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还没到春节,但空气中已经弥漫了一层淡淡的硝烟味。
河南这几年好像变化很大,但也仅限于大城市,那个偏远的村庄或许比我更适合常青这个名字,每次来都是遍地绿色。
村子里好像比前几年冷清了不少,很多熟悉的面孔都变成了地里新起的一座高山,用自己的身体继续滋养着守了一辈子的麦苗。
风里还没有春的气息,但我苦涩的眼睛里已经倒映出春天的影子。
苏朝露以前的那座坟还在,或许是空荡的棺材已经腐朽,堆起的坟土已经沉了下去。
那个男人好像已经来过,坟前的灰烬里还有一块没燃烧完的木雕,旁边土里还插着另一块新的木雕。
他虽然疯了,但还没忘记去见苏朝露临走时和我说的话。
木雕上不是戏服,而是一个穿着休闲服装的姑娘,身上披着红色的围巾。
我半跪在地上,怀里抱着木雕,面前燃烧着代表了思念的黄纸,身边站着这个世界上最在乎我的人。
有张时,有许诺,有徐木,有温晚和姜江,甚至还有穿着黑色衣服的陈墨。
起初我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来,但在看到她额头上别着的一个白色的清粥发饰后就明白了。
周粥离开了,但没离开我的生活。
陈墨鼓起的兜里塞着周粥帮我保管的药,手里拿着一支干枯的玫瑰。
这一天苏朝露的坟前来了一波又一波的人,那些面孔我不认识,但应该都是曾经最爱她的粉丝。
当黄昏快消失时,我也终于从回忆中走了出来,可要去的是另一座坟。
许晨的坟好像一直有人来祭奠,光秃秃的坟上没有一根杂草,甚至还种满了花。
但让我忍不住皱紧眉头的则是许晨旁边的一座新坟,他的家人许诺今天还去拜访过……
许诺蹲在我身旁叹了口气,轻声道:“还记得那个姑娘吗?”
“……是她的吗?”
“是,今年出了意外。”
我再次叹了口气,苦涩的说道:“他不孤单了,也不会再感受到委屈了……”
在给许晨烧完纸后,我站起身回头看着乡道上那一辆辆打着双闪车子,小声问道:“是她回来了吗?”
“是。”
温晚揉了揉鼻子,接着说道:“那些是苏朝露的粉丝,她今年最后一场演出在附近,常青,变天了……”
我抬头看了眼突然飘落的雪花,笑着说道:“是啊,下完这场雪,就快到春天了。”
说完后我想拿出手机看一眼天气,但却看到了那个送给我木雕的男人发来的短信。
“三十里外,太昊陵,我等你。”
张时见我皱眉,紧握着手机低下了头。
不仅是他,除了依旧盯着我的姜江和温晚,所有人都垂下了脑袋。
温晚走上前摸了摸我冰冷的脸,笑着说道:“不是说好了处理完,等明年春天咱们就去威海的雪山吗?这才处理了一半,该去的。”
张时皱了下眉,轻喊了一声:“老温!”
温晚没有理会,而是从包里拿出了那把摩托车的钥匙递给了我。
“现在很多粉丝都收到了消息,今晚他要当面质问苏朝露,问她为什么唱戏越来越生硬,问她为什么不是她……她那么怕疼的一个姑娘,心疼也怕的。”
陈墨咬了下嘴唇,认真的说道:“温姐姐,马上过年了,常青难道就不怕疼吗?”
“这次我陪他一起。”
看着温晚眼里的柔和,我的心也再次感受到了刺痛的感觉。
明明我才刚把心沉下去,明明那辆黑色的车子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甚至还在苏朝露的坟前说了永别的话……
我好像又糊涂了,看着身边所有在乎我的人,我竟然不知道该去找谁要一个答案。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把视线停在了陈墨那如同星辰的双眼。
陈墨歪头笑了下,低头看着身上的黑色衣服说道:“还好穿的是黑色的衣服,又能偷偷给你送药了。”
还没等我开口,一旁始终沉默的屈欣蹲下身子抱着张玫秋笑着说道:“张玫秋,能给爸爸一晚上的时间吗?”
张玫秋眨了眨眼睛,抬头看着张时轻声道:“爸爸,我知道你想去干大事,放心去吧,我会在家照顾好妈妈的。”
小林也笑着走到了屈欣身旁,看着许诺说道:“车里的海棠我浇过水了,今晚也不用你给我讲故事听。”
在我的视线里张时的腰好像又挺直了几分,许诺的眼里也没了恍惚,好像想起了一些失去的东西。
张时带着一抹释怀揽住了我肩膀,许诺也凑过来笑着说道:“还记得当时胡同口那次跨年吗?”
“记得。”
我点了下头,看着身边的温晚继续说道:“可我还记得已经赎完罪了。”
话音刚落,一辆打着双闪的黑色车子突然停到了路边。
那个戴着口罩的男人,不,准确的说应该是穿着黑色戏服的男人。
他不顾张时他们冰冷的目光,走过来朝我喊道:“常青。”
我打量了一下他的戏服,笑着说道:“原来你就是那个黑色的霸王。”
“能帮个忙吗?”
“什么忙?”
男人递给了我一支烟,低下头说道:“今晚的演出有很多人要来捣乱,你能不能上台……”
“上台帮苏朝露证明她就是苏朝露吗?”
还没等他开口,我又笑着反问道:“可这还需要证明吗?”
“她……卸不了妆,你知道的,她还没能走出来……不敢见人。”
见我晃动了一下车钥匙,张时刚要走我就喊住了他。
“你去哪?”
“听你唱戏啊。”
“傻逼。”
我叹了口气,看着男人认真的说道:“我今晚哪都不想去,你们也会有处理的办法,但是不要去动不该动人。”
徐木站在一旁诧异的看了我一眼,犹豫了片刻也笑着说道:“回去吧,实在不行这戏就不唱了,等明年我把你们赶走再唱。”
男人皱了下眉,看着我冷声问道:“难道你真的不在乎她了?”
“可她在乎过常青吗?”
张时走上前拍了拍男人的肩膀,沉声道:“别傻了,常青不想陪你们玩了,过完这个年,就不是你们单方面的追逐了,早点散场回家过年。”
说完后他又拉着张玫秋的手说道:“快去拉着你常叔叔回家,咱们也该过年了。”
张玫秋眨了眨眼睛,看着我问道:“常叔叔,你今晚不会走的对吗?”
我蹲下身子捏了捏他的脸蛋,笑着回道:“不会,你今年要留在这里陪我过年吗?”
“会呀,爸爸说还要让我给你磕头要红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