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舌战群儒
次日清晨,码头一片忙碌景象。
郑沁意早早起身,精心梳妆打扮,身着一袭淡粉色绣牡丹罗裙,裙摆与袖口绣着细腻繁复的花纹。
发间点缀着一支白玉簪,温润光泽衬得她肌肤胜雪,愈发温婉动人。
林苑也精心装扮,一袭鹅黄色襦裙清新淡雅,快步来到郑沁意身旁。
码头处,大臣女眷们身着华服,按照品阶依次站成两排,身姿端庄,静静等候。
她们交头接耳,低声议论着今日的赏花宴,眼神中满是期待,宾客们陆续到来,一时间,码头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郑沁意和林苑站在船舷边,笑意盈盈地迎接每一位贵客,尽显热情周到,每迎接一位夫人,都能亲切地寒暄几句,让对方如沐春风。
赏花宴在游船中正式开始,游船缓缓驶动,两岸繁花似锦,芬芳扑鼻。
夫人们一边欣赏着如诗如画的美景,一边对宴会的精心布置赞不绝口。
船舱内,雕梁画栋,丝绸帷幔随风轻摇,桌上摆满了精致的点心和香醇的茶水,处处彰显着用心。
郑沁意莲步轻移,身姿优雅地站起身来,而后言辞温婉道:“今日邀各位夫人前来游湖,实乃幸事。”
“愿此番相聚,诸位都能尽欢,共赏这无边美景。”说罢,她轻轻抬手,玉指轻叩几下。
人群里,赵轩夫人忍不住悄声对身旁方则眠夫人柳诗韵道:“真好奇郡主今日都准备了什么节目。”
柳诗韵轻轻拍了下她手,笑道:“郡主向来心思细腻,准备的定是好东西,咱们就安心等着瞧吧。”
话音刚落,一群身着五彩霓裳的舞女便袅袅婷婷地登上甲板,舞姿轻盈灵动,举手投足间尽显柔美。
一位夫人不禁赞叹:“瞧瞧这舞,真是赏心悦目!” 柳诗韵笑着附和:“郡主安排的节目,向来是精妙绝伦,今日更是不负期待。”
“往后有这等聚会,我定是早早来候着。”
此时,郑沁意抬手示意,嫣儿便匆匆呈上一个精美的漆盒,打开,取出里面小巧玲珑、色彩鲜艳的签筒和诗签,微笑着对众人说:“今日美景良辰,光赏舞也无趣,不如玩个‘飞花令’。”
“抽到的诗签定主题,咱们依次吟诗,答不上可是要罚酒一杯,既能添些雅趣,又能让夫人们一展才情。”
赵轩夫人萧芸面露难色,小声嘀咕:
“这可太难了,我向来不擅长这些。”
一旁的柳诗韵拉着她的手说:
“怕什么,不过是凑个热闹,就算罚酒,也权当是助助兴!” 其他人碍于郡主身份,虽有人面露难色,却也纷纷应下。
吏部尚书夫人徐氏第一个抽签,抽到“月”字,她嘴角上扬,得意吟道:“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
接着户部侍郎夫人孙氏,抽到“花”字,她不甘示弱,高声念道:“花近高楼伤客心,万方多难此登临。”
而郑吣意,注意到角落里的,五品官员周司户夫人李氏抽到“酒”字,她本就不善诗词,顿时急得满脸通红,结结巴巴道:“我……我实在想不起来,愿罚酒。”
说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被烈酒呛得咳嗽连连,模样有些狼狈。
徐氏见状,捂嘴轻笑,眼中满是不屑,对身旁的孙氏低语:“连句诗都想不出,也不知是怎么进的这圈子,平白拉低了咱们的身份。”
孙氏点头附和,周围几位高阶官员夫人也跟着掩嘴偷笑,李氏满脸窘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郑沁意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她轻咳一声,语气温和却又带着几分威严:“今日不过是游戏取乐,诗词之道,本就各有所长,夫人豪爽饮酒,亦是真性情,为这聚会添了不少热闹呢。”
说着,她又看向李氏,温柔说道,“李夫人莫要往心里去,这酒权当是为咱们的聚会添些兴致。”
李氏感激地看向郑沁意,微微点头。
游戏继续,难度逐渐增加。
礼部员外郎夫人刘氏抽到“云”字,略作思考后,缓缓吟道:“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
众人纷纷点头称赞。
然而,工部郎中夫人王氏却没那么幸运,抽到“柳”字后,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诗句,只能认罚。徐氏又开始阴阳怪气:“这平日里也该多读些书,不然出来聚会,可真是丢自家老爷的脸。”王氏又羞又恼,却不敢反驳。
郑沁意见状,笑着站起身来:“诸位夫人,这游戏输赢本就寻常,咱们今日相聚,是为了共享这美好时光,何必互相为难。”
“依我看,咱们女子才情绝不输男子,平日被诸多规矩束缚,难得有此放松机会,更应互相扶持。”
她目光缓缓扫过众人,继续说道:“就像这诗韵飞花令,大家各展所能,才让这场聚会精彩纷呈,若只是互相嘲讽,岂不是失了乐趣?”
