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和李兄聊聊倒也无妨,当年此案发生时,史某还未出生,所知的情况也是道听途说。
但在下听闻,吕大人在民间的官声极好,当年他全家被问斩时,数万百姓跪在街上痛哭相送。
此情此景,即便虽未亲眼所见,也足以令人心潮澎湃,一个这样的官,又怎会做那些贪污腐败之事?
这一切,不过是吕大人的变法,触碰到了那些人的利益反遭所害罢了。”
说到这,史浩的脸色因为激动都有些发红,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似乎在为吕文庭一事感到愤慨。
听完之后,李卓心里触动更大,他深吸一口气后,长长吐出。
“是啊,吕大人死的不值啊……”
“嗯?李兄,你也与我是一样的想法?”
史浩闻言有些意外的看着李卓。
“有何不可吗?另外,当年韩大人是大理寺少卿,你既然替吕大人感到不值,又为何要……”
李卓没有把话说完,不过史浩岂能不知他的意思。
他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李兄,这几年让史某看明白了一件事,光会读书却不运作,是难以有何成就的。
在那些大人面前,我等就如同蝼蚁般渺小,史某的确很尊敬吕大人,韩大人也的确是当年的主审之一。
但这与我又有何干?史某不过是想去那寻口饭吃,将来若是有机会,能得到韩大人的赏识,有机会入仕也是未尝不知的。
或许李兄会觉的史某太势力了吧。”
李卓脸色严肃的摇了摇头。
“不,史兄千万别这么说,你的想法我完全理解,人虽然要有理想,但也不能完全为了理想而活。”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李卓又不是那种圣母心爆棚的傻缺。
他问史浩这话的目的,只是想借此机会试探下他口风,为接下来的事情做打算。
如果他真的不去韩中府上了,李卓反倒头疼。
到了此时,二人不约而同的跳过这一话题,天南海北的聊了起来。
史浩不愧是举人,的确是博学广闻,而且这些年在邳州遭遇的事情,让他比同龄人要成熟许多。
李卓更是不用多说,身为现代的穿越灵魂,偶尔爆出的金句,也会让史浩拍手叫好。
初次见面,二人竟是聊的十分投机,得知他没钱要和那些运丁一起睡甲板,李卓二话不说,立刻让汪六帮他准备了个房间。
银子自然是李卓来给,并吩咐他每日给史浩上饭上菜。
史浩十分感动,紧握李卓双手,眼中饱含热泪。
“李兄,多谢,此恩史某不敢相忘,等到了乐昌见到我舅舅后,史某定会立刻向他借些银子来还你。
若有任何事,在下也必定全力以赴。”
史浩接触李卓最初的目的,只是想在他这蹭点饭而已,没什么特别的想法。
其实他完全可以不坐汪家的船去乐昌,这样有那八两银子,加上在途中可以写写字画什么的,完全不用担心盘缠的问题。
可问题是时间来不及,他舅舅在信中说了,再有十天,韩中的孙儿要做满月酒。
让他务必要在这之前赶到,到时趁着韩家一片欢喜,让其留在韩府肯定能成,要是过了这茬。
就算他到了,可韩府又岂是那么好进的?即便他是个举人,在韩中这样的人物面前,和普通百姓也并无什么区别。
“史兄,你我萍水相逢一见如故,区区小事又何足挂齿。”
他们的船要在河道中行走五日,才能赶到宜州境内,如今已过去了三天,一切都平平安安。
而今已离开凤山,进入了辽云境内,进入大庆北方最后一个省。
李卓最初的坐船好奇也没了,但每天依旧会在甲板上看上一会儿,接着会和史浩聊天喝酒。
“停船,快停船。”
此时李卓和史浩正在喝酒,忽然听见有人在大喊,而后吹响了响亮的铜角。
“发生何事了?”
李卓和史浩对望一眼,都是满脸奇怪。
“公子,您快出来看看,前方的平林府漕民,聚众用小船堵住了河道。”
裴洪忽然走了进来说了句。
“什么?漕民堵住河道?”
闻言李卓吃了一惊,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往大了说,等同于造反了。
慧通大运河做为北方最重要的内陆河道,此种行为,就等于聚众抢占了官道是一个道理,而且要更加严重。
漕民也只是普通百姓,他们怎会有如此之大的胆子。
“走,出去看看。”
李卓顿时没了继续吃饭的心思。
汪家的三艘商船已经停了下来,不仅仅是他们,周围还有五艘从其他地方驶来的商船。
只要过了平林府就到了宜州,也就是慧通大运河的终点,故此从各个地方过来的商船,但凡是要去宜州,这里便是必经之地。
来到船板上,李卓见到了壮观的一幕,足足有上百张小船呈一字排开,堵在河道上,如果商船想要前进,只有从这些小船碾过去。
“汪六,什么情况?”
李卓招手将他唤来询问。
“回禀公子,小人也从未遇见过这种情况,这些漕民是不要命了吗?竟敢聚众堵住河道?”
汪六出船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瞧见。
“去河岸看看吧。”
现在也只能如此了了,发生这么大的事,平林府衙,还有这个县的县衙都难逃其咎。
从他们这个地方往左前方看,依稀可以见到不少人在那聚集,其余几艘商船的人,也都已经下船过去看热闹了。
不用李卓说,汪六也会这么干,立刻命令船工将船靠岸。
“你们这些胆大妄为的刁民!竟敢聚众堵住河道,此乃危害江山社稷的大逆不道之举。
本官令你等速速将船开走,否则将你等全部抓入大牢!”
李卓他们才刚上岸,就见一名穿着县令服的男子,对着前方乌泱泱的漕民怒斥,还有不少官兵衙役,手持武器将这些人拦住。
“县令大人,实非我等欲要聚众哗变,实在是粮道大人不给我等活路,请县令大人为我们做主啊。”
李卓注意到,人群中人都是满脸愤慨,而开口的是个大概六七十来岁的小老头,衣着破旧,身材干瘦,瞧着似乎读过些书,说话颇有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