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在火把映照下化作细碎的金砂，叶阳踩着满地冰碴走向点将台时，腰间磁石链还在簌簌震颤。
林婉往铜雀灯里添了把艾草，青烟顺着十二旒冕的玉珠攀上他的眉骨，在眼尾凝成半朵冰梅。
\"诸位可知，秦军斥候能在雪地三日不燃炊烟？\"叶阳突然掀开沸腾的羊肉汤锅，磁石炉底吸附着十几枚靛青色铁蒺藜。
跪坐在前排的王士兵猛地捂住腰间皮囊，囊口露出的半截靛青穗子正与汤锅里某枚暗器纹路严丝合缝。
老将赵桓的玄铁护腕重重磕在青铜案几上：\"太子莫要用这些奇技淫巧惑乱军心！
当年乐毅将军率我大燕铁骑...\"
\"正是乐毅将军的《阵图七解》里写过——\"叶阳突然将磁粉撒向空中，粉末在寒风里凝成纵横交错的线条，\"车阵当随星斗移位，弓弩须借地磁校准。\"磁粉忽然聚成勺形，直指北方紫微垣，几个偷藏暗器的士兵佩刀同时出鞘半寸。
林婉适时捧出裹着药纱的磁石，柔声道：\"赵将军可记得去岁冬狩？
您那匹踏雪驹总在溪南迷途，只因马蹄铁用的是韩地铁矿。\"她指尖轻点磁石，赵桓佩剑上的青铜吞口立刻转向东南——正是暗器来时的方位。
\"荒谬！\"孙谋士突然掀翻面前肉汤，汤汁泼在雪地上竟泛起靛蓝泡沫，\"按《司马法》所言...\"他的话头被马厩方向炸开的磁雾截断，五匹战马拖着磁石槽狂奔而过，每块磁石都粘着与老将们甲胄同色的漆片。
岳飞解下背后两丈长的磁旗插进冻土，旗面猎猎展开时，吸附其上的三百枚铁矢拼出个残缺的\"赵\"字。\"三年前邯郸守将不用地磁校准床弩，\"他抓起把铁矢任由它们被磁旗吸走，\"结果百步外的箭雨全钉在了自家战旗上。\"
几个正在偷扯靛青腰带的士兵僵住了。
周将领盯着旗面上随磁力流动的箭簇，忽然想起父亲战死那日，燕军弩阵射偏的箭雨把云霞都染成了血色。
他鬼使神差地摸了摸新换的磁石肩甲，冰凉触感竟与幼时把玩的司南佩如此相似。
\"魏武卒方阵用磁石校准戈戟间距，可省三成变阵时辰。\"岳飞用佩剑在冻土上划出沟壑，磁粉自动填满纹路形成阵图，\"韩弓手借磁力调弦，射程比燕军强弓多二十步。\"剑尖突然指向西南，二十丈外树梢应声落下个浑身插满磁针的草人。
林婉突然轻咳一声，药杵看似无意地敲打装羊肉的陶瓮。
瓮底暗藏的磁石板微微颤动，某个正要溜走的靛青身影被吸得踉跄倒地。
叶阳余光瞥见那人怀中的龙脑香盒，嘴角掠过一丝冷笑——盒盖上的梅花烙痕与冰晶里的银针分毫不差。
\"明日辰时，愿随岳将军研习磁阵者，可领双份羊肉汤。\"叶阳话音未落，西北角忽然传来战马嘶鸣。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二十具披甲草人在磁雾中自动列成锥形阵，每具草人心脏位置都钉着枚靛青铁蒺藜。
雪地上凌乱的脚印渐渐被新雪覆盖，唯有磁石链在帅帐地面拖出的浅痕，蜿蜒指向木箱里那摞浸过药水的绢布——每块布角都染着半朵梅花状的靛青污渍，像极了某人藏在甲胄夹层里的密信印章。
帅帐内的炭盆突然炸开几点火星，叶阳抖开那摞靛青绢布时，布帛摩擦声竟似毒蛇吐信。