这时,孙氏不以为然地开口:“郡主所言虽好,可这官场如战场,咱们做夫人的,不多争些颜面,如何能在这圈子里立足?”
郑沁意微回应:“孙夫人,我明白你的想法。”
“但该争的不应是彼此之间的高低,而是要为所有女子争得更多尊重与自由。”
“若咱们自己都看不起低品阶官员的夫人,又如何能让男子们正视女子的价值?”
众人听了,一时陷入沉默。
林苑上前一步趁热打铁道:“不如这样,接下来的飞花令,若哪位夫人答不上来,其他夫人可以帮忙提示,一同过关,如此,既能体现咱们女子的团结,又能让聚会更加有趣。”
众人纷纷表示赞同。
重新开始游戏,轮到了赵御史夫人,她抽到的主题是“燕”,瞬间紧张起来,嘴里不停嘟囔:
“这‘燕’字,实在是难啊……”
就在她手足无措之时,内敛的钱通判夫人犹豫了一下,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声道:“赵姐姐,我记得有句‘旧时王谢堂前燕’,你快些说,可别错过了。”
赵夫人眼睛一亮,连忙接道: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
众人纷纷鼓掌,赵夫人感激地看向眼前人道:
“多亏妹妹提醒,不然我可要被罚酒了。”
此时,孙氏抽到“夜”字,竟也一时语塞。
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正尴尬时,之前被她嘲讽过的李氏轻声说道:“孙夫人,我记得有‘随风潜入夜’。”
孙夫人一怔,没想到她会帮忙,忙接道: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
说完,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李氏笑了笑:
“多谢妹妹。”
李世回以微笑,气氛悄然发生了变化。
郑沁意看着这一幕,心中暗自欣慰,想要改变这些夫人根深蒂固的观念并非易事,但只要能让其开始反思,便是成功的第一步。
随后她摆了摆手,结束了这场飞花令,林苑和嫣儿心领神会,带着几个丫鬟,捧着一摞木牌款步走来。
郑吣意笑意盈盈,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说道:
“接下来,咱们玩个更有趣的。”
“暂且抛却此刻身份,来回答本郡主几个问题。”
她抬手示意丫鬟将木牌展示众人,只见木牌分为圆形和方形两种。
“若是在家中诸事皆由自己定夺,夫君对自己言听计从,无论是娘家还是夫家,做决议时都以自己的意见为主,便可拿方牌;
然而在家中需侍奉公婆,照料老小,凡事以夫为纲,依附于丈夫,听从丈夫的安排,便拿圆牌 。”
众人的目光随着郑吣意的指示,落在那两种不同形状的木牌上 ,稍作犹豫后,郑吣意率先伸出手,拿起了方牌,嘴角带着一丝自信的浅笑,似乎对自己的选择毫无异议。
紧接着,柳诗韵也缓缓抬手,拿起了另一块方牌,她神色坦然,眼神中透着坚定。
其他夫人见状,纷纷默默拿起圆牌。
她们微微颔首,顺从的姿态与前两者形成鲜明对比,一时间屋内气氛微妙,每人的选择仿佛都诉说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郑吣意环顾众人,嘴角噙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目光在那些手持圆牌的人脸上一一扫过,开口道:
“我瞧着各位夫人,不管官阶高低,不少都拿了圆牌,莫不是在大家心里,女子生来便该事事以夫家为主,自己没些主张?”
孙氏微微皱眉,轻叹一声:“郡主有所不知,妾身夫君在朝中位高权重,各方势力错综复杂。”
“我若是稍有不慎,行事冒进,怕是会给夫君招来祸端,只能事事谨慎,以他的想法为先。”
萧芸也红着眼圈点头:“我出身不好,能有如今的日子,全靠老爷提携,在这家中,自然不敢有半点僭越,一心伺候好老爷和公婆。”
柳诗韵上前一步,温婉地笑了笑,和声说道:
“姐妹们的难处,我和郡主都懂。”
“可这世道对女子本就严苛,若咱们自己都瞧低了自己,往后的日子,可就真没了盼头。”
郑吣意嘴角浮起一抹笑意,看似云淡风轻,实则暗自留意着众人的反应。
她心里明白,光靠言语劝说,难以触动这些夫人内心深处的想法,思及此,她清了清嗓子,娓娓道来:“虽说本郡主身份尊贵,但你们也都知道,我家淮深身为丞相,朝堂上日理万机,可家中不论大小事务,都需经我过目点头。”
“她对我,事事尊重、敬爱有加。”
“由此可见,并非所有男子都认为女子就该低眉顺眼、唯命是从,姐妹们其实也能让夫君这般相待。”
孙氏听闻,犹豫了片刻,壮着胆子向前一步,微微欠身说道:“郡主,我们哪敢跟您比呀。”
“您可是皇亲国戚,身份尊贵无比。”
“虽说丞相大人如今位高权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从前也不过是寒门出身。”
“说句不太中听的话,若不是当初先皇将您许配给他,仕途恐怕也难有今日这般顺遂。”
孙氏说着,声音越来越小,神色有些紧张。
郑吣意闻言,神色未变,声音却微微冷了几分:
“孙夫人有话但说无妨,本郡主恕你无罪。”
孙氏咬了咬牙,一鼓作气道:“外面都传言,说丞相大人能有如今的高位,不是真本事,而是靠女人,攀着郡主您才获得这般权势。”
此言一出,屋内瞬间安静下来,其他夫人纷纷投来担忧的目光,生怕郑吣意大发雷霆 。
郑吣意并未动怒,只是神色平静,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开口道:“这些流言,我早有耳闻。”
“但各位不妨想想,丞相若没有真才实学,如何能在朝堂上应对自如?又怎能让先皇和当今圣上都委以重任?”
