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暮下楼时,脸上特地涂了层粉底,气色瞧着却并没多好,无非掩耳盗铃。
“楚小姐。”
谢律师见她撑着楼梯扶手,踮着脚尖步履维艰,忙从沙发上站起,“我是霍爷的代理律师,姓谢。”
楚暮行动缓慢来到男人跟前,不失礼貌笑笑,“你好,谢律,请坐吧。”
她身材干瘦,长发散在肩膀四周,双目是任谁都能一眼发现的红肿。
谢律师盯着楚暮那副精神不济的样子,这种场景他见过太多,一段婚姻落幕,最难承受、输得最惨的往往都是女方。
更何况,她摘掉的头衔,还是所有女人垂涎欲滴的霍太太。
“我是今早受了霍爷所托,专程来这里同楚小姐谈谈你们离婚的后续事宜。”
“他今早,联系过你?”
“是的。”
沉默几秒,楚暮轻轻点了点头,她撑着沙发坐下,“你说吧,我都听着。”
谢律师翻出公文包里两份文件,李姐从厨房端出一盘切好的水果,她刚走到茶几旁,就听见律师说道:“楚小姐,这是霍爷当初划给您的离婚财产,现金、首饰,包括京城所属的溪园这栋房子以及白水市东湖南岸那套法拍别墅,我已经联系了房产交易中心,看您哪天有空,需要您本人亲自到场去办理过户。”
李姐目露吃惊,忙去看了眼楚暮魂不守舍的脸。
她简直不敢相信,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离婚了?
听见东湖南岸熟悉的地名,女人木讷的眼神有了几丝波动,她充满探究的目光睨向谢律师,“东湖南岸,是楚家那个东湖南岸吗?是我从小长到大的地方。”
“我想,白水市应该没有别的东湖南岸了。”谢律师将协议书的正面转向她,随之而来的,还有两本印绘着庄重国徽的小红本,‘离婚证’的字体,填充着醒目的金色,预示着新生活的开启。
楚暮久久坐在那里,视线始终定在茶几上。
离婚协议右下角,还有她那晚的亲笔签名。
一笔一划,歪歪扭扭。
犹记得季明佑曾对她说过,楚家的房子,被某个买主拍走了。
楚暮怎么都没想到,霍占极到最后真的还了她一个家。
“太太。”李姐见她小脸儿瞬间苍白得吓人,就像遭受莫大打击,“要是难过,你就哭出来,千万别憋着,霍爷那么爱你,他怎么可能舍得同你离婚,你们有话一定要好好沟通,别因为误会,让彼此后悔一辈子。”
“不是,是我不配。”楚暮颤着唇瓣微笑道:“我根本配不上他。”
“傻孩子,你到底在说什么?”
楚暮摇摇头,她这会儿说不出别的话。
霍占极答应她的事,件件有着落,而她生命里最重要的选择,从没给过他。
一股巨大的悲怆凝结在胸口无法散开,楚暮双眼被协议书中央叠放的两本离婚证狠狠刺痛,险些睁不开眼。
谢律师临走前留下自己的名片,那些客套话楚暮一个字没听进,她一瞬不瞬盯着色彩鲜明的证件,伸出手的刹那,一时间整个人又变得无比冷静。
她拿起最上面那本册子,小心翼翼翻开。
持证人:霍占极
红底照片上,男人面部轮廓很深,有型的剑眉下,一双丹凤眼尤其黑邃,眼尾细而略微上扬,狭长的眼型显得他看人时,凌厉与威慑感十足。
那晚的宴会,灯光娉影,他于人群中,碾压了所有男子的光芒,令她一眼便沦陷至深。
原来,你叫霍占极。
时隔这么多年,她才终于知道他的名字。
这张照片的边缘,隐隐露着女子荷叶领的半边素肩,当初两人拍结婚照时的合影,被一分为二的剪下来,才有了现在各自的离婚照。
霍占极是真打算,把他们之间所有的相关,全部斩净。
楚暮嘴角不禁勾了起来,“很高兴认识你,我的霍先生。”
她喃喃自语笑道:“那就祝你,在未来的日子里,早日找到颐景园最适合的女主人吧。”
李姐听到这话,脸色微变,她还想说什么,却见楚暮握着离婚证站起身。
“李姐,很感谢你这么久以来对我的照顾,我今天下午就要离开京城了,我想家了,也是时候该回去看一看了。”楚暮仍体面的笑着:“欢迎你以后有空到白水市来玩,到时我一定好好招待。”
“律师不是说了吗?房产还没过户。”李姐急得不知该如何劝她,“太太,溪园也是你的家,就算真要走,你也得把该拿的东西拿到手。”
楚暮无声地摇摇头,她身心俱疲,一句话不肯再说,拖着肿胀的右脚,折身朝楼梯口走去。
才迈了两步,脑袋陡地一阵眩晕。
楚暮听见耳畔传来李姐的尖叫,她两眼一黑,硬生生倒地,完全失去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