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泼墨之人的胎记
菌丝收纳柜泛着微光的培养液里，鎏金竹简突然发出类似编钟的嗡鸣。
姜明悬在空中的手指顿了顿，楼下传来胡悦踢翻竹篓的响动，月光恰好在此刻被菌丝窗帘吞噬成细碎的银屑。
"；等我五分钟。"；他对着空气轻声道，智能安防系统的红光扫过他腕间晃动的琥珀吊坠——那里封存着父亲昏迷前最后一味药渣。
三根鹤羽在应急菌丝蓝光里缓缓飘落，信纸背面的水印在触到檀木匣的瞬间褪色成青苔。
姜明将电子孢子嵌进手表凹槽，转身时白大褂下摆扫过培养罐。
无数菌丝齐刷刷指向北方的颤动中，他摸出手机的动作精准得如同抓药称量。
"；赵老师，听说您昨天尝过我们研发的茯苓菌丝糕？"；他推开实验室的防菌门，菌丝感应灯随着步伐次第亮起，在走廊投下流动的星轨。
楼下飘来胡悦煮陈皮茶的甜香，混着培养室特有的松脂气息。
电话那头传来茶杯轻磕桌面的脆响："；姜老板消息灵通，可惜这点心意说服不了我。"；赵忠林的声音带着中药铺老师傅特有的绵里藏针，"；省城有机构开三倍课时费。"；
姜明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檀木匣的铜锁，锁眼残留的菌丝灵芝孢子沾在指纹上微微发烫。
他望着展示柜里父亲留下的戥子秤，突然对着虚空比了个研磨药粉的手势："；您上周推掉的那位痛风机房白领，用我们的菌丝艾灸盒调理好了。"；
玻璃幕墙外，布谷鸟的夜啼化作晨光里的洒水器声响。
菌丝灌溉系统正在田间织就淡金色的晨雾，姜明听见电话那头呼吸频率变了："；年轻人，养生教育不是..."；
"；不是照本宣科。"；他截住话头，腕表投射的经络图突然与办公室悬挂的《药王山居图》重叠，"；您教了三十年《黄帝内经》，应该最清楚——"；培养室的监控画面里，胡悦正踮脚往展示柜顶层放新采的鸡骨草，发梢沾着露水折射出七色光晕。
姜明的声音突然浸满山涧晨雾的清冽："；真正的传承需要活的土壤。
您带学生来实习三个月，我给您养生谷5%的干股。"；墙角的菌丝除湿机发出轻微的吞咽声，吞噬着电话那端漫长的沉默。
菌丝窗帘自动卷起时，晨光恰好漫过展示柜里陈列的失败药方标本。
赵忠林盯着视频通话画面里那排装在琥珀中的黑色药渣，突然发现第七个标本罐的标签被换成烫金篆字——那是他祖父药铺匾额上的"；悬壶"；二字。
"；这些...都是令尊的..."；
"；所以您该明白，我为何坚持要真刀真枪的实践教学。"；姜明转动着父亲留下的紫竹笔筒，筒底暗格突然弹出一枚青铜药匙，与信上火漆印的纹路严丝合缝。
田间传来菌丝采收机的嗡鸣，像是无数药杵捣碎晨露的节奏。
视频突然晃动起来，赵忠林背后的博古架映入画面，某格放着褪色的"；药膳宗师"；奖杯。
姜明瞳孔微缩，认出奖杯底座刻着的年份——正是父亲出事前三个月。
"；下周三带学生过来吧。"；老教师的声音像经年的陈皮渐渐舒展，"；不过我要亲眼见见那个...菌丝灸疗系统。"；菌丝空调突然送出一缕艾草香风，姜明腕表的经络图投影开始自动补全缺失部分。
挂断电话时，晨光恰好漫过胡悦留在茶几上的手绘课程表。
彩铅画的菌丝宝宝抱着人参娃娃，空白处用银杏叶贴出笑脸。
姜明拈起粘在桌角的鹤羽，发现羽管中藏着微型存储器，蓝光闪烁的频率与培养室的警报系统同步。
菌丝空调吐出最后一缕艾草暖风时，胡悦的脚尖正轻轻蹭过实验室门槛。
她怀里抱着的竹编食盒里，茯苓糕的甜香混着陈皮茶的清苦，在培养罐流转的蓝光里织出毛茸茸的暖意。
"；成了？"；她歪头时，发梢的露水珠滚落在姜明袖口，在菌丝布料上洇出半透明的银杏叶形状。
姜明转身的刹那，腕表投影的经络图恰好与胡悦锁骨处的琥珀吊坠重叠。
他这才发现姑娘特地换了件月白斜襟衫，衣角绣着的菌丝纹路还是上周他亲手绘的样稿。"；赵老师答应带学生来实习。"；他说得轻描淡写，手指却无意识摩挲着檀木匣上新结的灵芝孢子。