孙谋士的麂皮靴底沾着半片梅花印痕，此刻正与绢布上的纹路重叠成完整的图腾。
\"上月邯郸粮仓失火案，三十车粟米换成了浸油的芦苇。\"叶阳将磁石链抛进铜盆，吸附上来的铁砂在清水里拼出运输路线图。
赵桓看到代表自家封地的黑陶镇纸出现在路线上，玄铁护腕险些捏碎桌角。
林婉适时捧出药杵捣碎的磁粉，淡青烟雾中浮现出几行墨迹：\"孙先生写给赵地商贾的密信，可要妾身诵读？\"她指尖掠过某块泛着鱼腥味的绢布，\"'磁矿换粮草，当效武王伐纣旧事'——真是好典故。\"
帐外突然传来重物坠地声。
两名亲卫拖进个湿透的樟木箱，箱盖弹开的瞬间，三十枚刻着\"赵\"字的青铜箭簇叮叮当当滚到赵桓脚下。
岳飞用磁旗卷起其中一枚，旗面吸附的箭矢立刻组成邯郸城防图缺失的西南角。
\"去年深秋暴雨，赵将军的斥候队恰好在磁山迷途三日。\"叶阳突然将磁粉撒向沙盘，代表燕军的小旗突然转向，\"而秦军轻骑正是那时突破易水防线。\"沙粒在磁力作用下聚成漩涡，将赵桓的帅盔吸得偏移三寸。
林婉忽然轻呼一声，药杵尖端挑着片染血的磁石甲片：\"这该不会是周将军亲卫的...\"她话音未落，周将领突然扯开领口，露出锁骨下方还在渗血的梅花状伤痕——与甲片缺口完全吻合。
\"末将愿领新式磁甲！\"周将领突然单膝跪地，震得腰间磁石佩刀嗡嗡作响。
几个原本缩在角落的老将盯着沙盘上自动拼合的城防图，手中攥着的靛青穗子不知不觉落进炭盆，烧出刺鼻的松脂味。
帐外暮色染雪时，林婉捧着药盅绕过正在操练磁阵的士兵。
她发间银簪突然被帅帐顶的磁瓦吸得翘起，簪尾垂落的流苏正好指向叶阳后颈那道新添的箭伤。
\"该换药了。\"林婉指尖抹过磁石药膏，帐内顿时弥漫起混着铁腥气的艾草香。
她突然用银簪挑开叶阳的护腕，露出腕间被磁链灼出的红痕：\"磁石虽利，终究伤身。\"
帐外忽然传来欢呼声，二十名换上磁甲的士兵正在演练变阵。
他们胸前的磁石片嗡嗡震颤，竟将射来的木箭凌空吸成雁行阵。
叶阳反手握住林婉正在系绦带的手，发现她掌心藏着枚温热的磁石暖炉。
\"报——！\"传令兵冲进来时，磁石暖炉突然将他的铁质腰牌吸得翻转，露出背面新刻的梅花印记。
叶阳眯眼看着腰牌在磁力作用下指向东南，那里正是新兵营搭建磁阵训练场的位置。
三更天的雪地上，岳飞正带人调试巨型磁弩。
当他把两石重的磁石箭卡进弩槽时，旁边观摩的王士兵突然惊叫——箭簇竟自动偏转七度，直指百步外正在偷埋靛青陶罐的某个黑影。
次日操练的号角还没吹响，新兵营已乱作一团。
五个套着磁甲的士兵像铁屑般粘在磁阵核心动弹不得，他们佩刀上的铁环正在疯狂震颤。
更糟的是炊烟里飘着流言，说昨夜有士兵看见磁阵里飞出靛蓝色的鬼火。
叶阳抓起磁石链要冲出去时，林婉突然往他怀里塞了包磁粉艾绒。
沾染体温的布包隔着铠甲传来震动，频率竟与远处训练场传来的金属嗡鸣完全共振。
帅帐门帘掀起的刹那，二十丈外某座磁阵突然迸射蓝光，将半个天空都映成了靛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