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燧石门在狼嚎声中轰然闭合，龙傲天后颈沾到某种冰凉黏液——抬头望见穹顶布满蛛网状铜管，正汩汩渗出掺了悲酥清风的毒露。
七十二根玄铁链在狭窄空间织成囚笼，霹雳雷火弹灼烧的焦臭裹着戈壁风沙，呛得人睁不开眼。
\"这局布得倒是周全。\"龙傲天用袖口擦亮真武令，阴阳鱼眼渗出的黑血突然凝成箭头，直指西南角某个正在融化的冰人俑。
他想起昨夜星图中摇光位的异常闪动，嘴角扯出三分了然——果然与三年前无量山琅嬛福地那场机关如出一辙。
女将军的鎏金凤嘴刀破空劈来时，龙傲天故意将后背空门卖给持双戟的契丹武士。
刀刃擦过他腰间玉佩的瞬间，藏在夹层里的孔雀胆粉末簌簌洒落，正巧沾上从铜管滴落的毒露。
青紫色烟雾腾起时，三个举着渔网逼近的西夏武士突然踉跄着撞成一团。
\"小心他使诈！\"慕容复的声音从冰俑后方传来，却迟了半拍。
龙傲天靴尖勾起地上散落的雷火弹残片，借鹞子翻身之势将其踢向东北角三块活动的墙砖——那里本该是生门，此刻却传来机关齿轮卡壳的闷响。
李秋水侍女袖中银梭刚要出手，忽见龙傲天踉跄着撞向刻有燕子标记的石柱，胸前衣襟渗出大片猩红。\"终究是......棋差一招。\"他喘息着滑坐在地，指尖颤抖着摸向怀中染血的《易筋经》残页。
女将军的刀尖挑开他衣领时，烽燧外忽然传来驼铃清响。
龙傲天眯眼从她护心镜的反光里，看见二十七个持弯刀的身影正贴着墙壁阴影挪动——正是星宿派炼制的药人，关节处还沾着灵鹫宫特制的傀儡丝。
\"小心他怀里的......\"慕容复的警示被爆炸声吞没。
龙傲天突然将沾血的经书残页拍在地面，借反冲力腾空跃起。
龟甲上那句\"月满贺兰，狼噬北斗\"的契丹文在他脑海炸开灵光——昨夜玉佩投射的星图，分明与李清露香囊上的西夏星官图互为镜像。
二十八根冰锥应声而落，却精准刺入药人们眉心傀儡丝的连接点。
女将军的凤嘴刀被龙傲天用两指夹住刀刃，他顺势旋身贴上她后背，指尖拂过她耳后某处穴位：\"姑娘可记得三日前红柳林那坛竹叶青？\"
这话让女将军瞳孔骤缩。
当时她扮作卖酒胡姬往酒中下蛊，却不知龙傲天早将蛊虫引到跟踪他们的灵州府尹身上。
此刻她气海穴突然涌起的热流，正是移花接木发作的前兆。
\"你何时......\"
\"在你夸我品酒姿势像段公子的时候。\"龙傲天笑着扣住她腕间神门穴，借力打力将凤嘴刀甩向穹顶某条正在喷火的铜管。
刀身撞上机关枢纽的刹那，七十二根玄铁链突然如群蛇归洞般缩回墙内，露出藏着霹雳堂火器的暗格。
慕容复的参合指剑气袭来时，龙傲天正将染血的袖口布料抛向通风口。
布料遇风展开成指引火把的模样，映出暗格中三百六十枚淬毒透骨钉的排列规律——竟与曼陀山庄珍珑棋局第七十二变完全吻合。
\"多谢慕容公子厚赠。\"龙傲天朗笑着踏过某个药人的肩膀，靴底暗刃挑断三根控制火器的鲛筋。
那些透骨钉如蜂群出巢，却尽数钉入复国势力成员脚前七寸之地，排成个\"休\"字卦象。
硝烟散尽时，李秋水侍女捂着渗血的耳垂跌坐墙角，她豢养的传音蛊正被龙傲天捏在指尖把玩。
慕容复的玉冠歪斜着挂在发髻上，参合指凝出的剑气在墙面的燕子标记上刻下深深裂痕。
龙傲天弯腰捡起块带血的雷火弹碎片，对着通风口透入的月光细看：\"诸位可知这霹雳堂的火药里，掺了多少曼陀山庄的七里香？\"他忽然将碎片弹向某处看似完好的墙壁，震落的墙皮后露出半幅未绘完的军事布防图——笔迹与李清露书房里那幅《贺兰秋狩图》题跋如出一辙。
戈壁夜风卷着狼嚎灌入破洞，真武令上的阴阳鱼不知何时停止了渗血。
龙傲天抚过令牌边缘新出现的三道划痕，突然想起沐妃雪说过的西夏王室秘闻——每任储君继位前，都要在贺兰山巅点燃三簇狼烟......硝烟在残破的烽燧里打着旋儿，龙傲天靴底碾过满地透骨钉时，青铜管里突然传来琵琶弦崩断似的脆响。
他反手将真武令插进石壁裂缝，借着月光瞥见令牌边缘第三道划痕正在渗血——贺兰山巅的狼烟此刻应当烧到第二簇了。
\"龙郎！\"
沐妃雪带着颤音的呼喊混在风沙里，龙傲天猛回头，正瞧见那抹水红色身影撞开半扇石门。
她发间缀着的银铃铛叮当作响，绣着白梅的披风被火器燎出焦痕，手中软剑正与两个戴青铜面具的武士缠斗。
