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茜蔓只觉天旋地转,身形剧烈晃了晃,仿若被命运那无情的重锤狠狠击中,脚下的土地都似绵软得撑不住她。她的双腿微微打颤,几近瘫软,却凭着一股倔强劲儿,愣是咬着牙呆立原地。眼眶刹那间蓄满滚烫的泪水,像是决堤的洪水,随时都会奔涌而出。睫羽被泪水浸湿,簌簌颤动,恰似雨中飘摇的蝶翼。
就在顾修远满心急切、张开双臂大步流星地拥上来的瞬间,燕茜蔓像是触到了烧红的烙铁,浑身一颤,猛地用力挣脱。她双手不受控地胡乱挥舞,修长的指甲在空中划过,似要撕碎这令她痛苦的重逢。发丝凌乱不堪,几缕糊在满是泪痕的脸颊上,衬得她愈发狼狈又决绝。她脖颈上青筋微微凸起,那是愤怒与不甘在体内翻涌的佐证。别过头去,干裂的嘴唇颤抖得厉害,每一丝抖动都扯着破碎的心,声音冷硬得好似冰碴,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记起来了?哼,现在才记起来,不嫌太晚了吗?那些孤寂的夜晚,我守着冰冷空床,月光都比你有人情味,一次次睁眼到天亮;还有失去孩子时,撕心裂肺、无人可依的痛,我像个疯子般号啕大哭,世界都塌了!你以为轻飘飘一句记起来了,就能把这些苦难一笔勾销?”
顾修远的双手僵在半空,仿若被施了定身咒,满心的愧疚与重逢的喜悦瞬间被搅得粉碎,好似精美瓷器坠地,只剩一地残渣。眼眶迅速泛红,眸中雾气氤氲,模糊了眼前爱人决绝的模样。嘴唇嗫嚅几下,才艰难地挤出话来:“蔓……我知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混账,忘了你,伤了你。看着你如今这模样,我恨不得手撕了自己。可往后的日子,我拿命发誓,一定用一生补偿你,我会守着你,帮你抚平伤痛,求你,就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说着,他向前一步,想要拉住燕茜蔓的衣袖。
燕茜蔓嘴角扯出一抹冷笑,眼角眉梢尽是嘲讽,仿若听到世间最荒唐的笑话,“一生?顾修远,你太天真了。有些裂痕一旦出现,碎了就是碎了,就像摔碎的琉璃,再怎么拼凑,裂痕依旧触目惊心,也回不到从前。”她猛地一挥手臂,将顾修远的手甩开。
路索安在一旁看得眼眶喷火,额头上青筋暴跳,双手攥紧成拳,指节泛白,几步上前,高大健硕的身形如同一堵坚不可摧的墙,将燕茜蔓牢牢护在身后。他怒目圆睁,死死瞪着顾修远,眼眶因充血而泛红,脖颈上青筋暴起,嘶吼道:“你还来做什么?当初狠心抛下她,任由她在绝望里打滚、泪都流干的时候,可有想过会有今日?你但凡有一丝良心,就不该再来招惹!你给她的苦还不够多吗?”边说边用力推了顾修远一把。
