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可颂在九州等威廉
这场由江离单方面发起的无理取闹的冷战，在威廉的温言软语和她心里有仪式感的洛阳烟火里，悄无声息地消弭了。
其实，这游戏里的烟花特效一点都不精致，甚至可以说粗糙，但当那一瞬间，洛阳城池里，唯有她和威廉的县邑并肩而立，她却觉得这一幕浪漫得无可比拟。
像是一幅残缺的画，因为其中承载的情感，而变得无可替代。
如果要说这个游戏有什么真正吸引她的地方，江离一时还真想不出来。
如果说作为一个卡牌游戏，它的养成体系远不如她的本命《阴阳师》，战斗机制也远谈不上有趣；至于宣传里大肆鼓吹的“种田”玩法，完全是个笑话——这游戏的核心，归根结底就是打架，不是在九州战场上挥师征伐，就是在被围剿时惨遭蹂躏。
所谓“种田”，不过是用来伪装的和平假象。
她其实早就对这游戏没什么兴趣了。
自从第二赛季，她见识过奉天州那些毫无底线的黄腔对话之后，便对这片江湖失去了热情，渐渐陷入一种半退不退的状态。
真正让她坚持下来的，是那些同伴——非晚、小鱼、蛮蛮、花卷、瑜琪、乐游、秋水、修狗、侠哥……他们让这座刀光剑影的游戏世界，变得鲜活而有趣。
可如今，很多人已经退游了。
曾经热闹的群她早已退出，曾经天天上线的好友列表，如今许多已经是离线三天。
她一直告诉自己，等再过一阵子，等再撑一个赛季，她也该放下了。
可是，她还是留下来了。
因为威廉。
在进入史话赛季前，和他每周一次的见面，成了她在游戏里最后的牵绊。
她总是笑称自己是“混日子”的老咸鱼，早已没有了争胜的心气，可是每次威廉问她：“还玩得开心吗？”她总会习惯性地回答：“还行吧。”
她早已想过离开，甚至已经无数次在脑海里演练过该如何向威廉道别。
可真的到了要说出口的那一刻，她却迟迟迈不出那一步。
她明明知道，即使她不再玩游戏，他们的关系也不会因此改变——威廉说过，他们的交情并不依附于这款游戏。
可她还是舍不得。
即便这游戏算不上多好，可对她而言，它是他们相遇的地方。
像是一条漫长旅途上的小站，明明终点未至，却还是让人不愿轻易告别。
江离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感激文字。
它们像是温柔而执拗的记录者，将那些稍纵即逝的光影、小心收藏的回忆，毫无遗漏地封存在时间的夹缝里。
那些在游戏里“浪费”的时光，那些连线时开麦大笑、并肩作战的瞬间，那些因胜利而沾沾自喜、因失败而互相打趣的日子，全都被文字定格下来。
她曾无数次想过，等到游戏彻底落幕，所有人散去后，这段经历是否会变成一场虚拟梦境？但现在，她觉得不会。
即便他们所有的人彼此未曾谋面，甚至未来也不会再见，可他们存在于同一个世界里的那些日子是真实的。
那些陪伴她度过游戏时光的可爱的人，那些说着“江离快来集合”的声音。
而且，除了可爱的人，还有……心爱的人。
她写下的游戏里的故事，也成了她个人情感的某种寄托。
她喜欢把熟悉的人物藏在自己的文字里，喜欢用故事延续他们之间的羁绊。
威廉曾经好奇地问她：“为什么男主角的名字会写我？”
她当时心跳骤停了一秒，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答案是——因为我喜欢你。
可她最终只是随口笑着敷衍：“因为只有威廉哥哥做我书的男主角，不会有后续问题。”
“怎么说？”他似笑非笑地追问。
“因为你不介意我怎么写，因为你完全支持我的创作自由。”
她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狡黠，“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以前有点怪你，现在却觉得刚刚好。”
“嗯？”
她微微仰头，带着几分得意的神色：“因为你从来不读我的文字，我不会社死。”
她的语气带着一点半真半假的埋怨，还有些许幸灾乐祸的轻松。
她一直以为，威廉是个不太会花时间看文字的人，尤其是她写的那种带点少女心事的故事。
他看不到，就意味着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写，不用担心被窥破心事。
可她哪里知道，威廉其实看过她的文字——每一篇，都看过。
只不过他从未提起过。
他不是不关心，而是不想因自己无意间的点评，破坏她创作的纯粹热情。
他喜欢她写作时的模样，那种投入的、认真思考的、偶尔为了一句话斟酌许久的模样。
他喜欢她在故事里天马行空地构建世界，喜欢她用文字记录下对朋友的珍惜和对未来的憧憬。