\"别过来！\"龙傲天话音未落，女将军突然从瓦砾堆里暴起。
鎏金凤嘴刀劈开满地狼藉，刀锋堪堪擦过沐妃雪耳畔，削断的鬓发间突然迸出几点寒星——竟是三枚嵌着孔雀翎的梅花镖。
龙傲天瞳孔骤缩。
他认出这是上个月在兴庆府夜市，自己亲手为沐妃雪打造的防身暗器。
此刻那抹水红如折翼的蝶般坠向机关暗格，而暗格里残余的霹雳弹正在滋滋冒烟。
\"接着！\"
染血的《易筋经》残页破空飞出，沐妃雪凌空翻身时，软剑精准挑中经书边缘。
龙傲天趁机甩出腰间缠着的乌金索，锁链绞住凤嘴刀的瞬间，他借力荡到沐妃雪身侧，掌心贴上她后腰的动作比言语更快：\"巽位三步，踩我靴尖。\"
两人身影交错如双鹤起舞，沐妃雪足尖点过他皂靴上绣的银蟒纹，软剑挽出的七朵剑花尽数没入地面裂缝。
轰隆声中，藏着火器的暗格突然翻转，三百多枚霹雳弹顺着倾斜的青铜管道滚向穹顶——那里还挂着三个没来得及撤退的药人。
\"闭气！\"龙傲天扯下半幅衣袖捂住沐妃雪口鼻，自己却深吸口气。
他舌尖抵着后槽牙藏的解毒丸，在爆炸气浪掀起的瞬间，突然朝着西南角冰俑喊道：\"李清露公主，看够戏了吧？\"
气浪掀飞最后半扇石门时，一抹鹅黄色倩影翩然落在断壁残垣上。
李清露手中星盘还在滴溜溜转动，腕间九曲连环镯与满地透骨钉发出清越撞击声：\"龙公子怎知我在看戏？\"
\"星官图第三宿偏移两寸，公主的占星术退步了。\"龙傲天笑着用剑鞘拨开碎石，露出半幅烧焦的军事图——正是昨夜李清露书房里缺失的贺兰山隘口部分。
他余光瞥见沐妃雪正在偷偷擦拭眼角，握剑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女将军突然发出声短促的冷笑。
她捂着气海穴半跪在地，鎏金凤嘴刀倒插进石缝支撑身体：\"好个怜香惜玉的龙公子，却不知红柳林那坛酒...\"话音未落，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的血珠竟泛着孔雀蓝。
\"酒中蛊虫现下应当在灵州府尹经脉里。\"龙傲天弹指将枚银针钉入她曲池穴，针尾缀着的红穗子随风晃动，\"姑娘不妨猜猜，为何你豢养的金线蛇今晨突然绝食？\"
这话让女将军浑身剧震。
她想起三日前在驼队货箱里嗅到的艾草味，当时还当是商旅驱虫所用——原来早在那时，这狡猾的男人就识破了自己身份。
沐妃雪忽然轻轻\"啊\"了一声。
她弯腰从瓦砾中拾起块青铜碎片，上面刻着的狼头图腾正与她父亲书房暗格里的密信火漆一模一样：\"这是黑水城叛军的标志！\"
\"看来沐姑娘想起些有趣的事。\"李清露提着裙摆跃下残垣，绣鞋尖故意碾过慕容复遗落的半截发带，\"半月前父王猎到的白狐，后腿也烙着这种图腾呢。\"她说话时目光始终锁定龙傲天，指尖在星盘背面某处凸起摩挲。
龙傲天突然感到怀中真武令微微发烫。
他假装俯身查看女将军伤势，实则借着角度遮挡，瞧见李清露星盘背面映出的卦象——竟是\"泽水困\"变\"地火明夷\"。
\"既然诸位都有疑虑...\"他猝然出手扣住女将军咽喉，拇指按着她喉结下方半寸的廉泉穴，\"不如请这位姑娘说说，黑水城的鸽子最近往哪边飞？\"
女将军脖颈瞬间绷紧如弓弦。
她瞪大的瞳孔里映出龙傲天衣襟上的血迹，那些血迹不知何时竟在月华下显出北斗七星的形状：\"你...你早就...\"
\"嘘——\"龙傲天指尖又添三分力，满意地看着对方额角暴起青筋，\"三年前琅嬛福地的机关人偶，也是用这种青铜碎片做关节吧？\"
烽燧外突然传来驼铃急响。
沐妃雪刚要凑近听清，忽见龙傲天旋身将她护在怀里。
破空袭来的参合指剑气擦过他肩头，在石壁上刻出深达三寸的沟壑——那沟壑走势竟与军事图上的贺兰山隘口完美重合。
\"慕容公子来得正好。\"龙傲天笑着松开女将军，任其如断线木偶般瘫软在地，\"方才这位姑娘正要交代，为何参合庄的账本会出现在黑水城粮仓？\"
慕容复的身影从逐渐消散的硝烟里显现。
他玉冠上镶的东珠少了两颗，素来纤尘不染的白衣沾满沙尘，手中折扇却依旧摇得从容：\"龙兄说笑了，参合庄的鸽子...\"
话说到半途突然凝滞。
慕容复瞳孔猛地收缩——龙傲天靴尖不知何时挑起了块带血的雷火弹碎片，那碎片落点处，赫然露出半枚嵌在砖缝里的燕子银饰。
正是王语嫣及笄礼上丢失的那枚。