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的贪婪，是永无止尽的。
黄彪，其实也不是贪婪。
他的想法，就跟县里做生意的小民一样，想的都是该如何才能赚多一点，该怎么样才不会亏，毕竟老子为了做这件事，可是把命都给搭上去了。
恰好。
他还对自己认的很清，知道自己一辈子没什么出息，成不了大器，可李凤蓉给他生的俩孩子，人生可是刚刚开始，得为他们考虑不是？
“要我说，表哥，你要是再耐心点，花点时间把这个事情策划好，狠心点把能解决的人都解决了，说不定就不会有这个篓子了。”
“说不定，这一箱黄金跟录像带埋在地底，永远不会重见天日。”
“可惜，你就是这么按捺不住，担心自己坐不上市委书记的位置，急着想要从罗生门里跳出来，急着想要证明自己……”
“我说的，对吗？”
张硕咧嘴一笑。
尽管张启明脸上仍然面无表情，但他完全可以猜得到，自己这位表哥，已经起了杀心，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了。
那天来市政府里面，跟他说明自己在调查的事情，其实就是一次试探，试探他会不会请人来灭口。
找张教官给自己擦屁股，是为了要来几个后手作防备，结果一切都被他猜中了。
可如果只到这里，这场棋局，张硕还是要输：他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指向幕后黑手就是张启明，顶多只能证明这个事故是有人故意制造。
到时候以张启明的本事，完全可以将其接管，压下去，拖着拖着，就没声儿了，绝对调查不出什么来。
没曾想，老天还是站在了正义的一边。
黄彪想让李凤蓉用录像带吃张启明一辈子，想让自己的子孙后代享受无穷无尽的回报，却怎么也不可能预料到，会有一个叫张硕的人，一路追查到下来。
这个人，还是市长的表弟。
但凡少了其中一个因素。
真相，就会和那三十多个遇难者一样，被掩埋在地底。
办公室里，仍然是一片寂静，方静脸上已经满是震撼，她想过，很早就想过，事故的策划者是张启明，但最终她还是反驳了自己。
现在，听见张硕一字一句说出来。
她真的，有点难以接受。
“来市政府之间，我想了很久。”
“我忍不住思考，会不会有人利用黄彪栽赃陷害你？”
“毕竟你张启明在镜头前表现的模样，丝毫不像是一个能操纵这场事故的人，可我仔细一想，还是没办法自圆其说。”
“因为这场事故从头到尾，最大的受益者，就是你。”
“是你张启明！”
张硕仿佛烧尽了所有精力，他轻闭上眼道：
“自首吧，表哥，是你自己打给纪委，我去配合调查，还是我带着录像带，去一趟省里，检举你的行为？你放心，我不会公布到网上。”
“那只会让遇难者的家属，更加痛苦，让我们江州的公信力，更不值一提。”
“但你一定得死，你一定要进去，你必须面对审判，对那三十二个遇难者，还有我父亲磕头道歉！”
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话。
张启明总算是缓缓开口，语气干涩：
“何必呢？”
何必呢？
回应张硕的。
是这三个字。
他拳头紧握着，现出宛若杀人般的目光：
“你说什么？”
张启明咧嘴一笑，抽出一根烟，给自己点燃：“我说，何必呢？表弟，你知不知道，我手里握着多大的权力？你知不知道，我能做多少事？”
“你知不知道，我能把你捧到什么地步？”
“江州去年一整年的财政收入，你知不知道有多少？”
一连串的问题，让张硕的拳头握的更紧。
“1944亿。”
张启明报出了一个数字，随后将身躯前倾，看着自己的表弟，还有那个他早就想摆脱的妻子：
“是整整！1944亿！”
“成了市委书记，我就是整个江州最大的官！”
“你们知不知道，这1944亿，我能拿走多少？”
“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概念？”
张硕刚想开口，张启明便抢过话题继续道：
“钱，你不感兴趣，是吗？”
“那官呢？官位呢？表弟，我听说你在警校里，早就给自己安排好了道路，什么国考，什么联考，什么省考乱七八糟的。”
“我一句话，就能让你成为江州公检法里，没人敢得罪的存在！”
“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梦寐以求，一辈子都等不到这个机会？”
“你知不知道，公检法里面有多少暗流涌动，以你的本事，完全可以在里面混的风生水起，以后去省厅都不是问题？”
“你要的，就只是一个踏板！”
“一个踏板而已！”
说到最后。
张启明的声音，带了些许嘶哑。
寻常人听到这些话，恐怕早已沦陷，他先前所讲的两样东西，一个是钱，一个是权，二者，让多少人都为之疯狂？
有钱，什么做不了？
有权，什么摆平不了？
只不过在张硕的耳朵里，却是那么的刺耳。
“是错的，表哥，这都是错的。”
“你所有的路，所有的选择，都错了。”
“钱，权，有那三十多个遇难者的命重要？”
“你想不明白，就以为我也想不明白？”
张硕失望地看着他，紧握的拳头反倒放下来了：“为了保护小三，你安排我枉法，为了坐上官位，你视人命于草芥，为了摆脱嫂子一家，你雇凶杀人，为了掩盖自己的错误，你宁愿给我做踏脚石……”
“这都是错的，全都是错的！”
“你到底明不明白！？”
张启明猛地看向张硕：“你说什么？你刚才说什么？你说我雇凶杀人？你知道我要杀方天宇？你出现在那里不是偶然？”
张硕扯着嘴角一笑：“是啊，但那又怎么样？已经晚了。”
张启明疯了一样，朝着张硕扑了过来，死死将他压在身下：“你个杂种！你个王八蛋！如果不是你，根本不会有这些事！”
“如果不是你破坏我的计划，如果方天宇死了，就不会有这场事故！”
“都是你，都怪你，你这个狗杂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