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薇朝伦什的方向望了过去,很快收回视线,踏进一侧的包房时,最后时刻听到伦什在说,“这是我的么?”
温里关上了门,隔音很好,外面动静立刻就听不到了,也或者外面本来就安静了,她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温里轻轻叹了口气,似很忧虑,“那个被摁住的男生真可怜啊,伦什向来肆意妄为,横行无忌,越来越过分了。”
艾薇回想刚刚发生的事情,地面上还散落着很多金钱,事情似乎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去包房吧,伦什。”朋友阻止着,“有人在看。”
“有人在看又怎么样?”伦什对朋友的提议全然不理会,他将目光放在那半跪在地上、满脸惊恐的人身上。
带着一丝不耐烦,踢了那人,嘴里冷冷地吐出几个字,“把东西还给我。”
对方被吓得不敢出声回应,只是身体微微颤抖着,
伦什见状,眉头微微一皱,随即弯腰下去,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那人的脸,声音低沉而充满压迫,“我此刻心情糟糕透顶,没心思陪着你了,是嘴巴坏掉了么?还不打算开口说话?”
“把平安扣给我。“
“给温里了。”那人颤抖着嘴唇,话语支支吾吾,几乎带着哭腔。
他是在草丛里偶然捡到一枚平安扣,没多久,温里寻来,诚恳地希望能从他手中买下,他便应允了。
谁料想,到晚上,伦什也找上门来,态度极为强硬,甚至提出愿意以三倍的价格购买。
他盘算着,平安扣本来都是一个模样的,捡到的那枚就是普通的款式,可以出去买一条相同的,如此还能额外得到一笔钱,这是多么划算的事情。
所以隐瞒了平安扣给温里的事情,一大早他便兴致勃勃地去购置了回来,给了伦什,刚要拿钱走人,却毫无征兆地被摁住。
“又是温里?妥已斯。”伦什直起身,嘲讽的笑出声,握紧拳,大步流星地转身离开。
朋友们看着他离开,正准备追上去,包房的门开了,他们瞪大眼睛,“温,温里?你怎么在这里?”
“怎么了?”温里无辜地回望着他们,噙着温和的笑意,语调轻柔地说道,“怎么这么吃惊?我难道不能来用餐么?”
“温里。”朋友们神色复杂地凝视着他。
“至于让你这么做吗?”朋友神色难测地望向他,目光随后又移到艾薇身上,“你和伦什可是相识十几年了。”
从两人都只有桌子那般高的时候起,就已经是朋友了。
“我的事情轮不到任何人来评判。”温里微眯眼,语调低沉,冷峻地回视着他。
艾薇听着几人话语里满是纠结的情绪,不明所以地打量着他们,温里低下头,不再理会他们,“我们走吧。”
感受着几人莫名其妙的视线,她离开了顶楼。
走进教室,教授来的很早,唤她过去,难掩脸上的欣喜,传达着喜讯:“我们申请的资金领导签完字了,马上批下来了,这一周你好好休息,做好准备。”
“真的么?好的。”她嘴角上扬,眉眼弯弯,那灿烂的笑容如春日暖阳下盛开的花朵。
同时间,索菲亚正在想着早上看到的场景,作为舍友,相处了两年,艾薇和妮娜都很好相处,她们会陪着她去熟悉环境,她也在法国看到了许多景色。
同学们也在讨论早上所看到的,有人提出,“艾薇会退学么?如果嫁给温里,会要学习很多礼仪吧,也没必要继续读书了,他们的教授像我们的一样可怕。”
“可是能嫁给温里么?最多做情妇吧。”
“听说艾薇和温里,从高中就认识,而且还是温里妹妹的家教,妥已斯夫人和老将军都很喜欢她,而且温里好像也很喜欢她。”
“而且我觉得他们会很幸福,温里感觉很喜欢她,眼睛都在发光。”
其中一个戴眼镜女孩不像她们憧憬,她神情冷静,淡淡地开口说道:“瞧瞧我们这张静止不动的桌子,随着岁月的流转,它都会渐渐改变模样。”
“人心是鲜活的,会跳动、会思考,你却期望它能始终如一,是在做梦么?”
