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泥厂现在的规模不大,前些天民夫们搬运的,和昨天三蹦子拉的铁矾土够水泥厂用几天了。
所以,矿场到水泥厂的这段路暂时能空闲几天,可以先修路。
杨启全和这些工匠们在清水县时,已经用混凝土修建过猪舍和荒地里的小路,他们知道该怎么做。
赵樽和韩蕾巡视了水泥厂又赶到矿场时,杨启全和工匠们,已经将韩蕾在沿路留下的水泥和沙子混合好了,却没有清水来和混凝土。
韩蕾让赵樽带她去了曲临江边。从山路到江边只有几百米的路程,但江岸离水面较高,取水不方便。
韩蕾想了想,直接从系统里买了小型的抽水机和发动机,又买了许多噶伦桶。江水抽到噶伦桶里后,再用三蹦子拉去山路边。
有了赵樽和韩蕾一趟趟的拉水,杨启全他们顺利开工修路。
长时间这样拉水不是办法,反正,这边发展养猪场、鸡鸭场、军营都需要水源。
韩蕾和赵樽商量后,决定等山路修好了,就让杨启全带领工匠们修一些水渠,将曲临江的水引向各处。
赵樽和韩蕾每天在这边忙得脚不沾地,早出晚归。有时候,连老夫人和赵灵儿都见不上一面。
这日,老夫人正手持银剪,细致地为庭院中的爱花修剪花枝,浇水。
阳光透过院子里枣树繁密的枝叶,洒在她斑白的鬓角上,映出一层淡淡的光晕。
赵灵儿在院中与丫鬟们踢着毽子,笑声清脆如铃,裙裾随风轻扬,仿佛一只翩跹的蝴蝶。
忽然,管家领着一位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走了进来。
“你们怎么跑到扶风县来了?让我一阵好找!”
华天佑肩上挎着一个包袱,一进门便高声笑道,声音中带着几分京城公子哥儿特有的张扬。
虽然笑容依然不羁,但脱去边关士兵的衣衫甲胄,换上锦衣华服,华天佑又回归了那个翩翩俊公子的模样。晒得黝黑的面上更多了几分成熟。
“天佑?”
老夫人回头,微微一愣。
她虽然知道华天佑与赵樽自幼交好,但在这偏僻的扶风县见到这位恒国公的独子,仍不免有些意外。
华天佑是京城纨绔圈中的风云人物,平日里鲜少离开繁华之地,今日却风尘仆仆地出现在这穷乡僻壤之地,着实令人惊讶。
“伯母。”
华天佑倒是个懂礼的,他恭敬地向老夫人行了一礼,随即目光转向赵灵儿,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这位……就是灵儿妹妹吧?”
老夫人含笑点头:“正是灵儿。”
华天佑细细打量着她,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
“自从赵樽去了军营,我便再未踏足贵府。没想到,灵儿妹妹竟已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了。”
赵灵儿闻言,脸颊微红,轻轻躲到老夫人身后,低头不语,手中毽子却攥得更紧了。
“伯母,赵樽呢?”华天佑环顾四周,未见赵樽身影,便开口问道。
老夫人略一迟疑,目光扫了一眼天边的晚霞,淡淡道:“他到山边干活去了,这会儿怕是也该回来了。”
老夫人虽不知道水泥厂究竟是干什么的,但毕竟华天佑是京城纨绔公子圈的名人。
而赵樽被封了藩王丢到这里,她依然还耿耿于怀,不愿再让儿子的任何消息被京城里的人议论。
所以,她不愿告诉华天佑赵樽在这里的真实情况。
“山边?”
华天佑眉头一挑,显然对这回答有些意外。
他正欲再问,老夫人已吩咐下人摆上茶点,转而问道:“你怎么突然到扶风县来了?”
华天佑坐下,端起茶盏,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
“家父让我到赵樽的军营里去混个军功,回去后好安排我到兵部或御林军任职。如今我已立下大功,就准备回去了。”
赵灵儿悄悄抬眼,目光在华天佑身上停留片刻,见他谈笑风生,眉宇间尽是自信与洒脱,不由得抿唇轻笑,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与欣赏。
正说话间,赵樽与韩蕾拖着疲惫的身躯并肩走进院中。两人满身尘土,显然是刚从工地上归来。
赵樽一见华天佑,就皱起了眉。
“天佑,你怎么会在这里?”
华天佑见到赵樽和韩蕾,哈哈一笑,站起身来。
“上次偷袭突厥,李刚给我报了首功,捞到了军功,我打算回京城了。到清水县时,听骆县令说你在这里,所以就绕路过来看看你。”
“首功?”
看华天佑说到“首功”时那得意的劲,赵樽与韩蕾对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却并未多言。
下人打来热水,赵樽与韩蕾简单清洗了一番。
华天佑见他们满身泥污,不由得皱了皱眉。
“你们这是干什么去了?怎么弄得这般狼狈?”