所以他从来不打扰她。
可偶尔，在看到某些字句时，他也会忍不住想：江离是不是，把我藏在她的故事里了？
他没有问，也没有点破。
因为他觉得，如果她愿意藏，那就让她藏吧。
江离已经在心里排练了无数遍，她该怎么和威廉说，她要退游了。
她想过用最直接的方式，干脆利落地告诉他：“威廉，我不玩了。”
也想过用轻松一点的语气，像随口一提那样：“最近没什么兴趣了，可能要AFK一段时间。”
甚至，她还设想了如果他挽留，她该怎么回答。
可是她没有想到，最后先开口的不是她，而是威廉。
“江离。”
他的信息跳了出来，很简单的一句话，带着他一贯的冷静和温和。
“你知道的，我进入2025年之后比以前还要忙很多。除夕以后，大部分时间都得像年前一样在国外出差。”
江离心里“咯噔”一下。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机，明明她已经做好了分别的心理准备，可当真听他这么说，还是有点难受。
“所以……”他顿了顿，像是思索该怎么措辞，片刻后，他问她：“游戏我大概极少有时间玩了，你要玩我的账号吗？”
屏幕上的字安静地躺在那里，江离却怔住了。
她原本想说的“其实我也不玩了”卡在喉咙里，变得无比难以出口。
江离明白，威廉的账号对她来说，不只是一个游戏角色那么简单。
它是他们所有回忆的载体，是那些微不足道却珍贵的瞬间，是那些她不舍得遗忘的细节。
他们一起养过马。
威廉忙的时候，江离便主动接手照看。
他的牧场里的马的成长时间，她都了然于心。
而到了夜晚，轮到她要休息了，威廉就会在中国的早晨登录游戏，把她夜里养的马一一收好，重新开始新一轮的养马。
时间差让他们成了天然的养马搭档，哪怕跨越半个地球，也能让游戏里的牧场始终井然有序。
她开玩笑地说：“这样看来，我们简直是异国云养马最佳组合。”
威廉听了，轻笑道：“也算是高效运营了。”
有一次，他因为工作太忙，好久没上线，江离见他迟迟处于离线状态，忍不住给他发微信消息：“你不会是连马都忘了吧？”
过了几分钟，他回：“还好有你。”
这四个字，让她原本想要调侃的话，突然说不出口了。
她捧着手机发了好久的呆，最后只是哼哼着回了一句：“知道就好。”
她没有告诉他，每次养马的时候，她都像是在替他守着一块他们共同的天地。
就像在游戏里，他们的县邑一直并肩而立，不曾分开。
他们还一起玩过游园，威廉一次性买了一千多个骰子，她扔得起劲，他却突然说：“江离，你投得太慢了，我来吧。”
她瞬间被气到，抬头瞪着屏幕，满脸的不服气：“哼，那你投吧，我看你能多快。”
她赌气不投了，把游戏丢给他，心里还有点不爽。
威廉沉默了一下，最后无奈地扶额，说：“我不想你熬夜，所以自己投。”
就这么一句话，轻飘飘地把她哄得心花怒放，刚刚的小情绪瞬间烟消云散。
还有那场烟花——其实特效一点都不好看，甚至可以说质量粗制滥造，但因为那一刻，洛阳的城池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她竟然觉得那是游戏里好浪漫的一个瞬间。
新区的这个账号，承载了太多属于他们的记忆。
如果她说不玩了，就意味着这些回忆会被封存在过去，他们的交集，也会因此少了一个牵绊。
江离低头盯着聊天框，指尖悬在键盘上，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敲下了——
“好啊，我玩。”
指尖在屏幕上停顿了一瞬，最后她又加了一句：
“这样你随时回来的时候，可颂都在九州等威廉。”
信息发出去的那一刻，江离莫名觉得自己像是被留在了九州的一座孤城里，替他守着那些曾经一起走过的路。
过了几秒，威廉的头像亮起，发来了消息。
“江离。”
他喊她的名字，像是要强调什么。
然后，他接着说道：
“你不用在九州才能等到我。”
江离怔住。
“你又不是没有我微信。”他继续说道，语气里带着点无奈的笑意，“就算微信找不到我，你还有我电话号码呢。”
他一字一句，像是在试图让她彻底明白——他们的关系从来不是靠游戏维系的，也不会因为游戏而改变。
“你想玩就玩，不想玩就不玩，没有游戏，我们关系不会变。”
江离盯着那句话，指尖缓缓收紧，心里说不出的复杂情绪在翻涌。
她本以为，离开游戏就意味着失去了一部分和威廉的联系，可是他却轻描淡写地告诉她——她不必担心。
她的眼眶微微有些发热，却又觉得这样太矫情，最后只能悄悄吸了吸鼻子，在屏幕上敲下一个简单的字。
“好。”
她想，或许她真的可以不用那么执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