“你怎么这么悲观?世上总存在特例。” 有人立即反驳道。
眼镜女孩轻轻推了推眼镜,不慌不忙地回应:“特例之所以称之为特例,便是因为其少之又少,希望她能冷静些,不要被甜言蜜语给迷失了。”
索菲亚坐在一旁,手中捧着一本书,却只是心不在焉地随意翻看着,周围同学们的争吵声此起彼伏。
这时,一位同学凑到索菲亚跟前,带着一丝期待说道:“索菲亚,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呢,把我介绍给艾薇呀?就从社交圈子的角度来说,我特别渴望能融入温里他们那个圈子。”
人对未知的领悟都是好奇的。
她顿了顿,又忍不住感叹道,“我知道艾薇很漂亮,听他们班里的人说,有天实验摘下口罩简直惊艳。”
眼镜女孩扶住额头,继续道,“她不仅很漂亮,她还是在一群人中唯一一个被教授选上实验研究的。”
还是能让温里?妥已斯,让?伦什快发疯的,就说明了她不简单。
那位同学微微歪着头,思索片刻后又说:“其实我也不是非要那两位认识,只是很好奇他们是怎样的生活。对了,索菲亚,你说如果艾薇结婚,你会成为她的伴娘吗?”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着,冷不丁地将这个话题抛向了索菲亚。
索菲亚愣了一下,眼中满是疑惑,轻轻眨了眨眼,反问道:“他们真的会结婚吗?”
索菲亚的问题让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同学们面面相觑,似乎没人能确定那个看似遥不可及的未来。
片刻后,眼镜女孩打破了沉默:“谁知道呢?不过以温里和艾薇之间那种微妙的氛围,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索菲亚低下头,“是么?”
“她会请你做伴娘么。”
“这个我也不清楚。”
“好吧。”
“她真的会退学么?”索菲亚喃喃自语。
眼镜女孩叹息着,“我觉得会,她们的专业很危险的,试剂有些有腐蚀性,易燃易炸,而且有毒。如果她嫁给温里,他们的身份差距很大,温里家族也不会让她继续学习这种药剂的。”
另一人想了想,也说道,“社会对贵族阶层的固有认知,在公众场合需严格遵循繁琐的礼仪规范,以维护形象与声誉,她应该要学习很多,艺术,哲学,礼仪来方便他们与同身份的攀谈。”
同学们沉默下来,“这样看也不是什么好事情,她很优秀,如果退学,真的很可惜。”
索菲亚缓缓垂下眼睑,长而翘的睫毛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像是在掩饰眸中的波澜与思绪。
上完课,中午去到了咖啡馆,糕点师也是波兰人,和她是同乡,将她拉到一旁,拍了拍胸膛,“你舍友可真的是轰动啊,你可千万不要参与进去,学完就回波兰,不要参与这边的任何事。”
索菲亚犹豫着,“我想提醒下,只是简单提醒下,可以么?让她慎重考虑结婚。”
同乡用力地推了推她,“你是疯了吧,你不是小孩子了,清醒点好么?况且这是人家的感情之事,你能说什么呢?在人家浓情蜜意的时候去泼冷水,最后只会招人厌烦。”
索菲亚沉默着。
同乡紧紧皱眉,将她拉出去指了指高楼,“看,这座楼。”
“高楼上的人随便扔个什么,都有可能砸死底层的人。而温里和伦什的身份就是在最顶层。你参与进去,对你没有一点好处,做个旁观者,安安稳稳的毕业。”
“听懂了么?”同乡用力地摁着索菲亚的肩膀。
她点头,“我听懂了。”
索菲亚回到宿舍时,瞧见艾薇独自在屋内。妮娜请假回家了。
她正捧着书站在那儿翻阅,时而微微低头,脸上泛起一抹轻笑,双眸弯弯,那模样看上去温婉动人。
索菲亚看着这一幕,不禁觉得十分眼熟,记忆中,她曾经的好朋友在陷入热恋时,也是这般模样,满是甜蜜与憧憬。
“你回来啦!一个星期后我就没办法和你们一起吃饭、去图书馆了,我要去参与课题了。”艾薇看到索菲亚,眼睛亮晶晶的,嘴角带着一抹灿烂的笑容说道。
索菲亚微微点头,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回应:“恭喜你,这可是个好机会。”顿了顿,继续说道,“要出去走走么?”
