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镇海禅林寺
一行人摇摇晃晃的向西而行,又因为八戒负伤,沙僧坚持要背负陈启而行,猴子不得不一边双肩挑起两个担子,一边持棒挥劈,在这深林之中,扫出一条前路来。
“嘿嘿,猴哥,辛苦你了,这下又得开路又得挑担的。”
“唉,都怪那天杀的妖精,不然我老猪怎么也能帮你分分担子。”
“欸!猴哥,你看你看,那边有个榛蘑!好吃的哩,采来晚上煮野菜羹正好用的上!”
“怎么就没有?你仔细瞅瞅,对对对,就是那,再往下挖挖,不就是了?嘿,我老猪这鼻子可没出错过!”……
一路上,八戒趴在白龙马背上,脸上虽然因为那路途颠簸,牵扯到了屁股伤,痛的龇牙咧嘴,但嘴上不停歇,要么在小声逼逼,痛骂女妖精。
要么碎嘴子的和猴子胡咧咧一些杂七杂八的,暗暗揶揄着猴子平日里最烦挑担子的活计,结果现在不仅得背两个担子,还得负责开路,简直就是亏到姥姥家了。
要么就是仗着自己有“伤”在身,不亦乐乎的指挥着猴子把他平日里的活计干了——翻挖野菜,采集菌蘑,好用来做饭,或者拿去贩卖换点银钱加餐。
反正猴子是被这呆子给闹麻了,一开始还能耐住性子,顺手帮他采些菌子野蘑,可在被几次三番的逼逼叨叨后,咬牙自担子里翻出一包干粮,狠狠的砸向了这个嘴不能停的呆子。
别念了!我老孙也是服了,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个呆子这么会唠叨?
路上的妖精加一起,都没你这个呆子会烦人!
八戒喜滋滋的接住包袱,顺手翻出里面的杂粮饼子后,就往大嘴里塞去,结果一边咀嚼着嘴里香喷喷的大饼,这呆子竟忍不住还要张口欲言……
好在有猴子那泛着血丝的红目投来,这才让呆子及时闭嘴,明白再皮下去,恐怕要惹来一顿毒打,讪讪而笑着,老老实实吃起了自己的大饼。
而在这一插曲过后,一行人慢悠前行,赶在天黑前,走了约摸二三十里,竟碰到了一处残垣断壁的禅寺。
远远望去,苔藓爬墙,蒿蓁满径;殿宇凋零倒塌,廊房寂寞倾颓。断砖破瓦十余堆,尽是些歪梁折柱。前后尽生青草,尘埋朽烂香厨。四下墙垣皆倒,亦无门扇关居。
白鼠精原本的刷新地?
看见那残破的和尚庙,陈启捏住下巴,心头闪过思绪。
既然已经确认这一难的妖王真身,那遇见这破庙也就在了陈启预料之中。
虽然不清楚为何顺序出现了颠倒,原本应该有惨遭妖精毒手的和尚坐镇的寺庙变成了荒废野寺。
但这些都无足轻重,没了那些小和尚,不仅方便了猴子降妖,也省了陈启替他们安危的操心。
“师父,这正好有座破庙哩,今夜借这残庙栖身,明日再赶路如何?”
“不妥,那妖精不知道有没有贼心不死,二师兄,你且忍着点痛,大家连夜赶路去罢。”
八戒见了那破庙宇,眼睛一亮,也不顾先前猴子的闭嘴警告了,喜滋滋的开口说道。
在这白龙马背上趴着,不用走路,确实舒服,但对于屁股上有伤,不能随意动弹的八戒来说,就有点遭罪了。
而且等落地扎了营,又能指派起猴子烧火做饭,岂能让八戒不乐?
只是一旁背着陈启的沙僧,闻言却机警的扭头张望了一下,出声劝阻道。
在沙僧看来,师父和大师兄既然都想着赶路西去,不愿与那妖精多作纠缠,那与其留宿此地生出是非,还不如加把劲,连夜远离呢。
毕竟一般妖怪都有着各自的地盘划分,那妖精不远千里来此设伏已经算捞过界了,总不能还敢一路穷追不舍吧?
“呵呵,无碍,沙师弟,八戒既然想在此地留宿,那就在这里住一晚就是,我老孙辛苦一些,夜里守下,谅那妖精不敢上门来犯。”
沙僧虽是好心,可猴子与陈启早有默契,专门在“钓”那女妖精,如何会连夜赶路?
