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青婼心中迅速盘算,她知道沐绥之最为看中这块锦帕,以此拿捏他的痛处,分散他的注意力。
想罢,她冷笑一声:
“沐绥之,娘亲被你逼死,你还有脸将锦帕留作念想?今日,我偏要毁了它,让你彻底断了这份心思!”
说罢,她将锦帕揉作一团,毫不犹豫地朝着一旁的炭火盆扔去。
那烧红的炭火,缓缓将团缩的锦帕包裹。
沐绥之见状,顿时大惊失色,他只觉得心中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掏了一把,空荡荡的,满是绝望。
来不及多想,他急切地冲向火盆,全然不顾胸前的伤口,颤抖地探入双手,想要伸进火里将锦帕捞出。
就在这时,一直伺机而动的楚云珩,果断出手。
只见他身形如电,手中长剑寒光一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沐绥之的背心穿过。
噗的一声,剑尖从前胸冒了出来,殷红的鲜血顺着剑身汩汩流下。
楚云珩知道他必死无疑,迅速将长剑撤出,收剑入鞘。
沐绥之在剧痛之下,身子猛地一僵,可他的手依然固执地想要探向火盆,双脚却似被钉住一般,再也无法迈动,哪怕半步。
随着一声沉闷的声响,他的身子轰然倒地,溅起一片血光,殷红的液体迅速在地面上蔓延开来,洇红了大片地砖。
然而,他的眼睛仍是死死地盯着炭火盆,那目光中充满了不甘与眷恋。
令沐青婼和楚云珩有些动容的是,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手脚并用,朝着火盆的方向艰难地爬去。
可这一切都是徒劳,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锦帕在火焰中,逐渐化为灰烬,直至,消失不见。
此时,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痛苦的抽搐,胸腔中似有无数的不甘在翻涌。
沐青婼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一酸。
这个男人,曾经风光无限,有荆都四公子之名,才貌冠盖荆都,与娘亲郎才女貌,恩爱缱绻,却因自己的亲生父亲迫害,让他一步步走向了这般凄惨的下场,终是自己的爹爹,对不住他。
那边的沐时安,也忍不住闭上眼睛,双手合十,默默地念经祷告。
沐青婼轻叹一声,缓缓走到沐绥之的近前,蹲下身子,从袖中掏出了一方锦帕,正是她娘亲亲手所绣的那一块。
原来,方才她灵机一动,将自己袖中一块白色锦帕与之迅速调换,团在一起丢进火盆,不过是诱敌之策,沐绥之在意锦帕,果然上当。
此刻,沐绥之已然到了油尽灯枯之际,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不想让他留有遗憾。
沐青婼将那块锦帕轻轻递到沐绥之的手中,柔声说道:
“爹爹,容我最后一次这样唤您。曾经,有十六载的时光,我认定亲生爹爹是你沐绥之,哪怕两年前,您出现在我的眼前,告诉我您是爹爹,我深信不疑。可是,后来竟是那般的真相。我曾经恨过您,怨过您,想要杀了您!可是,在这一刻,我又是无比的痛心,确是我的亲生父亲,害了你的一生。”
说着,她轻轻地跪在了沐绥之的近前:
“可是,怎么办?您的执念太深,我只有杀了您,来换我和夫君、孩子后半生的安宁。但,我怜您对娘亲的一片深情,才会越陷越深。而娘亲,她至死都深爱着您,她亦是捏着与您相同的那块锦帕,咽下最后一口气,您也当无憾了!”
沐青婼一个头重重地磕在地上,缓缓闭上了眼睛,泪水滚滚而下:
“您依旧是我的爹爹,我会将您和娘亲合葬在一处,每年为你们上坟、拜祭,你们生生世世,永不会再分开。
爹爹,您且安息吧!”
沐绥之看着手中失而复得的锦帕,濒死的眼中,竟涌出了一行清泪。
他颤抖着双手,将锦帕紧紧地贴在胸前,仿佛拥抱着自己最心爱的女子。
随之,他缓缓抬起头,望向沐青婼的眸光里,再无半分仇怨,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欣慰与感激:
“你……很好……”
透过眼前这张与他的莲儿极为相似的脸,他似乎看见了,青春貌美的叶莲心,在微笑地向他招手:
“绥之哥哥,你快来呀!莲儿已经等你很久了!”
在这生命的最后一刻,沐绥之终于放下了执念,他缓缓地伸出手,冲着眼前的幻影,温柔地一笑:
“莲儿,夫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