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周阳听到了李氏在屋里嘟嘟囔囔。
那时李氏买了包毒回家,其实是想杀林南风和顾十安两口子的,对他们两人他早就动了杀心。
他们两人当时在林家吃过饭,还吓唬李氏要顿顿做好饭等他们,她便是在那时动的心思。
岂料那顿饭之后,他们两人不仅没再吃过她做的东西,还搬了出去。
可她心里害怕啊,特意单独炖汤备着谨防两人上门,她晓得毒老鼠的药只需要一点就能要人命,每次都在汤里放一点儿毒。
她连他们夫妻俩无论谁死,亦或是两个都死了的说辞都想好了。
她想要毒家里的老鼠,汤里下药勾老鼠,没想到他们嘴馋误服……
毕竟他们搬出去了,家里不会做他们的饭,来偷吃不小心偷到了有毒的,要是存心毒人怎么可能在自家下毒,说破天谁都料不准想毒死的人会来家中偷汤喝吧!
李氏哪里能想到,她一时没看住炖汤,竟然被林芝端去喂了林老太。
林芝也不是诚心想喂,恰好汤里掉了只苍蝇进去,倒了可惜索性喂给林老太。
李氏回来没瞧见炖汤吓了一跳,连忙找林芝问,家里只有他们两人能动弹,她怕女儿毒死。晓得她喂给了林老太,心中既松了口气又害怕。
毒已经喂下去了,对林老太她早就伺候够了,她怕林老太死了惹祸上身,又怕林老太不死还得接着伺候。
谁能想到林老太居然没死!
她想不明白林老太为何不死,夜深人静时在房里嘟囔林老太命硬,她想过千万种可能……
毒粉太少没药效?
她甚至连自己有没有下药都恍惚了!
剩下的毒粉她都丢进了灶膛一把火烧了,她怕往后家中其他人不小心喝下去。
打那以后她就睡不好,加上林老太浑浊无神的眼睛看起来太吓人,她整宿整宿睡不好。正因如此发生瘌痢头一事时,惊吓加恐惧才会彻底吓病,甚至于到了要吓疯的地步。
这毒最后没进顾十安的嘴,但此事触及了林南风的逆鳞,李氏是存了心思想要顾十安死的。
这种没被发现的杀意让他后背发凉,尤其是在经历过镇北王府的惨案后。他彻底没了看林家自作孽逗闷子的心,他要林家死,不能全死也是能多死一个就多死一个。
故而,短短一路他想了个略微潦草的计划,若这是个糊涂官事就成了,案子当场就能拍板递交刑部。
可童大人不是,在季校尉回禀小十二的话中,他不仅不是个糊涂官,还是个颇有头脑及魄力的好官。
“你与林家关系不睦?”童大人目光一瞬不瞬盯着他,想从他神情中找出端倪来。
林南风面上哀伤双眼通红,心道这童大人果然不一般,看似一个简简单单的问题其实暗藏深意。
关系不睦,祖母死了,他自己承认去过林家偷偷看祖母,林家其他人能下毒,他自然也可以且更有杀人动机。
暂时说不通的就是毒,此毒跟李氏买的毒对上了,却没发现林南风或是他娘子买毒。
最值得怀疑的依然是李氏。
“大人所言有误。”林南风颊边泪痕未干,义正言辞道:“草民没念过书,懂的道理不多却也知道敬重长辈,每个人不同,祖父祖母对待每个孩子的教导自然不同。爱之深责之切,不代表祖母不疼爱我,我这条命是父母给的,而我父亲的命是他们给的,我怎会怨恨二老?要说吵吵闹闹肯定是有的,谁家没个拌嘴的时候呢?无论如何都算不上是关系不睦。”
他几乎不歇气的往下说,“大哥与我不同,他父母尚在自是要光耀门楣。我不同,我父母不在,要在世道生存要先学会的是坚强自立,他们对我的严厉是为我好,我自小性子软,若一直这般,他们在尚能庇佑我一二,话说长远些他们若是不在了,谁能护住我呢?我得自己立起来,我一直相信祖父祖母是有大智慧的人。”
说话间,他脑子里骤然蹦出来顾十安阴阳怪气的声音:好一手颠倒黑白!
林南风差点儿破功笑出来,赶紧垂下头在地上磕了一个掩饰压不住的唇角。
端坐堂上的童大人听到这话,脑中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这不像是一个没念过书的人说出来的话,条理分明有理有据让人挑不出错处,若是真这般想倒好。
怕的就是嘴皮子厉害!
像是猜到童大人心中所想那般,林南风先一步问道:“大人可是怀疑草民谋害祖母?”
不等童大人说话,他自证道:“自我搬出来住之后,唯有那日流水席有机会去林家,平日里二婶……李氏在家,我面皮薄着实不想碰见她。”
他眯眼打量着林南风,觉得此人不好对付,可他抓住了话中的疏漏。
“你既然早已发现你祖母可能未疯,你不怨恨祖母,为何不说出来让她老人家别再受苦?”童大人目不转睛看着,生怕错过他面上的神情变化。
“启禀大人,我找过李氏说过,私下找她当面对质过。”林南风对答如流,睁着眼睛说瞎话,“家丑不可外扬,我只能找她私下说,此事连我娘子都不知道。”
私下?
那就是没认证了!
童大人沉默着思量,可林南风的眼神实在太过坦荡……
林南风当然知道自己没人证,但别的事有人证啊。
“二婶李氏当日抵死不认,我确实说过几句重话,我说她若还敢虐待祖母,我便去告诉村长。”林南风摇头叹息,“其实我心里也痛苦纠结,我知道大哥刚考了县试案首,若是事情张扬开必定对他名声有损,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自是希望二婶李氏能洗心革面,此事便到此为止的。”
“可能是我说要告诉村长的话吓住了二婶,隔天她便来了我家,还带了十分珍贵的燕窝,说以后一定痛改前非,只希望我不要将此事张扬出去,免得影响我大哥的前程。”
“大人,此事有人证,燕窝不是我家能买得起的东西,且是流水席那日我大哥的友人送上的贺礼,好些人都瞧见了。二婶给了我其中一个燕盏,但我这辈子没见过这般金贵的东西,我想着给娘子补身却不知道会不会跟药相冲,我拿着燕盏去问过胡大夫,还请教过要如何做燕窝,我跟胡大夫说过是二婶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