赵樽擦了擦手,淡淡道:“不过是在建水泥厂罢了。”
“水泥厂?”华天佑眼中闪过一丝好奇,“那是什么东西?”
赵樽垂眸想了想,摇头道:“什么东西?嗯……我也说不清。”
“你都不知道,那你还弄?”华天佑表示不信,“不行,明天我也要和你们一起去看看。”
自从跟韩蕾混了一次,亲自上战场使用过手枪杀敌,他总算亲眼见识了韩蕾的强大。
现在,听说又有了什么水泥厂,他的好奇心瞬间就被推至了顶峰,自然不愿意放弃去见识一番的机会。
赵樽看了他一眼,语气严肃的说道:“你要去可以。不过,你得保证,在这里的所见所闻,绝不能外传。”
“啊?”
听赵樽这样说起,华天佑一愣,他忽然像是想起什么,猛地拍了一下脑门,懊恼道:“哎呀!你怎么不早说,手枪的事我都说出去了!”
“说给谁了?”赵樽目光一沉,语气陡然冷了几分。
“就军营里那些兄弟啊!我……我只是跟他们吹嘘了一下。”
华天佑的声音越说越小,脸上露出几分尴尬。
韩蕾闻言,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奶凶奶凶的声音顿时在院子里响起。
“你是猪啊?这种事也能随便说?你知不知道会害死赵樽的?”
“呃……”华天佑低下头,讪讪道:“我现在就知道了。”
韩蕾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早就知道你不靠谱。”
华天佑连忙举起手,郑重其事地发誓:“我保证,以后绝不再将这里的一切告诉别人!”
上次去战场太紧急,韩蕾也忘了提前给他打预防针。
赵樽了解华天佑,虽然他性格张扬,但为人重义气,讲信誉,只要答应过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赵樽叹了口气,便不再多言,答应明日带他一起去水泥厂。
翌日,一行人来到水泥厂。韩蕾去忙自己的工作,赵樽用三蹦子载着华天佑,在水泥厂和采矿场之间来回的参观了一圈。
华天佑见到那高耸的彩钢瓦棚、穿梭往来的三蹦子,以及江边轰鸣的抽水机,和经过养护后已经能正常通车的水泥路,他一直张着嘴,下巴都快合不拢了,眼中满是新奇与赞叹。
他坐在赵樽的身旁腆着脸,缠着赵樽紧握把手的胳膊。
“这儿的东西可真有意思!我决定了,不回京城了,我就要留在这儿,和你们一起摆弄这些玩意儿。”
赵樽失笑,“想留下可以,但必须得干活,别把你那些公子哥儿的德行用在这里。”
“那肯定没问题啊!小爷我在军营里这几个月可不是白待的。小爷我现在循规蹈矩,英姿勃发……”
他话还没说完,赵樽就腾出一只手来,快速的在他头上敲了两个爆栗。
“小爷,叫你小爷,跟谁称小爷呢?”
“别别。哎呦,疼。哈哈哈……”
赵樽驾驶着三蹦子,两人嬉闹着一路向水泥厂里驶去。
……我是懒散的分割线……
这几日,骆海都没有去荒地那边。
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窗外的阳光透过窗纸洒进来,映照在案头的书卷上,泛着淡淡的黄晕。
书房内静谧无声,只有偶尔响起的叹气声在伴随着他沉重的呼吸。
他的思绪如同被风吹散的落叶,飘荡在过往与未来之间,难以平静。
平川的话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像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他走向某个早已注定的结局。
“王爷所做之事,是为了苍州的百姓,是为了大景的未来。”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心中尘封已久的疑虑与不安。
他回想起景帝登基后的这些年,朝堂上的风云变幻,各地官员如流水般更替,曾经的功臣名将,如今一个个都成了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尤其是赵遵,那位曾经赫赫战功的北关元帅,最终却落得个被侮辱、被践踏的下场。
赵樽父子两代人,为大景朝镇守边关,忠心耿耿,可他们父子却换来了什么?
一个战死沙场,一个被皇帝猜忌,甚至被逼到了绝境。
骆海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案的边缘,心中泛起一阵苦涩。
他自己呢?在县令这个位子上,他兢兢业业,勤勉为民,一心想着造福一方百姓。
可如今,景帝登基后,朝堂已不复当初。
有一天,他会不会被景帝替换?
有一天,他会不会像赵樽一样被景帝弃之如敝履?
在景帝的眼中,只有皇权的稳固,只有利益的权衡。什么政绩,什么功臣,什么百姓,在皇帝的眼中,不过都是棋子罢了。
骆海感到一阵无力,仿佛自己多年的努力,不过是徒劳。
他已经五十多岁了,人生的路已经走过大半。
曾经的雄心壮志,如今却像被风吹散的烟尘,渐渐消散在空气中。
他曾经以为,只要勤勉为官,政绩卓越,终有一日能够得到皇帝的赏识,步步高升。
可如今,他才明白,在一个不懂得任人唯贤的统治者眼中,他的努力永远都被蒙在尘埃之下。
想到这里,骆海的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决绝。
与其在这看不到希望的官场中苟延残喘,不如站到赵樽的阵营,与他一起,轰轰烈烈的为大景的百姓干一场大事。
将来,即使不能名留青史,至少也能风风光光地去面见列祖列宗。
好风凭借力!
