己体内的第二天,尹决明便模仿尹风的字迹给慕容翊写了一封急信。
信的内容大致是说,慕容烨体内毒素目前还没有找到解决方法,又因为他体弱,恐怕撑不到找到解药之时,因此需找一身体强健之人将慕容烨体内毒素引到自己体内才能保慕容烨一命。
又因慕容烨皇子身份,唯恐他人起了歹念,因此几番思虑之下,便决定请陛下挑选一位信得过之人亲自为慕容烨引出体内毒素。
写此信便是告知陛下时间紧迫,也是让陛下尽快做个决定。
写封信是为了给尹风引毒入体后昏迷不能上朝找一个正当的理由。
他在心中写让慕容翊找一个信得过的人,但他也知道,慕容翊最后一定会选择他大哥,不是因为信任,而是因为最想让他死!
慕容翊在看完信后的确率先想到的引毒之人就是尹家两兄弟,他巴不得尹家人都死,此刻送了他一个这么好,又不用他亲自动手的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
为了救皇子而中毒身亡,这满朝文武谁又能说他一句不对?
皇子和臣子,自然是皇子的命更尊贵。
可为慕容烨引出体内毒素只需要一人。
慕容翊在尹风和尹决明之间来回徘徊,最终还是选择了尹风。
毕竟尹决明只是初出茅庐的小子,逐鹿原一战虽打出了名声,可他纨绔子弟的形象依旧在京州人心里根深蒂固。
他的名声太差了,往后他想压他的权,夺他的官位便轻而易举。
但尹风就不一样。
尹风年少便上了战场,十余年过去,他早已在北境扬名,且早些年便传出“玉面公子如春风,罗刹生杀三千州”的威名。
他那样的人,轻易拉不下马。
老狼王若死了,下一任狼王必定就是他,可狼王在北境盘踞得太久了,他们也是时候下台了!
逐鹿原一战慕容翊要的就是尹风的命,可惜没成,今日机会送到他手上,他自然要好好把握。
他看了信之后当即让人前去将军府传话,说先帝如今在世的子嗣甚少,又说慕容烨颇得先帝喜爱,让将军府务必要将人救回来,为确保不出差错,就让常年征战沙场,身体强健的尹风去作为慕容烨的引毒人。
他原想着等尹风将慕容烨体内的毒素引入体内,他再找人拖延他们制作解药,只要他撑不到解药制成的那一日,一切便都能顺理成章地结束了。
剩下一个尹决明,他随便按个罪名就能轻易解决。
到时候尹家将彻底从朝堂退去,他也再不用忌惮尹家手中的兵权,不用担心他们突然有一日会谋反!
但他没想到尹风竟然没死!
他这些日子日日让人盯着将军府的动静,他知道苗齐白走了再也没回来,尹决明为此派了人出去找,同时不忘寻找江湖大夫。
他也在找苗齐白,找到他,杀了他!
但他没找到,尹决明也没找到,却有个江湖郎中进了将军府。
他本以为连赫赫有名的苗神医都解决不了的毒,那些江湖郎中更不可能解,因此便觉得那人不足为惧,却没想到最后真让那江湖郎中给他解了毒!
他怎么命那么大啊!
他怎么就没毒发身亡呢!
慕容翊放在双膝上的手紧紧握成拳,他恨呐!每次都差那么一点点!
就差那么一点点!
大殿内的气氛在慕容翊的沉默中逐渐变得诡异,下首大臣胆小的已经开始额头冒汗。
皇帝这是大清早就动怒了啊!
一旁的太监瞧见有几个大臣已经开始偷偷擦干,他偷偷打量着慕容翊的脸色,又顺着他的视线在武将中转了一圈,默默上前两步,躬身在慕容翊耳旁小声提醒,“皇上。”
慕容翊从愤恨中回神,他深吸一口气,松了拳,缓了脸色,这才对跪在下首的诸位大臣道,“诸爱卿平身。”
“谢吾皇。”
诸位大臣松了一口气,这才扶着跪得有些发麻的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今日早朝便正式开始了。
户部尚书严正又提到去年冬天各地大雪灾情不断,很多地方需要人手和钱粮前去支援赈灾,以确保百姓能够正常春耕,但国库去年支援端州洪灾,冬日京州的雪灾重建,可支配的钱只怕不够,希望皇帝能拿个主意看看如何缓解此事。
严正话刚落,便有人出声,“这还不简单?既然国库无钱粮,那便增赋税,赋税高了,国库自然就充盈了。”
此话一出,清流一派当即个个怒瞪过去。
杜鑫同样颦眉看去,说话那人正是兵部侍郎陈少秋。
他冷哼一声,说道,“陈大人说话还是多过过脑子,各地百姓本就因为冬日雪灾难以生存,此刻增加赋税,岂不是将他们往死路上逼?”
“去年冬日大雪数十年难遇一次,各地灾情这段时日陆陆续续地传送回京,陈大人难道还不知情?”
“各地灾情轻重不一,却也都有家破人亡之景,家人没了,房屋倒了,土地还埋在雪里,你让他们用什么缴税?用那冬日饿得不到二两的血肉吗?”
“从百姓身上刮下血肉再以朝堂赈灾名义还给他们?”杜鑫愤怒中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陈大人这官怕不是用钱买来的吧?”
祝允轻听着杜鑫骂人,面无表情的脸上愉快地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他就喜欢这人一身正气怼天怼地的模样,瞧着喜人得紧。
若是面对他时也这般恣意莫要那么紧张便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