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三清门。
江挽在此处停下了脚步,沉默了一会儿,嘀咕着:“你说,门外会是什么?”
谢无澜有些恍惚地摇了摇头。
江挽转头看了他一眼,安慰道:“放心,你肯定能找到你的妻子的。”
闻言,他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越过三清门,身后的光景便骤然消散无影,如幻境般寸寸碎裂,眼前黑暗了下来。
漆黑一片,伸手不可五指,耳畔水声潺潺,阴阴冷风吹拂而过,身侧似乎是一汪水泉。
谢无澜抬手点燃一簇灵火。
昏黄的光微微映亮四周。
这是一条狭窄的小路,两边黑色石壁粗糙崎岖,身后是一片冒着寒气的湖水。
江挽转身望向那片湖水。
好像是一个山洞。
湖面上暗光粼粼,不知哪儿来的水流流入湖中,故此有潺潺水声。
她往前走了几步。
谢无澜下意识想上前拉住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默默收回了手,紧紧地盯着她。
江挽蹲下身子,伸手轻拂了一片水。
湖水冰凉,水花溅起,只是浅浅的一片湖,可以触摸到底下的小石子。
她不禁感到有些奇怪。
自己方才……难不成是从湖里出来的?
江挽胡乱摸索了两下,猝不及防摸到了一颗拳头大的石头。
她怔了下,出于好奇,捡了起来。
石头略显椭圆,通体漆黑,只沾染了星星白点,没啥特别的。
江挽抛了两下,莫名觉得有些熟悉,给它放到水中洗了洗,然后拿着它起身。
“走吧,我们出去吧。”
谢无澜垂眸望着她手里的石头,轻轻点了下头。
两人顺着狭窄的小路一路往上走去。
走着走着,江挽忽然开口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身侧的人身形一顿,沉默了几秒,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去。
良久,她才听到他的声音轻轻响起:“你不记得我了。”
是一种笃定的语气。
江挽怔了下,有些怀疑起来,快步追上他:“你真的……没有认错人吗?”
他脚步放慢了些,侧首瞥了她一眼,安静了会儿:“没有。”
“我没有那么傻。”
江挽慢吞吞地跟在他身边。
谢无澜停下脚步,转身认真地看着她:“你,就是我的妻子。”
她默默地望着他。
好半晌,江挽似乎接受了这个事实,犹豫了几秒,询问:“我们什么时候成的亲?”
闻言,青年藏在衣袖下的拳头骤然攥紧,说话间喉咙似有刀割般疼痛:“一千年前,东海。”
她迷茫地眨了眨眼睛:“为什么是那?”
谢无澜沉默了,似乎不愿意提及此事,只是叹了口气:“我们先出去吧。”
江挽一边跟着他的步伐,一边悄悄侧首打量着他。
谢无澜紧抿着唇,不敢转头看她。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两人才终于在黑暗中寻得一丝如银霜般的光芒,自洞口倾泻而进,照亮一段斜着的浮尘。
穿过洞口,眼前是一片密林。
银月泄华,层染霜尽,幽幽清风穿过林间,带动一阵窸窣声响。
谢无澜忽然愣住。
这是,天都郊外。
那日花朝节,溪云止一行人被魔族追杀至此地。
这个山洞,他曾和江挽来过。
江挽觉得莫名熟悉,但什么也没想起来,只是问道:“那我们现在要去哪?”
谢无澜垂眸望向她:“你想去哪?”
她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脑袋,轻声道:“我只认识你一个了……”
他怔了下,无声笑了:“那我带你走。”
清风无限,明月无暇,千年亦如此。
其实江挽对于魔族是有点抵触的,她虽忘了人世间的记忆,但在洛水内,昭玉和月凝曾与她提到过几次。
总之,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坏种族。
但她又悄咪咪地看了眼身边的人。
终是叹气。
算了,仙妖分善恶,魔族亦是。
何况,她不觉得自己会与一个坏人成亲。
先观察一会儿吧。
江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住进了魔界。
但是他人好,并不代表所有魔族都好啊……
她有些担心自己小命。
江挽犹豫了下,挪到墙壁旁边,探出神识,试探性地问:“你……睡了吗?”
另一边很快就有了回应:“怎么了?”
江挽道:“我一个仙族,不会被你们给暗杀了吧?”
谢无澜:“……”
莫名的,他竟瞧见了几分初见她时,她那一心为了苟住小命的影子。
他似乎笑了:“不会,你放心,没有人敢动你。”
江挽默默地“哦”了声,没再说话。
有些无聊。
她索性在这殿内慢悠悠地转了几圈。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
更无聊了。
算了,睡觉吧。
她刚准备上床,忽然瞥见了角落里一个青玉瓷瓶,那瓷瓶与附近黑暗的色调格格不入,何况,里头还插了一束半枯萎的花。
江挽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她低头看了几眼,伸手轻轻碰了下。
蓦然间,一道血气溢出,陡然涌入那束半萎的花茎中,那花竟奇迹般地活了过来,色彩寸寸地恢复。
江挽有些惊奇地看着。
下一瞬,她猛地抬手捂住脑袋,踉跄着退到墙边,抬起另一只手撑着墙壁。
同心花四周光芒流转,映得周围五彩流华。
江挽顿感头疼欲裂。
她慢慢地顺着墙壁滑落,蹲坐在地面,茫然地望着眼前。
另一头的谢无澜几乎是第一时间察觉到动静,一个闪身瞬移了过来。
他瞧见地上蹲着的人时,立刻抬手弹出一道灵气。
江挽紧紧闭着眼。
一时之间,脑海中无数记忆闪过,缓慢地拼凑在一起,却又在下一刻,蓦地碎裂。
她深吸一口气,脸色有些发白。
谢无澜在她身前蹲下,紧张地询问:“好些了吗?”
江挽有些迟钝地说:“好……好些了。”
闻言,他稍稍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把她从地上扶起,扶至床边坐下。
当谢无澜看到她手腕上的阴阳镯时,瞳孔一缩。
这玩意怎么还在?!
察觉到他的异样,江挽疑惑问道:“怎么了?”
他有些紧张地抿了抿唇:“你手上那个镯子,哪儿来的?”
闻言,江挽垂眸,她抬手给它摘下,举到他眼前晃了下:“这个吗?”
“我不知道诶,我一直都戴着。”
谢无澜愣了下,伸手接过,语气严肃:“这个东西,你不能再戴了。”
她下意识问:“为什么?”
他敛眸,声音轻了很多:“它会让你神魂日渐消散。”
江挽一怔:“我当初……是这么死的吗?”
谢无澜猝然抬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