她微微一顿,目光落在孙氏脸上。
“孙夫人,你觉得依附男子才能安稳度日,可若只是一味依附,当这所谓的‘依靠’不稳时,又该如何?就如丞相,即便有本郡主身份加持,若无自身能力,也不过是徒有虚名。”
郑吣意一番话说完,条理清晰,众人虽有所触动,可一时半会儿还是难以挣脱旧观念的束缚。
孙夫人面露惭色,低头不语。
这时,一直沉默的萧芸小声道:“郡主所言极是,可我们一介女流,又能做些什么呢?。”
郑吣意听后,心里明白,光靠言语劝导,难以撬动这些人根深蒂固的想法。
她脑筋一转,计上心来,悠悠开口道:
“孙夫人如此遵从夫纲,着实难得,可你想过没有,这些规矩对女子究竟是福是祸?”
孙氏挺直脊背,一脸严肃:“郡主,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自然是为了家族安稳、社会有序,女子遵从夫纲,恪守本分,这是天经地义。”
郑吣意轻轻一笑,话锋一转:“既然如此,孙夫人,圣上与丞相大人早前商讨嘉奖朝中能干大臣。”
“以你夫君的才干,圣上说不定还打算赐下美妾呢,到时家中妻妾成群,你和孩子又该如何自处?”
孙氏脸色骤变,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仍强装镇定:“这……这是圣上的恩赐,我们自当感恩接纳。”
郑吣意紧接着追问:“那我若给夫人们赐下男宠,你们可乐意?”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众人纷纷露出惊愕与不赞同的神情。“这成何体统!女子怎能有男宠!”萧芸忍不住出声。
郑吣意,不紧不慢地说:“你们觉得女子有男宠不成体统,可男子三妻四妾就是理所当然?”
就在这时,林苑接过话,拱手说道:
“各位,我朝嫡庶之分向来严苛。”
“但大家可曾想过,嫡庶从何而来?”
“皆因夫君三妻四妾、宠妾灭妻,才致使嫡子与庶子在家中争斗不休。”
“可曾听闻‘一生一世一双人’?”
“若能如此,何来这些纷争?”
“孩子又何苦陷入这无休止的内斗?”
“一直以来,女子被要求一心一意服侍夫君,可男子为何就能三妻四妾?”
“大家不妨想想,老祖宗的规矩虽是先辈所定,却也是男子主导,难道女子就该永远被这些规矩束缚吗?”
林苑的话如一颗石子投入平静湖面,激起层层涟漪,大家面面相觑,开始陷入沉思。
柳诗韵莲步轻移,站到众人面前,神色诚恳又带着几分愤慨:“诸位夫人,有些事憋在我心里许久了,今日不得不说。”
“咱们之中,有多少人的夫君曾流连烟花之地?”
“就说那醉春楼,男人在那儿寻欢作乐,还把脏病带回了家,祸及妻儿。”
“咱们平日里恪守妇道,本本分分,可换来的是什么?被夫君连累染上脏病时,那痛苦滋味,各位可还记得?”
夫人们听到这话,脸色各异,有的面露尴尬,有的则隐隐露出愤怒,显然被柳诗韵说中了痛处。
柳诗韵接着道:“好在那些男子心里明白是自己不检点,要是这病控制住没扩散,咱们女子怕是有口难言,只能吃哑巴亏,说不定还会被反咬一口,说咱们不干净才染病。”
稍作停顿,柳诗韵话锋一转:“再看看丞相大人,虽说出身寒门,却有非凡的见识和担当,他能为咱们女子谋福利,可不是一般男人能做到的。”
“就说女子医舍,要是没有大人力排众议,咱们之中不知多少人会因寻医无门,而丢了性命。”
“如今又开拓女官,让人有机会抛头露面,凭自己的双手挣银子。”
“施展才华,这为民间减轻了多少压力,又给咱们谋了多少福祉!”
“女子不再被困于一方天地,能堂堂正正当官,这背后都是丞相大人的功劳,如此为女子着想的男人,世间实在罕有。”
柳诗韵的话如同一连串重锤,敲打着夫人们的心,屋内一时议论纷纷,原本坚守旧观念的夫人们,脸上也浮现出动摇之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