顾修远眉头紧锁,拧成死结,捏紧的拳头咯咯作响,额上青筋突突跳动,咬着牙回道:“这是我与她的事,情债情偿,轮不到你在这儿指手画脚、横插一杠!我的女人,我自会负责到底。”二人对峙着,周身气压骤降,空气仿若凝结,剑拔弩张,气氛紧绷得一触即发,周遭之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彼时,战事紧急的号角骤响,如催命符般划破长空。顾修远满心煎熬,一边是烽火硝烟的战场,一边是破碎不堪的爱人,两难抉择让他痛彻心扉,却不得不暂别。临行前,他死死盯着燕茜蔓,嘴唇开合几次,欲言又止,那些道歉、叮嘱与不舍统统哽在喉间,终是红着眼眶,一跺脚转身奔赴战场。战场上,硝烟滚滚,仿若末日乌云笼罩,炮火轰鸣,震得人耳鼓生疼。顾修远额上青筋暴起,满脸黑灰,汗水混着尘土肆意流淌,嘶吼着挥刀冲向敌军,把对燕茜蔓的愧疚、悔恨一股脑化作杀敌的怒火,身姿矫健如猎豹,穿梭在枪林弹雨中,无畏生死,冲锋陷阵,屡立战功,一路大捷。战后论功,他身披勋章,被破格晋升为督军,荣耀加身,庆功宴上,旁人的阿谀奉承不绝于耳,可他心里空落落的,独缺燕茜蔓在旁,这督军的头衔也失了光彩,觥筹交错间,他满脑子都是爱人的泪眼。
归来后,顾修远顾不上掸去灰尘,战袍还带着硝烟味,径直去找燕茜蔓。瞧见她依旧身着粗布衣衫,穿梭在革命队伍里,分发物资、宣讲理念,丝毫没因自己的战功、地位有半分动摇,心头火“噌”地一下就冒了起来。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大手一挥,示意手下将燕茜蔓强行带上车。燕茜蔓又惊又怒,瞪大双眼,满眼的不可置信,仿若不敢相信顾修远竟会做出这般行径,奋力挣扎,双手胡乱抓扯着身旁的人,指甲抠进对方皮肉,尖声喊道:“顾修远,你这是绑架!光天化日,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放开我!”
顾修远眉头拧成死结,咬牙切齿道:“蔓,我好话歹话说尽了,软的硬的都试过,送花、赔礼、道歉,你油盐不进,不肯听我半句。没办法,只能用这法子了。往后你就乖乖待在我身边,我有的是时间,定能让你回心转意。”说着,他一把将燕茜蔓塞进车里。
车子扬尘而去,燕茜蔓瘫坐在后座,泪如雨下,双手死死抠着车门,指节泛白,望向窗外熟悉的街巷渐远,往昔回忆如幻灯片闪过,满心悲戚;路索安追在车尾,边跑边挥舞着拳头,怒吼连连,却无力阻拦,眼睁睁看着车子消失在街角。
到了督军府,燕茜蔓被软禁在内院。顾修远每日命人送来绫罗绸缎、珍馐美馔,想着能讨她欢心。可侍从刚把东西放下,燕茜蔓看都不看,抬手一挥,瓷器碎裂声此起彼伏,饭菜汤汁洒了一地。夜里顾修远处理完军务前来,轻手轻脚踏入房门,试图放轻脚步不惹她厌烦。燕茜蔓仿若未闻,身子纹丝不动,背过身去,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如一具毫无生气的木偶,一语不发。时间久了,顾修远焦躁地在房内踱步,鞋底摩挲地面,发出沙沙声响。猛地停住,凑近床榻,声音发涩:“蔓,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燕茜蔓“嗖”地一下坐起身,怒目而视,额上青筋跳动:“放我走,还我自由,别再纠缠!听不懂吗?”