且夜黑风高,纵使猴子时时戒备,也不敢说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护住陈启。
如此一来,还不如在这破庙里对付一宿,“守株待兔”呢!
见大师兄表了态,背上的师父也未出言制止,沙僧虽然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也未多言,牵着白龙马,背着陈启,老老实实踏入了这座破庙。
而猴子则是与陈启暗地里交换了一个眼神,嘴角皆露出几分笑意。
这荒庙着实残破,自外看,已经是屋破殿塌,可迈入里面,一行人才发现情况更甚,那些东倒西歪,零零落落的生苔烂木门且不说,就连那佛祖与观音菩萨的金身像,也尽数腐朽成泥,瘫倒一地。
师徒四人好歹还是群和尚,见状虽然感叹了一句世事易变,金身神塑也不能永远不朽后,心里再没了什么波动。
但看在佛祖和菩萨的面上,还是自包袱里掏出了几枚手搓的檀香,虔诚礼拜后,点燃祭上。
礼拜完毕,几人继续朝荒庙里面走去,这里面虽然大部分都塌完了,但总有些漏网之鱼尚存,剩些残屋片瓦可供遮身。
只是荒庙里面的路况实在堪忧,青草遍地也就算了,便是曾经的青石板路,也被泥瓦覆盖,草根顶裂,白龙马自己走起来都不方便,更别说背着八戒了。
所以沙僧也只能放下陈启,和猴子一左一右的护住围住,再将八戒搀起,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向庙深处。
“咦,这还有一口大铜钟,猴哥哎,你说你把他融成铜锭带上,能换好多铜板?”
穿过二层门,路过那塌倒的钟鼓楼,见到一上半截雨淋发白,下半截土气染靛青的铜钟,八戒大耳朵一扬,乐呵呵问道。
“呵,我把它融了,你来背走?再说了,这庙虽然破了,焉知还有没有主?”
“我们路过在此歇歇脚也就罢了,你这呆子敢动人家的铜钟,也不怕主人家报官,把你送进去享受享受牢狱之灾!”
猴子随意瞥了那铜钟一眼,扭头对八戒冷笑说道。
这呆子仗着有伤在身,简直不把他这个大师兄放在眼里,絮絮叨叨的,烦死猴了!
虽然暂且只能将账记下,等他伤好了再一笔笔算清,但也不妨先收一笔“利息”!
瞧着猴子眼里那蠢蠢欲动的不怀好意,八戒也不是真傻子,忙将脖子缩了缩,强拉着沙僧凑到陈启身后躲起后,讪然出声道:
“呵呵,猴哥,我老猪也就是那么一说,玩笑话,玩笑话,当不得真。”
“咚!!”
也就在这时,那铜钟也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自己被八戒冒犯了,当着四人的面,无人自动,忽喇喇的嗡响一声。
“娘嘞,这钟成精了不成?”
八戒被这钟声一惊,脚下扭动,虽有伤在身,还是尽量和沙僧一起,捂着屁股,将陈启护在身后道。
“呵,不是铜钟成了精,是有人作怪。”
早有所料的猴子咧嘴一笑,指了指地上滚出的半块残砖,转身对那庙深处喊道:
“喂,别藏了,你是此地的和尚,还是过路的行人?我等是自东土大唐而来,欲往西天取经的和尚,没有歹意,更不是妖怪,只是途经贵地,借此宿身罢了。”
过了一会儿,许是见一行人颇有耐性的站在原地不动,更有陈启这个人模人样的也上前喊了遍话。
那里面才响起一道哆哆嗦嗦的人声来道:
“你们真是和尚,不是妖怪?”
“真若是妖怪,你焉还有命在?莫在里面抖了,快快出来与我等见过吧,顺便还能给我们讲讲,这庙是怎么衰败成这个样子的?”
猴子见状,放下担子,叉腰笑骂了一声道。
而那里面的人似乎也觉得猴子说的有理,小心翼翼的自残破砖瓦里猫腰钻出,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行人几眼。
在清晰望见猴子三人的相貌后,哆嗦了一下,但倒未扭头就跑,在看见陈启的那副好卖相,尤其是看见那一身僧袍,光溜溜头皮,给了他一股亲近之感后,方才壮着胆子,上前行礼道:
“我是这寺里侍奉香火的烧火道人,见过几位老爷。”
“算不上什么老爷,就是群行脚僧罢了,不过也是稀奇,这庙都破成这样了,你还留下来管甚么香火?”
