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上缠着的黑布被粗鲁地扯开,一个修士拧眉啐了一口:“好丑,你谁啊你,想找死是不是?”
莲厌那会儿已经离不开水阴功了,只要停下修炼,她就会浑身发冷,犹如坠在冰窖。
以前灵气充裕,灵气可以和水阴功制衡。
逃亡的几年,她没有灵气可以用来修炼,每天如同一个惊弓之鸟般四处逃窜,水阴功自然就压制了灵力一头。
她长得越来越丑了,不止眉毛,连睫毛都变成了白色,整个人已经瘦得脱了形。
也许大师兄都认不出她了。
莲厌倒是因祸得福躲避了许多追杀,可是这样活着,倒不如死了。
唯一支撑着莲厌这样生不如死的活着的原因,只是因为大师兄那句“等着我”。
如今大师兄要和沈椿棠成亲了,这无疑是对莲厌的一种背叛。
毕竟莲厌沦落到如今凄惨境地,都是拜沈椿棠所赐。
那时候莲厌已经开始厌世了,她曾经是那么注重外貌的小姑娘,镜台和妆奁里的首饰珠钗永远是满满当当。
可到后来,人不似人,鬼不似鬼。
她都不知道她为什么变成了这副连自己都憎恶嫌弃的样子。
就在负面情绪缠身的时候,莲厌又听到了大师兄和沈椿棠不日将举办道侣大典的消息,这无异于是一道晴天霹雳。
那是莲厌第一次生出反抗和同归于尽的情绪。
她要回南墟山,哪怕是死,她也要死在大师兄面前,成为大师兄心底永远都不可能消掉的一根刺。
是大师兄让她等他。
是大师兄说过会永远保护她照顾她的。
还有一向对她予取予求的师尊,她想亲口问问,就因为她是妖,难道师尊就对她没有一丁点儿的情分了吗?
莲厌被那群修士毒打后,足足躺了两天一夜,才爬起来。
她的腿被打断了,只能又砍了根木头拄着走。
南墟山是仙山,修士御剑飞行速如疾风,五六日便可抵达。
莲厌不敢御剑,那些追杀她的人虽然很多认不出她的相貌了,但是认识月银剑。
修士御剑五六日的路程,莲厌足足走了三个多月,到南墟山下的时候,莲厌没听到一星半点关于道侣大典的消息。
想来,是她走得太慢,大师兄和沈椿棠的道侣大典已经结束了。
但莲厌运气好,恰逢濯光宗四年一次的宗门大比,山门看管不严,凡人亦可进宗,她浑水摸鱼混了进去。
莲厌径直摸去了大师兄的住所,但她运气不太好,没见到大师兄,却碰到了沈椿棠。
“站住!”沈椿棠凝着她的背影,杏眸微眯:“转过来。”
莲厌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在心底将沈椿棠痛骂了千百遍,但也知道,她现在就算是想逃也逃不出沈椿棠的手心。
她扯下蒙脸的黑布,视死如归地闭上眼,心说她如今的样子沈椿棠未必能认得出。
这么一想,心里就是一酸。
她强忍住心底翻涌的情绪,慢慢转过脸,一脸的镇定自若:“见过仙子。”
沈椿棠看着她,良久都没说话。
莲厌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声音,才抬起脸看了她一眼,也没吭声。
沈椿棠的样貌和从前并没有什么变化,清冷娇艳,额心那一点冰晶和主人眼睛一样剔透明亮,映照着她的狼狈。
好一会儿,沈椿棠才挑了挑嘴角,抱着双臂问她:“你是哪个门派的弟子,怎么跑到我大师兄寝阁里来了?”
莲厌身上穿的破破烂烂,但修为还有,半真半假说:“我是散修,来参加贵宗四年一次的宗门大比,得知剑修天才秦浮光住在此处,特来拜会。”
“散修都像你这么穷?”沈椿棠皮笑肉不笑道,“再者你是女修,我怎知你是来请我道侣赐教剑法,还是想来勾引我道侣的?”
莲厌听她一口一个道侣,牙都快要咬碎了,抿着唇沉声说:“那打扰了,我这就走。”
反正宗门大比有好几日,她挑个沈椿棠不在的时候再来便是。
沈椿棠却从后面叫住了她:“欸”。
莲厌停下脚步,也不回头去看,声音冷梆梆的:“仙子还有事?”
沈椿棠一笑:“我逗你呢,你长得这么丑,我道侣自然瞧不上你。论剑法,我也颇为熟练,你跟我来,我与你论道论道。”
莲厌才不想跟沈椿棠论道什么剑法。
但是仇人近在眼前,这兴许是个刺杀的机会。
莲厌扭头看着她,高高地仰起她那张丑绝人寰的惨白脸:“好。”
丑死你!
莲厌心想。
她也不藏着掖着了,在沈椿棠面前,她无所不用其极地恶心对方。
沈椿棠看着她故意抬脸给她看,似乎笑了一下,然后在前面引路了。
沈椿棠的防备心很强,莲厌好几次刺杀都被对方轻飘飘躲过了,她郁闷的要死。
莲厌也旁敲侧击打听过大师兄的消息。
沈椿棠看着她说:“我道侣自道侣大典结束后就开始闭关了,怎么,你觉得我教的没他好?”
莲厌回答:“没有。”
眼见宗门大比就要结束,各宗弟子和未能被测试出灵根的凡人都要陆续下山了,莲厌还是没能见到大师兄。
她忍不住开始焦急。
这种机会,四年才有一次。
莲厌不甘心,她知道大师兄往常闭关的山洞在哪里。
于是趁着那天瑶光峰弟子将沈椿棠喊出去的空隙,去了后山修炼的洞窟里。
莲厌蹙眉看着这一段。
她一点记忆也没有。
她的视线跟随着自己的身躯进入到洞窟之中。
洞壁上有幽绿色的萤石,衬得山洞内诡异阴森。
莲厌方一走进去,就感到一股很强的魔息。
理智告诉她不应该再进去了。
但一想到大师兄可能在里面,莲厌继续硬着头皮往里走,她太害怕了,于是开始很小声地喊:“大师兄,是你吗?”
越往里走,莲厌越能感觉到那股气息的强大,不,应该说是两股气息,总之令人很不适。
洞窟并不算太深,莲厌还是见到了令她惊骇到浑身颤抖的一幕。
她“啊”地叫出声。
那条缠在秦浮光脖颈上的狐尾动了动,似乎被她惊醒,九条尾巴缓缓移动,像是蛇一样扭动着,从秦浮光脑后露出一张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