可顾修远怎肯罢休,恰逢上头委派新任务,要他率部去偏远之地剿匪。临行前,他反复叮嘱守卫,眼睛里透着狠厉:“看好夫人,稍有差池,提头来见!”燕茜蔓趁守卫换班,悄悄翻窗,慌乱间不慎扭伤脚踝,“扑通”一声摔倒在地,疼得她冷汗直冒。动静瞬间引来守卫,她还想挣扎起身继续跑,却被死死按住,再度被抓回去,绝望如乌云罩顶,瘫倒在地,眼神空洞,仿若灵魂出窍。
顾修远剿匪凯旋,意气风发,满心欢喜以为时日能磨平燕茜蔓的棱角。踏入内院,却见燕茜蔓坐在角落,眼神冰冷,恨意更浓。他脚步一顿,缓缓走近,轻声唤道:“蔓……”燕茜蔓仿若未闻,抬手将手边的茶杯狠狠砸向他,歇斯底里怒吼:“滚!别碰我!”这场纠葛,似是无解的死局,困住两人,越缠越紧,未来在爱恨拉扯中混沌不明,像是深陷泥沼的困兽,挣扎不出,又无法释怀。
顾修远被燕茜蔓这一砸,额角瞬间红肿,他却仿若不觉疼痛,眸中满是痛心与无奈,身子晃了晃,僵立原地。良久,他缓缓蹲下,把碎瓷片捡到一旁,声音喑哑:“蔓,你就是拿刀子捅我,也比这漠视强。”燕茜蔓别过头,紧咬嘴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就是不让它落下。
此后,顾修远不再强逼,换了怀柔手段。他寻来燕茜蔓昔日好友,恳请她们来劝和;又亲手做了她从前爱吃的点心,还特意托人寻来稀有药材,只为调养她因劳累落下的病根。可燕茜蔓面对这一切,要么冷面相对,要么直接打翻在地,碎屑落满裙摆,她也毫不在乎。
路索安得知燕茜蔓被困,四处奔走,联合革命同志谋划营救。他乔装混进督军府,趁着夜色溜到内院窗边,压低声音唤她:“茜蔓,我来救你了。”燕茜蔓又惊又喜,眼眶泛红,刚要起身,却想到顾修远这段日子的纠缠,又迟疑了。她深知一旦逃走,顾修远定不会善罢甘休,势必掀起轩然大波,牵连诸多无辜。
就在她犹豫间,顾修远带着卫兵巡逻至此,瞧见路索安,瞬间怒目圆睁,拔枪相向:“你好大的胆子,敢闯督军府!”路索安不甘示弱,啐了一口:“你囚禁无辜,算什么英雄好汉!”二人扭打一处,院内混乱不堪。燕茜蔓心急如焚,想要劝阻却无从下手。关键时刻,顾修远占了上风,用枪抵住路索安额头,手指颤抖,杀意尽显:“今天就结果了你。”
“住手!”燕茜蔓嘶吼出声,冲上前挡在路索安身前,泪崩道:“你杀了他,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顾修远神色一凛,枪缓缓放下,眼里满是受伤与不甘,“在你心里,他就这么重要?”燕茜蔓咬着牙:“至少他从没伤我至此。”
经此一事,顾修远消沉许久,酗酒度日,军务也搁置一旁。上头得知后雷霆震怒,责令他即刻出征平乱。顾修远醉醺醺领命,临行前来到内院,看着背对自己的燕茜蔓,眼眶酸涩:“我再去打仗了,生死未知,你若盼我死,往后便能解脱了。”燕茜蔓身形一僵,嘴唇微颤,终是没吭声。
战场上,顾修远仿若不要命般冲锋,炮火轰鸣里,生死边缘,脑海中却全是燕茜蔓的模样。他一次次险象环生,立下赫赫战功,可心里的伤比身上的疤还疼。凯旋时,他满心期许能看到燕茜蔓态度软化,却发现她趁着自己出征,投身更危险的革命任务,生死一线。
顾修远心急如焚,抛下军务去找她。找到时,燕茜蔓满身血污,虚弱倒地。顾修远眼眶泛红,颤抖着抱起她:“蔓,你何苦这么折磨自己?”燕茜蔓气若游丝,却字字决绝:“我的命,不用你管……”顾修远抱紧她,泪水夺眶:“可我偏要管,哪怕你恨我,我也不许你死。”
屋内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燕茜蔓通红着眼,胸脯剧烈起伏,率先发难:“孩子没了,你轻飘飘一句忘了,就当无事发生?那是我们的骨血!”说罢,泪水决堤,簌簌滚落。
顾修远满脸愧疚,额头青筋跳动,急切辩解:“我不是想忘!失忆由不得我,可我现在满心都是补偿你,你何苦揪着过去不放?”