赵樽的身边,如今有韩蕾这样的能人辅佐,还有一帮忠心耿耿的亲卫相助。赵樽本人更是有着丰富的统帅经验,懂得如何管理军队,如何任人唯贤。
光是看他和韩蕾在荒地项目上留下的管理手段,以及他们如何对待那些不能上战场的伤兵,骆海便已看出,赵樽绝非等闲之辈。
再加上有那神秘武器的存在,骆海几乎可以断定,还没正式交锋,朝廷那边就已经输了。
以赵樽的为人和品性,他相信,赵樽将会是一代枭雄。甚至,也是一代明主。
想到这里,骆海的心中豁然开朗。接下来的路,或许充满艰险,但他已不再犹豫。
他站起身,走到书案前,将十几部对讲机全部装进一个包袱里,提着包袱向门外走去。
他走出书房,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温暖而明亮。
到了前面衙门里,再次叮嘱,一定要守好所有送出苍州的消息后,他叫来几个了心腹衙役。
他吩咐心腹前往邻县购买荒地和商铺,招募工匠和民夫,准备大展拳脚,复制推广清水县的荒地项目。
随后,他走向牢房的方向,准备去释放魏大宝等人。
以前,赵樽作为武将,搞民生项目会被人诟病是在拉拢民心。
但现在,作为苍州的藩王,赵樽推广荒地项目,大肆发展民生就是天经地义,合情合理。
所以,关押魏大宝等人已经毫无意义了。关在牢房里,还会浪费县衙的粮食。
清水县的天空,久违的阳光洒在牢房外的青石板路上,刺眼得让人几乎睁不开眼。
魏大宝站在牢房门口,微微眯起眼睛,又抬手遮挡,仿佛这久违的光明是另一个世界的馈赠。
他清瘦了许多,原本圆润的脸颊凹陷下去,眼窝深陷,看上去显得憔悴而狼狈。
三个多月的牢狱生活,像一把钝刀,一点一点削去了他的锐气和体态。
待适应了外面的光线后,魏大宝捶了捶有些酸痛的腰,准备回家去。
刚走了几步,后面又传来“吱呀”的一声。
“吱呀!”
“滚,县太爷开恩,放了你们,以后规矩点儿。”
魏大宝转头看去,只见牢房的门又开了。
一个衙役一手推着一个犯人,将他们狠狠的从牢房门口推了出来。
两个犯人在牢房门外一个踉跄,身子向前扑去,他们还没站稳身子。另一个衙役又从牢房的大门里推出来两个犯人。
紧接着,又是下一个衙役。三个衙役一共推了六个犯人出来。
后面犯人踉跄的身躯,将前面的全部压倒在地,像叠罗汉一样摔倒在一起。
若是以往,看到这样的画面,一定会逗得魏大宝捧腹大笑,可今日他没有这样的心情,只是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便要转身离去。
这时,他听到了张三的声音。
“老爷,老爷,是你吗?你怎么也进来了?”
张三的声音有些颤抖,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魏大宝眼皮一跳,定睛看去,不确定的问。
“张三?”
“哈,是老爷。”
“真的是老爷。”
那六人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目不转睛的盯着魏大宝,仿佛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瘦削的男人,就是他们曾经富态圆润的老爷。
魏大宝盯着他们,也是难以置信。
他们全都衣衫褴褛,面色苍白。胡须杂乱无章地生长着,头发像一团乱草,遮住了他们的面容。
他们彼此对视,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惊讶、愤怒、无奈,还有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好一阵,魏大宝才反应过来。
“原来,你们也是被骆海那个王八蛋关起来了,我还以为你们失踪了。”
“老爷,我们找到他们的窝子了,发现了好多夜明珠,还有……”
张三急切地说道,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怕被人听见。他的眼神闪烁,带着一丝兴奋和恐惧。
“难怪啊!夜明珠。”魏大宝的眉头猛地一皱,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你们果然是因为发现了骆海的秘密,才被抓的。”
魏大宝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愤怒。他早就想到,他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下人,肯定是发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才莫名其妙的失踪。
只是,他以为是被杀人灭口了,没想到,都是被骆海关起来了。
李四也凑上来说道:“老爷,他们的窝子用夜明珠照明,而且戒备森严,里面一定是有大宝藏。可惜,我们刚靠近就被抓到了。”
大宝藏?
另外四个下人也围了上来,正要讲述自己的遭遇。魏大宝突然将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嘘!”
这里是县衙府旁边,是骆海的地盘,又人多眼杂。
魏大宝谨慎的环视了一圈周围,见没人注意到他们,这才挥了挥手。
“走,咱们回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