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苏换了身衣服,坐着马车缓缓驶入皇城,直至午门外停下。
青葵几人倒是替她高兴,陛下特意请她入宫赴宴,这可是天大的荣耀。
唯有虞苏苦恼,总觉得这背后透着几分古怪。
皇帝何时对她这个一个小人物如此关照了?
她下了马车,仰头望了眼高耸的宫门,迈步前行。
今晚的宴会设在乾和殿,内廷早已张灯结彩,宫人们也来往穿梭。
各家世家子弟与贵女们三三两两交谈,盛装而至。
陆玄昭站在前方台阶上,与几位重臣寒暄,目光却不时落向虞苏的方向。
虞苏偏过视线,独自踏上台阶。
正要往宫门方向走,就听远处一道熟悉又欠揍的声音响起,
“你为何也能来?”
虞苏抬眸,曲含章身着一袭朱红宫装,裙摆哐哐作响,踩着绣鞋直奔自己而来,脸上尽是不爽。
虞苏扫了她一眼,慢悠悠道:“你都能来,为什么我不能?”
曲含章脸色一僵,正要说话,身后的王书瑶却轻轻拉了她一下,笑得温婉:“含章,陛下的宴会,不可失礼。”
冠冕堂皇的一句话,将虞苏直接无视,语气里透着明显的优越感,仿佛她们才是正经贵女,虞苏不过是不知好歹地沾了光。
二人趾高气扬,连看都不看她,转身便要进殿。
虞苏笑了笑,毫不在意地往前走了一步,突然道:“曲小姐这身衣裳倒是不错。”
曲含章脚步一顿,脸色带着点得意:“那当然,这可是宫里赏的料子,专门让府里的绣娘赶工做的。”
虞苏笑意不变,轻轻叹了口气:“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曲含章警觉地看着她。
“怪不得这么急着赶工,瞧这绣线,居然都没收整齐,”
曲含章脸色瞬间变了,猛地低头去看自己的裙摆。
果然,灯光下,原本看不出的线头,竟露出几处。
她脸色涨红,心头恼怒。
怎么会?明明出门前检查过的!
一旁的王书瑶见状,脸色沉了几分,瞥了虞苏一眼,“虞小姐真是好眼力,不过是细微之处,倒也能被你挑出来?”
虞苏一笑:“倒也不是挑,只是曲小姐的裙子太过哐哐作响,一进宫门便让人不由得多看两眼。”
“……”
曲含章脸色发白,咬着牙,忸怩理了理线头。
正此时,傅怀溪从不远处走来,脚步微顿,目光直直落在虞苏身上。
他已经许久未见过她了。
自成亲后,宁远侯夫人便严防死守,生怕他再与虞苏有所牵连。
步步紧逼,催促他与王书瑶圆房,生子嗣之事。
傅怀溪无比厌烦,索性把自己关在书房,借口研读兵书。
任王书瑶如何委屈求全,也不曾跨过她的门槛一步。
可此刻,在宫门前,他终于又看到了她。
虞苏身着一袭月白色坠有珍珠的裙裾,身形纤柔婀娜,灯火映在眉眼间,似乎比从前更疏离了几分。
距离上次见她,她似乎更美了……
傅怀溪心头微滞,脚步顿在原地,竟忘了继续往前。
身旁的王书瑶早就察觉到他的异样,指甲死死掐入掌心,脸上依旧笑得得体。
她垂眸,掩去眼底不甘,忽然轻笑道:“虞二小姐今日盛装出席,是打算为自己谋个好姻缘?”
话音落下,傅怀溪表情微微一滞。
姻缘?
这两个字,无异于提醒着他,他与虞苏,早已无了可能。
喉间仿佛被什么堵住,傅怀溪难受得紧。
虞苏抬眸,笑道:“世子妃这话倒是奇怪,难道陛下设宴,京中贵女来赴宴的,都是来求姻缘的?”
王书瑶嘴角笑意,僵了一瞬。
虞苏轻轻一笑,又道:“我的事,还轮不到旁人来操心。就算我是来求姻缘的,我呀,定会找一个如傅世子这般风光霁月,一表人才的公子哥。”
话音刚落,曲含章冷哼一声,“就你?也配?”
“只有王姐姐,才配得上世子。某些人就熄了那见不得人的心思吧。”
虞苏闻言,耸了耸肩,眸光流转,如羽毛般扫过傅怀溪。
那一眼,轻飘飘的,却看得傅怀溪瞳孔微缩,心猿意马。
空气停滞片刻,四周人声鼎沸,可他耳边却一片寂静。
虞苏唇角微扬,未多言,径直迈步,越过二人,朝殿内走去。
傅怀溪望着她的背影,动了动唇,眼底情绪暗涌。
王书瑶咬了咬唇,敛下所有不甘与酸涩,欲轻挽傅怀溪的手臂,柔声道:“夫君,我们进去吧,陛下该等急了。”
语调温柔,姿态娴雅,话里却带着一丝无形的压迫。
傅怀溪收回目光。
未答话,只是微微侧身,不动声色地推开了她的手,径直往殿内走去。
王书瑶的手僵在半空,指尖颤了颤。
曲含章见状,顿时替她鸣不平,忿忿道:“这个虞苏分明就是故意的!瞧她那眼神,不知从哪里学来的,狐媚子手段!”
王书瑶垂下眼帘,沉默了片刻,低声道:“够了,走吧。”
曲含章不再多言,咬了咬唇,闷闷地跟了上去。
·
“虞二小姐!”
虞苏路过陆玄昭身侧时,突然被叫住,
她看向站在阶梯上的陆玄昭,问:“王爷可有事?”
陆玄昭自然看见了方才那一幕,尤其是她那漫不经心逗弄傅怀溪的画面。
他目光微深,指尖轻扣着腰间的佩玉,沉默片刻,最终化为一句,“没事,进去吧。”
虞苏轻笑,微微颔首,未作停留,径直入殿。
陆玄昭站在原地,目光沉沉,对上紧随而来的傅怀溪。
两人对视,空气中无声交锋,火星迸裂的声音仿佛清晰可闻。
傅怀溪哼了一声,眼底藏着冷意。
撬墙角的东西,倒是撬得不亦乐乎,偏又不肯给她个身份!
傅怀溪甚至怀疑,自己与虞苏闹到今日这一步,肯定有陆玄昭的推波助澜。
陆玄昭神色未变,只是目光一压,瞥了他一眼离开。
傅怀溪目送他走远,冷笑了一声。
眉间的戾气更重了几分,脚步微沉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