胡悦的眼睛瞬间亮过培养液的鎏金光晕，食盒盖被菌丝锁扣弹开的脆响里，她突然踮脚凑近姜明耳畔："；我就知道！"；温热的呼吸惊动了栖息在吊灯里的机械萤火虫，十几点碧绿光斑在两人发间流转，映得墙上的《药王山居图》都泛起涟漪。
菌丝灌溉系统在窗外编织的金雾忽然被晨风搅动，姜明望着田垄间自动排列的菌丝采收机，喉结微微滚动："；其实那5%干股......"；
"；是给赵爷爷心结的钥匙呀。"；胡悦指尖点在他腕间跳动的经络投影上，七色光斑顺着血管纹路爬上小臂，"；你看见他盯着老奖杯的眼神没？
像守着最后药引的老药炉。"；她说话时，菌丝窗帘忽然自动卷成束，将偷溜进来的阳光纺成金线，缠绕在展示柜里新添的"；悬壶"；标本罐上。
三天后的清晨，菌丝校车碾着露水驶入养生谷时，姜明正用鹤羽笔在虚空勾画教学模型。
羽管里的微型存储器投射出全息药柜，三百味药材在晨雾里舒展筋脉，胡悦哼着歌往每个实习生的菌丝腰牌上别银杏叶徽章。
"；姜老板好手段。"；赵忠林拄着紫竹杖叩响田埂，老式圆框眼镜映出菌丝灸疗舱流转的银芒，"；连我祖父的独门拔罐手法都编进智能程序了？"；
姜明手腕轻抖，鹤羽尖洒落的孢子顿时化作立体经络图："；是您当年那篇《子午流注新解》给的灵感。"；他故意让袖口滑出半截泛黄的手稿，那上面还有赵老爷子用朱砂笔批注的"；胆识过人"；四字。
老教师布满老年斑的手指突然颤得厉害，杖头雕刻的药葫芦磕在菌丝土壤上，惊起三两只机械药蝶。
胡悦适时递来盛着菌丝雪梨羹的陶碗，琉璃勺柄的棱镜效应将赵忠林眼角的泪光折射成彩虹，落在碗中竟化作游动的何首乌纹路。
教学研讨室里的菌丝黑板吞下最后一行教案时，夕阳正为玻璃幕墙外的药田镀上琥珀色。
姜明看着全息投影里跳动的学员数据，忽然被胡悦塞了满手温热的艾草团子。
姑娘指尖沾着糯米粉，正兴致勃勃给赵老师展示她设计的菌丝卡通教具。
"；当年我教脉诊用人体模型，你们倒好......"；赵忠林捏着会发出《汤头歌诀》的菌丝布偶，哭笑不得地看着胡悦用彩铅给"；足三里穴"；画上小太阳，"；不过这些孩子学得比我带的研究生还快。"；
暮色渐浓时，菌丝路灯次第绽放成蒲公英形状。
姜明站在观景台望着宿舍区暖黄的灯光，忽然感觉胡悦的脑袋轻轻靠上他肩膀。
姑娘发间的橙花香混着菌丝活性剂的味道，竟比任何安神香都熨帖。
"；明天该去后山移植那株百年石斛了。"；他说话时，腕表警报突然闪烁三下绿色——这是菌丝灌溉系统完成土壤改良的信号。
胡悦正要摸出随身带的菌丝标本册，却被远处骤然响起的机械布谷啼声打断。
养生谷正门的菌丝安检通道突然亮起红光，姜明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记得这种警报模式，是父亲当年为防商业间谍特别设定的生物信息异常提示。
全息监控自动弹开的画面里，三个戴渔夫帽的男人正在闸机前徘徊，他们投在菌丝识别屏上的影子，边缘泛着不自然的锯齿状波动。
"；我去看看。"；姜明按下胡悦摸向应急按钮的手，菌丝防护服感应到他的体温自动延展成西装模样。
经过赵忠林窗前时，他听见老教师正用变调的声音打电话："；......说我们破坏教育生态？
简直荒唐！"；
月光突然被翻滚的菌丝云遮蔽，姜明摸出父亲留下的青铜药匙，发现匙身浮现出细密的裂纹。
这些裂纹的走向，竟与三天前菌丝收纳柜里突然枯萎的当归培养罐如出一辙。
当他走近安检通道时，某个戴渔夫帽的男人突然转头，防风面罩的缝隙间闪过半张布满褐斑的脸——那褐斑的形状，像极了当年在父亲药方上泼墨之人的胎记。
菌丝识别屏突然爆出刺目蓝光，姜明抬手遮挡的瞬间，腕表传来村长急切的语音留言："；小明，教育局刚派人来问养生谷的办学资质......"；夜风卷着后山松涛涌来，吞没了后续内容。
他望着突然黑屏的安检通道，指腹无意识摩挲着青铜药匙上的裂纹，远处菌丝路灯的光晕在他侧脸投下青铜器般的冷硬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