燕茜蔓冷笑一声,眼眶因愤怒更显红肿:“补偿?拿什么补?孩子没了,我的家也散了,你以为送点东西、说几句软话就行?”她边说边踉跄着上前,手指用力戳向顾修远胸口,像是要把这些日子的委屈、痛苦一股脑戳进他心里。
顾修远紧攥双拳,指节泛白,声音拔高:“那你想怎样?我拼命回忆,努力补救,你却油盐不进,整日冷着脸,把我往外推!”
“是你先推开我的!”燕茜蔓嘶吼起来,发丝凌乱,满脸泪痕,“怀孕时我遭的罪,生产时的无助,失去孩子的绝望,桩桩件件,你都缺席!现在倒怪起我来?”
顾修远身形晃了晃,像被重锤击中,嘴唇嗫嚅,却一时无言。沉默片刻,他涩声开口:“是我的错,我认。可往后日子还长,咱再生一个,我发誓护你们周全。”
燕茜蔓瞪大双眼,满脸不可置信,抬手狠狠扇了顾修远一巴掌:“你把孩子当什么?替代品吗?这世上再没那个小生命了,你永远不会懂我的痛!”说完,她瘫倒在地,泣不成声。
顾修远捂着脸,泪水夺眶而出,缓缓蹲下,想去抱燕茜蔓又不敢,只能哽咽着重复:“对不起,对不起……”屋内只剩燕茜蔓的悲恸哭声,这场因孩子而起的争吵,让两人间的裂痕愈发狰狞,未来的路也更迷茫了。
顾修远满心悲戚,守着瘫倒在地、泣不成声的燕茜蔓,久久不愿离去。待她哭声渐歇,抽噎着没了力气,顾修远才缓缓起身,脚步虚浮地走出房门,吩咐侍从好生照看,不许再有半分差池。
此后几日,顾修远闭门不出,对着满桌军务文件,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脑海里反复都是燕茜蔓绝望的嘶吼、泪崩的模样,还有那狠狠扇来的一巴掌。他懊悔不迭,深知自己又一次说错了话,深深刺痛了她。
思索再三,顾修远决定做出改变。他不再空泛地承诺,而是托人寻来城里最好的大夫,每日定时为燕茜蔓调养身体;又将她屋内布置一新,摆上她从前爱读的书籍、爱摆弄的小物件,试图勾起往昔温情回忆。夜里,他就守在窗外不远处,听着屋内燕茜蔓偶尔的低泣,揪心难眠,却不敢贸然打扰。
燕茜蔓瞧着这些“用心”,心里泛起丝丝涟漪,可过往的伤痛刻骨铭心,岂是轻易能消弭的?她依旧抵触,大夫把脉时,她冷着脸把手一缩;看到屋内新添物件,抬手便要砸,却在指尖触到旧物的刹那,动作猛地顿住,眼眶悄然泛红。
路索安听闻燕茜蔓近况,心急如焚,暗中谋划着二次营救。他联络各方力量,甚至不惜冒险与敌对势力周旋,只为换得关键人脉助力。终于寻得良机,趁着顾修远外出公干,率人潜入督军府。
“茜蔓,跟我走!”路索安压低声音,满脸急切。燕茜蔓却犹豫了,目光游移不定:“走了,又能怎样?他不会善罢甘休,战火会烧到更多人。”路索安急得跺脚:“难道你要一辈子被困在这儿?”
二人正僵持,顾修远却提前折返,见此情景,怒火攻心,拔枪怒喝:“路索安,你三番五次挑衅,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路索安冷笑:“为了救她,我死又何妨!”说罢,一个箭步挡在燕茜蔓身前。
燕茜蔓眼眶一热,心底五味杂陈,高声道:“都别动手!”转头看向顾修远,“你若伤他,我这条命也即刻还给你。”顾修远手一抖,枪险些落地,满脸颓然:“在你心里,他永远比我重要。”
此事之后,燕茜蔓心力交瘁,一病不起。顾修远抛开所有军务,衣不解带守在榻前,亲自喂药、擦身。
燕茜蔓一直昏睡了7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