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好吵……
蝉鸣鸟叫声不绝于耳。
齐采薇半阖着眼躺在榻上。
她捏了捏眉心。
头疼……
蝉鸣声吵得她头疼。
吵得她心烦意乱。
她开口喊道:“梅姑,让人将那些蝉和鸟都捉走,吵死了!”
可她开口喊完,才想起梅姑还在牢里。
梅姑是她的乳母,看着她从小长大的,还帮她带大两个孩子。
可以说梅姑陪她的时间比娘还要多。
梅姑陪着她从牙牙学语,到出嫁,再到生儿育女。
从未离开她那么长时间过。
齐采薇双眼通红,想找人打听梅姑的情况。
喊了一声来人,进来的却是恭嬷嬷。
“如夫人,已经让下人再捉蝉了。”恭嬷嬷垂手而立回禀道。
齐采薇:……
死老太婆,又喊她如夫人,迟早将她发卖了。
然后她就听见屋外各种嘈杂声。
“快,那里有一只,快捉住它。”
“树上也有。”
“那……那也有,快,别让它跑了……”
……
齐采薇眉头紧拧,气得直翻白眼。
捂着耳朵,“住手,让他们都给我住手,别捉了……”
“是。”
恭嬷嬷出去吩咐了一声,屋外的喧闹声瞬间停了。
安静了,终于安静了。
这会她也不觉的蝉鸣鸟叫声吵了。
恭嬷嬷刚刚听到她唤梅姑,觉着她一定是想自己乳娘了。
就将一早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了她。
“如夫人,梅姑的判决下来了,原本该判绞刑的,因为如夫人您照价赔偿了烧毁财物,现判梅姑流二千里,终身不得归。”
“流放!我不是都赔钱了吗,怎的还要判流放?”齐采薇目眦欲裂,死死揪着帕子。
赔偿!
那是她愿意赔的吗?
不赔那伙人就天天上门来闹,不让她出门,更别说回京城了。
瞧瞧这屋里,跟被打劫过似的。
连件像样的器物也没了。
恭嬷嬷:……
什么人啊,恣意妄为,纵火烧屋,还只想赔钱了事,她以为府衙是她齐家开的吗?
幸而这场火没伤到人,否则连她自己都得搭进去。
“恭嬷嬷,不是让你使银子将她救出来吗,你是不是没尽力?”齐采薇怔怔的瞧着她。
这老虔婆是嫡母送来看着她的,巴不得她倒大霉呢,怎么可能真心为她。
可如今能出面的也只有她。
恭嬷嬷垂首而立,“老奴尽力了……”
这还能说什么,那些被火烧了的人家没有追究她,也都是看在她父亲齐尚书的面上。
怎的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呢?
“回答我,你是聋了吗?”齐采薇一个茶盏丢过去,恭嬷嬷闪身避开。
却砸在了一脚踏进门来的姜子佩脑门上。
“哎哟……”
一声惨叫过后,姜子佩脑门鲜血直流。
齐采薇瞪直了双眼,张大着嘴都吓傻了。
“快,快去请大夫。”恭嬷嬷惊呼出声,连忙掏出帕子捂住姜子佩的伤口。
姜子佩自个拿过帕子,捂着额头走到她娘跟前,不可置信道:“娘,你是想砸死我吗?”
齐采薇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检查儿子的伤口。
满心的愧疚,“对不起佩儿,都是娘不好,还好伤口不深,都是恭嬷嬷,谁让你避开的?”
恭嬷嬷被她狠狠剜了一眼,缩到门口,“老奴去看看大夫来了没有。”
说完退了出去。
姜子佩也感觉不到疼了,他现下只担心一事。
“娘,听说梅姑要被流放了,您赶紧想想办法救她啊!”
他紧紧攥着齐采薇的手,“梅姑年纪大了,哪里受得了流放之苦,她会死在半路的……”
齐采薇张了张嘴,还没等她开口,姜子衿缓缓走了进来,“不能救,也救不了……”
“娘,纵火的罪名须得有一人担下,这事才能了结,那些被烧毁铺子的人家也才会就此罢手……咱们才能顺利离开江州。”
齐采薇问:“可真的就不能使使银子吗?”
姜子衿蹙了蹙眉,拉着她娘的手,“娘,我们没银子了,全都拿去赔偿那些被烧毁的人家,就连这宅子都是租赁的,赌坊和当铺也全都拿去抵债,这会儿,已经所剩无几了。”
银子自是不可能全部赔光的。
余下还有好几万两,回京城用到的地方还多,她全都存到钱庄,以备不时之需。
听了女儿的话,齐采薇有些动摇了。
她心里也明白,这事,不落在梅姑头上,就得落在她头上。
她进了大狱,夫君和父亲不会视而不见,可她的名声也没了,还会连累两孩子。
算了,这罪名终归是梅姑心甘情愿认下的。
她嘱咐道:“此事以后休要再提了,待到梅姑离开那日,你们代我去送送。”
“不成,梅姑不能去流放……”
“娘,梅姑可是您的乳娘,看着我和阿姐长大的,你怎能弃之不顾?”姜子佩捂着额头跪了下去,“娘,求您了!”
他只知道自己不能没有梅姑。
齐采薇又气又心疼,将儿子扶起,“别说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娘……”姜子佩不愿放弃。
府衙的人说是梅姑自己认的罪,她见秦夫人伤了主子的脸,为主子打抱不平,这才指使人纵火烧天香楼的。
可他打死都不信。
梅姑不会私自去做那种事,是娘。
一定是娘指使的。
“娘,别以为我不知道,梅姑就是替你顶罪的,你不能忘恩负义,你得救她。”
“逆子,胡说八道,这事与我无关,你到底还是不是我儿子?”齐采薇扬起手就要打下去。
目光却落到他额头上的殷红,又将手收了回去。
心疼不已,“佩儿啊,你以为娘不想救吗?娘也是无能为力。”
姜子衿黑沉着一张脸,也跟着劝说,“弟弟,我们都知道你舍不得梅姑,我们也舍不得,可能怎么办,难道要让娘去将她换回来吗?她若不在大牢里边,被烧毁铺子的那些人岂能放过咱们,你也看到了,咱们可是赔了所有的银子才了结此事的,可别在横生枝节了。”
齐采薇也附和道:“你若实在放心不下,那咱们多给狱卒些银子,让他们路上多照看梅姑一些,让她少吃些苦。”
姜子佩看着这两个与她最亲近的人,却倍感陌生。
他算是看明白了,娘和姐姐从来都只当梅姑是下人。
心里一片寒凉,冷笑道:“娘,阿姐,何必找这些借口,你们只不过是无情无义……明哲保身罢了……”
说完捂着额头气冲冲跑了。
齐采薇气得捂着胸口,靠在女儿身上,“衿儿啊,你瞧瞧,我到底是养了个白眼狼,他是不是忘了谁才是生他养他的那个人?”
为了个下人,竟然与她亲娘翻脸。
这个儿子,白养了!
“娘,别气了,爹爹派来接我们的人明儿也该到了,咱们去逛逛脂粉铺子吧,我听说玉颜斋新研制的脂粉遮盖力强,说不定能掩去您脸上的疤痕。”姜子衿伸手在她娘背上捋了捋。
哎!总不能让爹爹嫌弃娘吧。
先遮一遮。
再寻法子医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