“好啊。”艾薇欣然应允,两人一同向宿舍外走去,阳光洒在她们身上,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她们漫步在小径上,索菲亚看着她明媚的笑容,突然开口,“你知道心理学上有种说法么?”
”什么?”
“在一个屋子里,散落着许多金币,此时,法律默许、去抢也不会有任何惩罚。有很多人拿回去消费,买了所有想要的,什么惩罚都没有。
“下次你站在他们中间,看着周围的人都陷入这般争抢的狂热之中,会一起么?”
“如果这次不会,他们将金币花出去挥霍,依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下次同样的位置,他们同样的抢夺,这次会参与么?”
艾薇想了想,“我不知道,人的本性是贪婪的,在你所描述的环境里,我会怎么做?可能会随波逐流,也可能不会。”
索菲亚神色凝重地说道:“环境对人的心态有着巨大的影响力。本性纯良可能也会在环境下变化。”
索菲亚纠结着,还是选择开口,“我知道你与温里之间的事情。我真心希望你能审慎地思考,我绝对没有想阻止你追求幸福的意思。但是现在不合适。”
“当能够不再仰仗丈夫的喜怒而生活,不再必须要获得许可,可以自由的工作。即使他生气,反对,也能在社会上获得生存的面包,是个独立的个体,再去谈及爱情。”
“当某个男人透彻地领悟到,心情稍不好,妻子便会陷入生存的绝境而无法生存,会不会因此而逐渐改变态度,甚至变本加厉,也许短期内不会有所显现,长期呢,像争夺黄金一样。”
“大环境是这样的,可怕的并不是法律,这是法律所赋予的肆无忌惮,我可以掌握你的生死,我能决定你未来有没有食物,所以你要将自己放的很低,甚至发生暴力。”
索菲亚看着她骤然严肃的表情,用力掐住了手心,声音沙哑,无比诚恳,“我真的没有想去阻止你奔赴幸福,我真的希望你能过的很好。”
她当然知道同乡说的有道理,可是两年的同宿舍相处,她真的把艾薇,妮娜当成很好的朋友。
波兰16年前就获得了基本的权利,其他国家也是,还有更早的,她想法国应该也快了吧?最起码有了保障,不再像如今这般苛刻,她们的处境会好很多。
索菲亚无比认真,“我真的不希望你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现在女性的地位太低了,已婚的更是,真的希望你能认真考虑。”
艾薇愣住了,这番言语,和她五年前,15岁时对妮娜所说的意思居然出奇的一致。
时光仿若在此刻悄然重合,曾经的那份担忧与关切,跨越了悠悠岁月,再次于当下重现。
她低头轻笑着,突然紧紧环抱住索菲亚,“真的谢谢你,索菲亚。你能如此坦诚地对我说出这些肺腑之言,我很感激。我完全理解你话语背后的深意与忧虑,也知道你是真心为我着想,谢谢你。”
索菲亚听完,明白她是知道她话里的意思了,也温柔地回拥着她,两人相拥的身影,宛如两株在风雨中相互扶持的藤蔓,似是定格成了一幅永恒的画卷。
……
“温里·妥已斯,你真的很会找地方躲藏。真难以想象,妥已斯夫人与先生那样磊落,怎会生出你这般行径的人来。” 伦什平静地望着他,似是今天才认识般。
温里却只是微微歪了歪头,抬眼望向他,那冰冷的眉眼间不见丝毫波澜,镇定自若地回应道:“我躲藏什么了,刚下课你就拦住我,我怎么了?你对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依据?”
“你今天的穿着,和我上次与她出去游玩,很像啊。”伦什靠在门框上,懒懒地打量着他。
“我不能穿白色和咖啡色么?学校里可有很多人都穿的差不多。你要挨个指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