“无人拜寺烧香,捐献香火钱,你一个人吃饱肚子都费劲吧?”
看着眼前身材瘦小,面目黑丑,自称烧火道人的家伙,猴子随意摆了摆手,好奇问道。
“老爷果是从外面来的,不晓得我寺里的情况。”
名为烧火道人,实则和杂役没两样的道人弯着腰,赔笑答道:
“我这寺庙名字,乃是镇海禅林寺,也曾是方圆百里,数一数二的大寺,只是近几年来,山里来了一伙强人。
天色清明时,就沿山打劫,搜罗物资,待到天阴起云雨时,又来寺里藏身。
且他们也有些肆无忌惮,心无鬼神,到了寺里,把那佛象推倒垫坐,草绿木植搬来烧火。”
“寺里的法师们性情和善,不愿与他们纠缠计较,便借一些施主之力,在里面新起了新寺,将前面的破屋房都让了出去,那些强人虽然狂悖,但也不敢将事做绝,从此也算井水不犯河水吧。”
和强盗平分一地,互不相扰,我咋觉得十分可疑呢?
陈启听完那道人所言,眼睛眯起,心头只觉有些不对劲。
这强盗剪径,一般来说,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且道人也说了,这群人不信神佛,佛像想拆就拆,绿植拿来就烧。
完全不见寻常老百姓对鬼神的敬畏,既然如此,还留着你们这群和尚作甚?
倒不是陈启见不得人好,而是按照常理而言,除非这寺里的和尚穷的叮当响,不然强盗怎会舍得送到嘴的肥肉?
要知道,和尚占地建寺,因为那些有的没的各种原因,除了那些恪守清规戒律的“异类”,或是出门在外,磨砺自身的苦行僧,基本就不会太缺钱花。
而且还有实力靠化缘建新寺,这都不只是肥肉了,恐怕完全是肥的流油!
既然如此……
那所谓的强人,真的只是一群外来的盗匪吗?
呵呵,借寺庙栖身,白日是招待宾客,大慈大悲的和尚僧侣,晚上黑布蒙面,闯入出手阔绰的善信家里,打家劫舍的贼子,他们路上可不是没遇见过!
那一次歹人见他们是外来的和尚,无依无靠,还想直接下药,迷倒他们,杀了之后拿度牒,好招揽更多强人进寺伪装!
当然,下场无需多言,直接被猴子看破,一棍一个,当着大雄宝殿里佛祖的面,直接清理门户了。
那这一次呢?
若有所思的和猴子默契对视一眼,猴子瞥了一眼道人示意,陈启却暗暗摇了摇头。
若真是藏污纳垢的一窟贼窝,届时顺手清理了就是,若不是,也可找出真正占山的土匪,瞧瞧他们的底细。
看看是无可救药了,还是被逼成贼,还是罪不至死,都有法子办他们。
但现在主要目标依然是那金鼻白毛鼠,暂且不宜节外生枝,更不应进他们的真正寺门。
明知有妖精在暗中觊觎,还非要凑过去,岂不是在害人?
若非之前瞧着庙宇荒废,不像有人的样子,陈启估摸着都不想进来,省得牵扯无辜性命。
“那你好端端的砸钟作甚,老猪我有伤在身,差点被你吓得跌倒,伤上加伤哩!”
八戒浑然不知自家师父和猴哥心思百转,已经怀疑起了那镇海禅林寺,只是揽住沙僧肩膀,摸了摸那仍作痛的屁股,“嘶”起一口凉气,不满的对道人说道。
“老爷容秉,自那伙强人毁坏了这前寺的屋舍后,这山里的妖邪也多了起来,一个个的也是胆大,常来此嬉戏。”
“我也是听见外面动静,怕是妖精作祟,才以砖石击钟,看能不能把他们惊走。”
烧火道人搓着手,一脸无奈的对八戒弯腰讨好笑道。
嗯,到底是只听见了动静,还是被某三人惊鸿一瞥的面目所惊吓,才敲击大钟,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