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藤野八平治的这封家书,他遇到迅哥儿,恐怕也会让这两个师徒再见上一面,弥补一下遗憾。
迅哥儿临去世之前,也都在寻找藤野严九郎,可惜一无所获。
床头上还挂着藤野先生的照片。
“你有一个藤野先生,我也有一个藤野先生,他对我也很是照顾……”
迅哥儿心中有些复杂。
他大概是知道白贵提到的藤野先生,可能和他的藤野先生是兄弟。只不过他并不打算主动承认这件事,虽然受到了藤野先生的照顾,但……他现在弃学,生活艰难,也没什么脸面,不太好意思去再见藤野严九郎。
近乡情怯,人之常情!
“再过一些时间,过了期中考之后,我准备去京都一趟,如果豫才兄不嫌弃的话,可否与我一道同去”
白贵说道。
他记着藤野八平治托付的事情,不过并不着急这么一两个月,事先藤野八平治也让他先安排自己的事情,等有时间了再去福井县找找。
而且一高也很快要期中考了,闲不出来时间。
“这……”
迅哥儿有些犹豫,想要拒绝,也不知从何说起。刚刚结识的朋友,并且主动邀约,他如果拒绝,未免太过生硬一些。
更别说,白贵对他这么礼遇。
“临到头了,若是豫才兄没空,那就算了。”
“有空,就一同去!”
白贵看到迅哥儿脸上的不情愿,心里也猜测到了一些东西,给他台阶下。
“嗯,好。”
迅哥儿点了点头,松了一口气。
到时候就借口自己有事,不去!打死也不去!
“这是豫才兄翻译的文稿吧,如果不介意的话,可否让我看上几眼”
“我是报社的主编,也负责收一些稿子……”
白贵指着迅哥儿放在餐桌上的书籍。
他是知道迅哥儿此时的窘境。
今年刚刚出版的译作《域外集》,总共上下两册,卖往沪市。一册是小银元叁角。批量卖是十册九折,五十册八折。然而第一册卖了二十一本,第二册卖了二十本。
连广告费都没赚回!
至于为什么这么清楚
其实来到东京都后,白贵也有意无意的打听过一些迅哥儿的事情。
只不过一直没有抽出时间前去面会,前去拜访也没有什么可用的理由。
这些消息,还是前些天长野主编告诉他的。
迅哥儿卖自己和弟弟作人的译作,是在《神州日报》上打的广告。而《神州日报》就是刘学裕名下的报社,和民进报有着来往,渊源很深。
不过迅哥儿也只是生活窘迫,还没有到揭不开锅的地步。
他也不着急。
现在碰到了,如果能帮助,就帮助一二。
“那……多谢美和兄了。”
迅哥儿生出几分感激,将手稿递了过去。
翻看了几页,白贵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这些手稿忍不住暗皱眉头,这翻译的译作是文言文,又翻译的是外国典籍,实在是佶屈聱牙,不堪就读……
“豫才兄,民进报的报社尚缺一名责任编辑,以你的才华,应该可以就任。”
白贵合上了手稿,不忍直视。
未来的大作家,现在还是初出茅庐的少年。
迅哥儿虽然有才华,但是没有文凭,是仙台医专的肄业生。在国内科举也只是过了县试,亦是没有功名在身。所以想要应聘一件合适的工作,实在艰难。
迅哥儿:“……”
他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有些脸红。
“多谢美和兄赏识。”
迅哥儿连忙收回手稿,同时道谢一声。
对于这种帮助,他也不会感到奇怪,同在异乡为异客,相互提携、相互帮助,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今日白美和帮助他,大不了日后还回去就行,他还是有这个自信的。
正在两人交谈的时候,忽然窗外传来阵阵枪声。
舞厅的众人立刻被吓傻了。
纷纷躲藏。
“不要着急!不要着急,他们还不会擅自闯入使馆!”
吴公使面色微沉,走到门口,看向舞厅外面。
此时暮色深沉,道路两旁的路灯下。
只见一队队的东瀛士兵在道路中不断来回过往。
随处可听到四面八方的枪声。
也如他所说的一样,东瀛军队没有请示,是不会擅自闯到使馆的。
不多时,就有一个文员打扮的东瀛人,带着金丝眼镜,走了进来。
“抱歉,打搅了各位先生的心情,现在我们正在抓捕刺客,还请多多担待……”
他很客气的说道。
“请问发生了什么大事,劳贵国如此兴师动众”
吴公使趁机询问。
现在胡大使还在沪市,使馆由他全权负责。
“此事不方便告知,还请贵使馆的客人不要擅自出去,否则……一旦有个三长两短,那就不好办了。”
文员目光扫视了一眼舞厅,不慌不忙道。
“多谢告知。”
吴公使微微皱眉,暗道可能大事发生了。
使馆外面,枪声从密集到稀疏。
有了文员的保证,舞厅的众人也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不再躲藏。
但众人也不敢擅自走出使馆,同时也没有了继续跳舞和谈论的兴趣,都一个个紧张的盯着门口,唯恐再发生什么大的变故。
“想必这就是白美和了吧”
“果真是好男儿!”
白雄起也吓了一跳,躲进了舞厅吧台后面。等走出来后,见到沙发上仍旧临危不惧的白贵时,顿时眼前一亮。
他在报纸上也看过白贵踢馆时的模糊照片,心中立刻就有了判断。
世人谁不爱英雄。
与其他人相比,此刻的白贵确实有些显眼了。
不过从头到尾,仍旧还有十几人也是临危不乱,十分镇定。
但那几人白雄起都已经先前结交过,所以就找到白贵这里来了。
“哪里,哪里……”
白贵拱了拱手,随口解释道:“这是一国使馆,东瀛人不会擅闯,要是真的擅闯,就算躲着,也没有什么大用!与其如此,还不如临危不乱,不让他们小看!”
“苏老泉不也说过: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知利害,可以待敌。”
众人自然也是知道这个理,但……枪子无眼啊,还是趋利避害的心思,所以大多数人都如鸟兽散,躲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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