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纹的步伐不算快人才从角门儿拐出去,就见长公主的撵轿过来了,高座上那个尊贵的同他相伴近十载的女子,正与他怒目而视。
叶纹脸色淡然,矗立于撵轿前,长公主气急,她用力一拍轿子的扶手,几个内侍忙的将轿子放下,随即一行人自退去一旁。
再看不得丈夫这置身事外的模样,她忽的抬手一掌拍在叶纹的胸前,男人闷哼一声儿,却依旧不做反应。
“你今日到底是什么意思?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你从母后跟前几次三番的祈求,就是我那陛下跟前我也去求了。”
长公主见四顾无人,她又恨声道:“偏好不容易今儿个都聚在一块了,当着母后的面儿提起来,陛下总要顾念着几分亲情,会同意你所望。”
闻言,叶纹扯了扯嘴角,头一次脸上显出情绪来,他似笑非笑的看着长公主:“是我的所望,还是你所望。”
长公主的脸色愈发的难堪,她忿忿的伸手揪住叶纹的领子:“我这么做不都是为了你,为了这个家,你还不领情了?当初如果不是我,你能做的上你万人敬仰的将位?”
叶纹将脖子往后仰了仰,他不置可否地笑笑,忽的紧紧擒住他胸前长公主的手,语气平静:“这些话你快说了十年了,当初我没求你,你自己要嫁过来的,你还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你自己心里头清楚。”
手不觉缓缓松开衣襟,长公主眸子里闪过一丝慌乱,想着要往后退一步,可是自己的手却被擒住,收不回来。
叶纹忽的用力,将长公主扯进他的怀里,他则是俯身,低首垂目,漆黑幽深的瞳孔里全是冷冽的寒意,他道:“我是不要脸,反正他们都说了,我是凭借裙带关系爬上来的,再有难听的话,我也听了。”
说罢自嘲一笑。
忽然脱力,长公主强撑着,面儿上依旧强硬:“你…你胡说什么!你别忘了晴姐儿,你若是还想见她,就按着我说的做。”
叶纹不禁笑出声来,对着长公主那笑声儿愈发的响亮,直惹得远处侯着的各内侍宫女都忍不住往这边儿瞧来。
长公主面儿上热辣辣的,她转头狠狠的冲着众人剜了一眼,随后又看向叶纹,语气沉沉:“你算个什么东西,若不是本宫,你哪有如今这样的好日子,别在这儿做出这幅模样。”
“本宫告诉你别忘了,你是本宫的驸马,本宫能让你爬的上去,也就能让你再跌的下来。”
叶纹抬手抚平衣襟处被翻起来的领子,脸上的表情淡漠。
长公主看不得这副模样,她狠声道:“别逼我,将那一点儿情分耗尽了,对你我都没好处。”
叶纹无所谓的笑了笑,不等长公主开口,他冲着弯腰鞠躬,放开了嗓子:“臣恭送长公主殿下。”
话堵在了嗓子眼儿,长公主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随即挥手示意,身后侯着的内侍和宫女忙上前来,身下稳稳的坐着。
长公主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底首看着叶纹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她轻声儿道:“你好的很。”
说罢,将袖子重重一甩,由内侍抬着往前去了。
叶纹不知道多久才直起身,他看着天边儿长公主已经隐去的影子,却不觉发笑,可笑着出了声儿,又不禁鼻子一阵酸楚,眼眶也灼热难耐。
庭中起了冷风,将他的衣袍吹的猎猎作响,廊下的两道树折射出大半儿的黑影,除了他有些粗重的呼吸声,耳边便都是沙沙的风声。
他出神不知,身后已抬过来的金伞的撵轿。
张德生瞥了一眼叶纹,又见撵轿上李乾神色淡淡的,他便出言提醒:“驸马怎么在这里,方才见长公主的尊驾已经出宫去了。”
身后的声音终于将叶纹唤回了神儿,他没敢抬头,就见着明黄色的龙袍,便忙的行礼。
李乾闲闲的靠在椅背上,他探究的目光从叶纹的脸上掠过,似随意的询问:“起来吧,席面儿上你也是早早退下去了,可是身子不适。”
叶纹微怔,随即缓缓抬头,看着金座上那个他舍了半生,到如今侍奉在的君主,他将袖子下的手紧紧攥成拳,忽的冲着李乾跪下去,他声音嘶哑:“臣有一事求陛下。”
李乾却是不语,不过垂下眼眸,平静的看着叶纹,二人就这般一高一低的沉默地对视良久。
“真是难得了,这么多年没听你张过嘴求过什么。”
李乾眼皮也没抬,掌心扣在扶手上,指尖屈起来,有一搭没一搭的轻轻的敲着。
随着动作带出“笃笃”急切短促的声音传来,叶纹觉着自己的心脏也跟着突突的跳着,他又俯下身去:“臣驻守南疆多年,为之情切不少于陛下,这些日子从吴国冲来的难民往城边来,还惊扰将了各城的百姓,他们的折子呈上去了,您虽知晓了。”
叶纹的声音顿了顿,语气愈发的坚定:“可您不知晓的是,难民寥寥无几,混进来的大多都是流寇匪患,他们是亡命之徒,他们进了城里,不知道有多少人丧命,而青龙和塔里为主的两地官员,却以一句流窜的难民遮掩过去。”
听着,李乾心中也闪过一丝的诧异,不禁睨看叶纹一眼,这个闷葫芦也有一天在他跟前儿,能说这么多话。
叶纹连连磕了几个头,口中仍是道:“臣心中对陛下敬仰和渴慕言语不能叙之,而今臣只有这一事,臣知陛下正忧虑派和人前去镇平,现臣自求,望陛下成全臣。”
手边儿的动作一顿,李乾略沉吟:“你知道你今日在朕跟前儿说这些话,也算是把那些官员打眼儿了,这样得罪人的事儿你可从来没做过。”
叶纹脸上的表情一僵,他就算没有抬头,也知道这会儿李乾定然是一脸的戏谑,有些无措,他只好闷声道:“臣一世胆怯无能,自心中惭愧无颜,可回长安的这一路上,看过了百姓受的苦,臣是不忍心,今日是家宴,臣就斗胆求您一回。”
李乾一时沉吟不语,上下打量了叶纹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